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無限接近于溫暖的藍(一) 生活要繼續

第69章 無限接近于溫暖的藍(一) 生活要繼續

人要如何确認自己不是活在夢裏呢。

整個早晨, 郁臻都在腦內發問。

他坐在他的床中央,望着被監測儀器環繞的病人,這個杜彧的頭發很短, 眉目冷峻, 安詳地沉睡着, 是他入夢前見過的那副樣子。

房間的布置陳設未變, 和記憶中的分毫不差;但記憶有時能變成夢, 夢有時會變成記憶。他狐疑地東張西望, 既不敢下床,也不敢躺回去接着睡。

他的頭昏沉沉, 沒有睡眠飽足的神清氣爽, 反而透着過勞的疲憊感。

做夢真傷神啊。

郁臻在床上神游天際,直到房門被人輕輕推開。

杜玟越過替她開門的人, 款步踏入,肩頭的長卷發與瑩潤玉白的肌膚映襯, 她穿了一條黑色露背長裙, 閃着碎金光澤的細肩帶交叉橫過纖薄窈窕的背脊,膚光勝雪。

雖然不明白她一大清早為何穿得如此隆重, 但郁臻還是被驚豔了。

……美女。

杜玟走路時習慣擡高下巴, 那輕微的傲慢并不影響她的曼妙,她抱着光潔纖細的雙臂,偏着頭,似笑非笑地說:“該起床了。”

郁臻脊椎末端發麻。

杜玟的裙尾及地,黑色細高跟在裙擺間若隐若現, 她走到杜彧的床邊, 壓着耳際的長發, 俯下身在弟弟的額頭落下早安吻。

細膩柔白的手指扶過弟弟的臉頰, 唇角微揚。

但郁臻看見她嘆了一聲氣。

他的目光集中于她的手指,被這麽漂亮的手撫摸臉頰,會是什麽感覺呢?

——來自于一名孤兒的妄想。

郁臻不信杜玟是專程來叫他起床,果然,二十分後他走進餐廳,她坐在主位上,翻着雜志消磨時間。

“我今天有一場重要的宴會,15分鐘後出發,在這段時間裏,可以耽誤您的用餐時間,讓我了解昨晚的情況嗎?”

郁臻努力回想了昨晚是什麽時候、發生過什麽;他尚不能把自己從一個又一個的多層夢境當中剝離出來。

杜玟要聽的是那些夢的內容,還是他的想法?

“郁先生?”她關懷地盯着他充滿倦色的臉。

郁臻說:“如果您想知道我在夢裏看見了什麽,15分鐘是遠遠不夠的,我可以講上一天;如果您想問的是,我的感想,那麽我想請辭。”

杜玟放下手裏的雜志,專注凝視他,做了個請開始的手勢。

“你弟弟,很危險。”郁臻用餐刀削了半塊黃油,抹在面包片上,咬了一小口,“他會設計他的夢。”

“我們使用的是Gaze的互交功能,但所謂共同織夢,是針對相識相知的人而言;對你弟弟來說,我是陌生人、入侵者,他的潛意識對我有所防範是正常的;夢裏總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困難,阻止我接近他的主意識。”

“但這些并不算什麽。”郁臻咬了第二口,細嚼慢咽道。

“您騙了我,您說杜彧沒有任何精神問題和心理疾病,其實他有;當然,有病也屬正常,我不相信世界上有完全健康的人。關鍵問題是,他想控制我;他利用他的夢構建了一個陷阱,試圖把我困在那裏,還竊取我的記憶。”

“這是侵犯隐私,違法行為,Gaze的争議性基本源于這一點。我以前認為,不會有人的精神力能做到編織完美的幻境,可你弟弟在夢裏待了太長時間,他顯然對這種事游刃有餘。”

“您最好換一種方法叫醒他,我沒辦法繼續了。”

郁臻用餐巾擦了擦手,抿嘴道:“定金您可以收回,我就當體驗一次虛拟奇幻旅行。您弟弟極其富有創造力,我祝他早日康複。”

