48 獵殺俱樂部(十) 咬死他

第48章 獵殺俱樂部(十) 咬死他

比較遺憾, 郁臻滿身的血都是他自己的。

他經受過訓練,運動神經發達,遠比一般人身手靈活矯健, 但終究只是普通人類;身負重傷面對一群亡命徒, 不敢硬碰硬。

假如他的肚子沒被剖開塞藥, 與那23個人對峙尚有幾分勝算;但現在, 一打二十三, 或者脅迫人質沖出重圍, 簡直是天方夜譚了。又不是拍動作片,他哪裏有那種鋼鐵般的意志。

郁臻咬牙做了一個對自己相當殘忍的決擇。

他沒有冒然進入劇院, 而是躲在手術室裏, 用刀片割斷了縫合線和血痂,手指撥開切口, 把植入的異物取了出來。

過程不贅述,非常疼, 他意識昏聩了五分鐘之久。

他最怕痛, 怕死了,所以摸到那管沾滿血液、滑溜溜的解毒劑的時候, 他想, 我要你們所有人都死!這家俱樂部也好,買家和參與者也好,全部去死!

他捂着血流成河的傷口,在手術室裏翻箱倒櫃,找到了一卷止血繃帶和止痛針劑, 不知是有人刻意準備的還是他運氣好。他用繃帶纏緊了腹部傷口, 在手臂注射了止痛劑。

等藥效發揮時間裏, 他在燈光下觀察那管取自他體內的解毒劑;容器與注射針筒為一體式, 純淨的深藍色液體在玻璃管內流淌。

24個人,最好的情況是活兩個,他和那個得到解藥的人。

他的優勢是,他有進入安全區的鑰匙,能在封閉的安全環境下待一個小時;所以,那些總共只能活兩小時的人,實際僅有一小時的時限來争奪解藥。

好處是他只需扛過一小時,弊端是這一小時內,想要活命的人将變得窮兇極惡,他們唯一的目的和共同目标就是把他剝皮拆骨。

為了杜絕由他人下手,他自己取出了解藥,痛是痛了點(不止一點),但好歹他掌握了持有解藥的主動權。

若要确保得到解藥的人活下去,那麽給出解藥的時機則很關鍵,不能提前,必須在兩小時內的最後一刻。無論如何,他要和那23個人周旋滿一個小時,假如他在第61分鐘把解藥随機抛給一個人,自己躲入密室,那麽得到解藥的人會成為衆矢之的,第二個他。

只有在游戲結束前的最後一刻,他的選擇才是有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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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臻靠着牆壁,屏息凝神,緩緩合上眼睛,一個想法在他腦內成型。

……

杜彧對貴婦的說法不敢茍同。他注視着投影畫面道:“不會的,我早就認識他了,沒那麽容易死。”

貴婦挑眉道:“早就?你們是什麽關系?”

杜彧思索了一下,他不記得了,腦海裏閃過兩人一起吃飯和聊天的畫面,光影朦胧,看不真切。

最清晰的一幕是,郁臻朝他招招手,他輕微低頭靠過去,對方踮起腳在他耳邊說悄悄話。

具體說了什麽不知,只有畫面,沒有聲音。

杜彧說:“挺親近的,好像是住在一起的關系。”

“噢,我懂了。”貴婦有一搭沒一搭地梳理貓的背毛,神态矜持嬌貴,“搞不懂你們年輕人的玩法。”

杜彧對腦海裏殘留的記憶耿耿于懷;他獨居很長一段時間了,為什麽他會有和郁臻兩人共處一室的回憶?

不應該啊。

排除室友,他不跟人合住。要說是戀人,身體反應不會騙人,他和郁臻絕對只是親近,沒有發生過親密關系。

他也搞不懂,等見面了問一問吧。

開了燈的劇院,靜谧無聲。蛛網橫結的吊燈均勻地灑下暗黃的光芒,猩紅的地毯把室內色調拉得極暗,一排排座位呈階梯狀向下滑去,前排的椅背上方豎着稀稀拉拉的人頭,一眼看去猶如劇目結束後戀戀不舍的觀衆,仍零落地坐在原位感慨。