杜玟神色黯然,不過她急着赴宴,沒有阻攔他的去留。

郁臻聯系了傅愀,拜托對方來接他;傅愀爽快地答應了,叫他等兩小時。

他在庭院裏閑逛,仰頭是青色天空,太陽隐在雲端,偶爾飛過一兩只鳥,居然有紅色羽毛的鹦鹉。

那條從醫院跟回家的尋血獵犬跑來找他玩,耷拉着耳朵和腮皮的大狗撲到他身上要抱,被他用手虛虛抱住後,又伸舌頭舔他的嘴。

郁臻嫌棄地閉緊嘴巴,盡管這條狗被打理得相當幹淨,皮毛油光水滑,但被它舔的滋味仍然不好受。

和動物互動會給他帶來好心情,他喜歡狗,哪怕忍受黏乎乎的口水和粗砺的爪子都要和它們玩;小孩也可以,可是成年人不行,由于童年經歷,他很難對身旁的人敞開心扉。

他又想到躺在二樓的病人。

世界上沒有好賺的錢啊!可能他這一生注定沒有發財的命吧……

他一回憶夢中場景,全身皮膚就像被蛇爬過,滑膩膩的冷,被算計的感覺太糟糕了;同時他看清了Gaze的弊端,倘若設計師無法改進這項功能,他堅決反對這款産品上市。

自己當初怎麽就見錢眼開答應了這份工作呢,幸好陷得不深,杜彧這個心機深沉的窺探狂,純粹是惡心他。

想來那三層夢這般穩固,一定是傅愀給他的藥在作用。

這兩小時等得他抓心撓肝,狗毛都快讓他撸禿了。傭人問他要不要留下吃中午飯時,傅愀終于是來了。他用噴泉的水洗了手,告別大狗,一身輕松地投入上司的懷抱——

對着傅愀的腹部就是一勾拳。

“感謝你給我介紹的爛工作!”

車駛出蒼郁的森林,開向城市。

傅愀揉着肚子,說:“你沒良心,這麽好的工作,我是寵你才會介紹給你。”

“好什麽好!我都快被搞死了。”郁臻手指刨着頭發,抱怨道,“那個患者,狂熱的slasher愛好者、極權主義、反人類、操控狂、同性戀、人面獸心、盜竊犯……”

傅愀揶揄道:“拜托,做夢而已,還列出七宗罪來了。”

“笑什麽?你是沒去感受過那些夢有多喪心病狂,我差點被逼瘋。”郁臻把當着杜玟的面不敢說的話一股腦兒砸向傅愀,“我要是計較,他們得賠我一大筆錢,我怎麽就那麽善良呢,還跟她說定金不要了,啊我真是慈善家,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要不我載你回去,你問她要賠償金?”傅愀幸災樂禍道。

“要個鬼!我違約在先——不,你們事先也沒告訴我風險!”郁臻越想越生氣,“我不管,你得請我吃飯。”

“請你吃飯是沒問題,不過患者到底在夢裏對你做了什麽,你才能生氣成這樣啊。”傅愀淡定地問,抱着探究之意端量他的臉,“他____你?可是你長得也不怎麽樣嘛。”

郁臻掐住傅愀的脖子吼道:“我長得可好看了!”

“別鬧別鬧。”傅愀拿開他的手。

他敢和傅愀用這種方式相處,以及傅愀會把這份工作首先介紹給他,并不是因為對方口中莫須有的“寵愛”或上司對下屬的栽培青睐。

而是他們來自同一所孤兒院。

傅愀比他大好幾歲,少年時期被一對教授夫婦領養了,對他的事情多少知道一些,但從不主動提起。說來諷刺的是,傅愀最開始讓他去研究所工作,其實是動機不純;後來發現彼此不合适,也就回歸平淡的舊識關系。

郁臻獨自生了半天悶氣,沉着臉說:“我進入患者的夢後,他引誘我做了一個包含我真實回憶的夢,當我身處他的夢境時,他也在窺探我的夢境,但我不知道他究竟看見了多少。最糟糕的是,他的夢連貫性太強,我到現在都不敢肯定我已經醒了,我真的特別怕再見到他,那說明我還沒醒,我仍然在做他為我編織的噩夢。”

他此刻的夢想:再也不要見到杜彧。

“喲,他是個人才嘛。”傅愀兩手枕在腦後,悠閑道,“嗯,Gaze上市後将會受到各組織間諜和特工的歡迎,并在情報搜集工作中被廣泛使用;你的寶貴經歷驗證了它的實用性,回頭給我詳細講講,我記錄下來。”

“呵呵,那我投訴你們到死!”

“行了,請你去吃頓好的,反正兼職而已,不做就不做了。”

郁臻憂愁道:“話是這麽說,但杜小姐那邊沒問題嗎?”

他總覺得杜玟不是輕易放棄的人。

傅愀攤手道:“本來也是還老同學的人情,我願意幫忙已經不錯了,她又不姓普,我可不怕。”

“她母親……”

“過去式了。”傅愀道,“給你講個小八卦,她事業起步早,26歲就開始鬧獨立,畢竟年輕,根基淺,後來和她外祖父鬧得很僵,并且拒絕了舅父們提供的幫助。要不怎麽會托關系找到我身上來?我以為是天賜良機讓我也有機會攀高枝了,結果一打聽,她正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幫她辦事兒算還人情,她校友是我的老同學。你不想幹就算了,我明天再找個人給她。”

郁臻詫異了,原來實際情況和他的猜想有所偏差,還不止一點。

傅愀繼續道:“杜小姐應該很快會找個能幫上她的男人嫁掉,到時候她就真正脫離普蘭維林這個姓氏了。”

“不可能吧,她有未婚夫,我見過。”郁臻眼前浮現雷蒙的臉,說,“很英俊,是金發呢。”

“有什麽不可能的,結了婚也可以離,更別說只是未婚夫。”傅愀哂笑道,“她可是貨真價實的大美女,身世還顯貴,想跟她結婚的人排起隊來怕是能橫跨大西洋。”

郁臻嫌刺耳,斥道:“閉嘴吧你!”

杜玟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帶着一層淡淡的光輝,美麗、獨立、高貴,還有對待弟弟的片刻溫柔;他不願意聽別人輕視侮辱她。——杜彧這個畜牲,還離家出走,他要是有這樣一位姐姐,豁出命也要守護她。

當然他沒有,所以他可以随便發表壯志豪言。

傅愀履行承諾,請他吃了一頓好的。

他沒客氣,反正一整天他只吃了這一頓正餐。

飯後傅愀問要不要送他回家,他說不要,然後自己沿着街道跑掉了。

他想得很開,巨款掙不到,生活仍要繼續,吃飽喝足迎着夕陽散步,帶着秋天氣息的晚風一吹,什麽煩惱都不見了。

郁臻最喜歡第五區,它沒有林立的高樓大廈,最高的樓不超過八層,随時擡頭都能望見天空。

藍天洇着淺淺的紫,漫天紅霞拖出豔麗的霧,赤金色太陽沉到了地平線,光芒灼眼。

他從傍晚走到了天黑,身體絲毫不覺得累,但當他有意識停下腳步時,他已經橫跨五區,走到了河流邊。

夜晚的河面,浮着一層被揉碎了的城市燈火。他隐約記得,這附近的公園裏,有一座小型的樹籬迷宮,聽說在天空中俯視,它是一枚綠色笑臉的形狀。

郁臻朝公園的方向走,街道上漸漸沒了行人,他眼力好,隔着老遠,就看見坐在公園花壇邊的女人。

杜玟還穿着早晨的黑裙,肩上披着別人的西裝外套,長發被風吹淩亂,她遙遙地望着他,忽然轉開臉拭去眼淚。

預期外的相遇絕不是巧合,她有目的。

不是吧……這姐弟倆一虛一實,纏着他陰魂不散啊!

郁臻當機立斷,轉身就跑。

作者有話要說:

slasher:血漿恐怖片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