郁臻跨過臺階走向前排,那些不是人,是簡陋的木頭模特,曾經在街邊的服裝店常見。

他扶着腹部,走到一個木偶旁邊的位置坐下,灰塵和黴味随他落座飛揚而起。

他喘着氣,額前的頭發被汗水浸濕,軟軟地貼着雪白的喃縫臉頰。

沒有任何聲音通知游戲的開始時間,他不知自己的行動與那23人是否同步進行着,這片場地非常大,他花了20分鐘把活動範圍內的場景視察了一遍,在這家劇院的外面,還有酒吧、歌廳和茶室,不過全是廢棄的。

對他而言最要緊的密室,藏在舞臺上的帷幕後面。

這家劇院适宜躲藏和追逐,是絕佳的藏身之處,他把它作為主場,不到萬不得已之時絕不讓出。

此刻的他,每一秒皆是煎熬,他腹部的傷口若不及時重新縫合處理,發炎潰爛是必然,他是疼痛敏感體質,止痛劑藥效有限。

郁臻閉眼休憩不到兩分鐘,便聽到穩健的腳步聲震蕩在外面的走廊,漸近了。

他警覺地睜眼,身體往下縮了一截,這樣從後方入口進來的人便看不見他的方位。

劇院開着燈,則表示裏面或許有人,在尋找他的人不會錯過。

他需要一個觀察對面的機會,例如那些人的身體素質、年齡、是否持有武器。

艾莉卡提供的信息終究太少了,手術室裏的投影他無權調看,他相當于在黑暗中盲目摸索,獨自面對即将圍攻他的狼群。

然而他最擔心的情況仍是發生了。

走廊裏的人見到劇院的燈光,果然選擇了來此勘察,在那人踏進門裏的那一秒,郁臻聽見了拉響槍栓的聲音。

好,真行,就他兩手空空是吧?

設計這個游戲的人根本沒腦子,沒有平衡可言的游戲,有什麽好玩的?

郁臻身後的30米處,一個男人全身緊繃地舉着步/槍,他的眼球平緩轉動,目光掠過座椅,被前排那些似是而非的木偶迷惑,戰戰兢兢地邁下樓梯,靴子踩在地毯上,不聲不響。

郁臻後腦勺緊貼着椅背,他憑聽覺分辨出對方只有一個人,高懸的心瞬時松弛不少。

看來這23個人是分頭行動,沒有聯手和組隊。也是,解藥只有一份,誰也不願和別人分,只好各憑本事。

這種情形無疑對他有利。

估量着身後那人的步數,郁臻把手搭到旁邊的木頭模特肩膀上,輕輕搖了搖它的肩膀——

模特頭一動,一枚子彈自斜後方飛射而來,“嘭”地将那顆木質的腦袋打得粉碎!

木屑碎片四濺割傷了郁臻的側臉,他錯愕了半秒,這種反射神經和射擊精準度,真的是普通人!?

來不及多想。他确認好對方開槍的位置,像一尾魚似的溜到座位底下的空間,悄然無息地往後爬了四五排。

得益于他纖瘦的身材,在座位底部空隙裏自由穿梭并無壓力,精力高度集中時疼痛便往下退去,他躲在一排座位下方,盯視着那人的靴子和行走足跡。

對方開槍後急切地奔向了前排,發現是木頭人偶後勃然大怒,并意識到自己上當了。

這是個被脖子上的頸環威脅着生命的男人,他瞪圓了眼睛在座位間左右內掃視,然後再次拉響槍栓!彈殼跳出落到地上,被彈起後滾入就近的椅子下面。

郁臻離那枚彈殼只有幾十厘米,他伸伸手,就能夠到那人的小腿。但面對槍械,動作再快也無濟于事,他不想冒着腦袋開花的危險去耍帥肉搏。

他迅速往後退去,在對方的視覺死角裏翻到了高處的座位。

男人面向後方,監視着每一排座位和出口,手裏的步/槍随時準備射擊;他看着無頭模特肩膀上的指印和座位墊子的血跡,大喊道:“你別躲了!出來把解毒劑給我,我不殺你!你別看我槍法準,其實都是玩全息射擊游戲練的,我就一普通上班族,連雞都沒殺過,哪兒敢殺人啊!我只想活下去而已,你也是吧?你受了重傷,撐不了多久的,你把解毒劑給我,我們一起逃出去。”

郁臻遙遙地聽着這段話,無論對方誠意如何,有幾分真假,單說這段內容,他是動容的。這個人,只是和他一樣,倒黴地被綁架了,卷進荒唐的殺人游戲中,為了活下去而拿起了槍。他願意把解藥給出去,可惜給了之後并不能解決他們任何一方的生存困境。

一旦解藥沒有了,剩下的人自知再無生還可能,必定會繼續追殺他們洩憤。

他不敢在生死危機關頭盲目親信任何人,如果給了解藥,這個人有無可能撒謊說自己沒有拿到,或者謊稱解藥仍舊在他身上,把危險抛給他,單獨躲起來茍且偷生?

又或者這個人是個謊話連篇的騙子,槍法這麽好,說不清究竟從事什麽行業,拿到解藥一槍斃了他也算常規操作。

郁臻把解毒劑玻璃管叼在嘴裏,他已經來到了劇院的另一邊,他鑽出座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爬起來關掉了劇院的燈。

在燈光熄滅的一霎,持槍的男人捕捉到了他的動向,槍口對準他的頭部便是一槍!下一瞬,劇院陷落黑暗中,槍響伴随着烨亮的火光綻放!

郁臻迅疾地伏倒躲過子彈,在他記住槍火亮光爆開的方向,手臂撐地一躍而已,騰身翻過一排排座位,在暗夜裏如同貓科動物般斂聲息語地靠近對手——

他對這家劇院的熟悉度遠勝後來人,況且他一直躲在光線昏暗的座椅底下,關燈開燈對他的視力影響極小。

男人的眼睛适應黑暗的須臾間,郁臻已然離他只餘幾步之遙。

郁臻擅用腿部力量,他的韌帶條件和骨骼長勢決定了他在格鬥上的天賦,他借用臺階高度的優勢,單手按住椅背,下身騰空踩中下一排的椅背,抽身時猛地往前沖刺,測準距離擡腿往對方胸口一踢!那人胸腔一聲骨裂的震鳴,慘叫着飛撲出去!

他落地順勢翻滾一圈,聽着槍管落地的聲響尋了過去,先一步奪走武器。

……

杜彧對貴婦道:“你看,我說了吧,他沒那麽容易死。”

保養得當的貴婦放走了懷裏的黑貓,正為自己的小指塗上紅色指甲油,她翹着塗完的五指瞧了瞧,漠不關心道:“那是他還沒遇到我的人。”

“你的人?”杜彧想起來了,是在倉庫見過的那名身材高大雄壯的男人,周斂。

艾莉卡不是說要進入第二輪,才會和周斂對上嗎?

貴婦對着指甲吹了吹氣,“不過,我也不希望他死,這才剛開始嘛。”

杜彧觀察着畫面裏的郁臻——不妙,傷口撕裂了。

他摁響手邊的傳喚鈴,對着話筒道:“我找艾莉卡。”

劇院的燈光重新點亮,進出口的門被從裏面上鎖。

郁臻癱坐在最後一排的座椅裏,槍靠在腿邊,身下座墊被他腹部流出的血液濡濕,剛才一連串動作幅度過大,撕裂了傷口,他痛得沒力氣,只能這麽躺着。

不行,他真的很怕痛,這種拿槍的健全人再多來一個他都吃不消,更遑論還有22個,這回怕是真要被剝皮拆骨了。

死在這類莫名其妙的游戲裏,他怎麽想都不甘心。

杜彧,一切都是因為杜彧,不可饒恕。

要是再讓他見到那個懶懶散散的公子哥,不管這裏是夢還是現實,他都要咬死他!

像是在印證他的預感似的,劇院的門忽然被踢踹和拳頭砸響!

門外嘈雜的談話聲通過門縫傳進來,少說有十來人。

“兩個人都在裏面!我一共聽到槍響了兩聲!”

“鎖上了!他媽的!那個狗娘養的不會已經拿到解藥了吧!”

“快點進去,別讓他獨吞了!”

……

郁臻咬緊牙關站起來,蹒跚地走向那個被他用槍托砸暈的人。

這回要靠你了,哥們兒。

作者有話要說:

可以提前為杜彧點蠟了,雙手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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