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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最終應亦骛還是喝了那湯藥,郁郁在床榻間蜷縮,未曾起身,程蕭疏則因着昨日之事又被他大哥私下叫出去,問:“你同蕭若是怎麽回事?”
“她怎麽同大哥說的?”程蕭疏只問。
“她若是同我說了,我還來問你?不過聽了幾句風聲,她昨夜又未回府。”程蕭廬不是習武之人,倒瞧不出底,左看右看也覺得程蕭疏一切如常,稍稍放心:“你們為何争執?沒動手吧?”
程蕭疏一笑:“自家姐弟。她既休沐,又不回府跑去做什麽?”
“昨日葉必族公主中毒,她跑去驿館了。你可知她們是何交情?”
“去年九月,四姐似乎救過葉必族公主,将她帶回私宅小住過。”可惜程蕭疏記得有些模糊,想着便頭疼:“我和她不過随意拌幾句嘴,哪個多嘴的傳到大哥那兒去的?”
“長公主府的人支支吾吾,不敢多言,是我想多了。”程蕭廬摸摸他的頭:“自你醒來後總是不在府中,雖不知你在忙些什麽,但同你大嫂聽見風言風語總有些擔心。”
思及昨日程蕭若的指責,程蕭疏神色一黯:“大哥大嫂也覺得我變樣了?”
“什麽變樣?蕭若莽撞,她的話你也聽?”程蕭廬好一頓話,正将程蕭疏說得開心,卻又皺眉将話頭一轉:“只是你多久未去國子了?不久便要出仕了,樣子總還是要做做的。”
“我明日就去。”程蕭疏問他:“說來葉必族公主的案子交予誰審,依舊由大理寺去辦?”
程蕭廬搖頭:“謹宸對此事似乎頗為重視,禀奏聖上要親審此案。”
程蕭疏聽着他對太子的稱呼如舊,從未更改,一時語塞,本想提醒他,可想了想,還是未能開口,只得作罷。
當晚,元斐钰立刻來到府中向程蕭昕認錯,将她接回了元府。不過幾日後,大理寺丞程蕭若不知如何說服葉必族使臣,居然請得位江湖郎中為公主醫治,更為驚人的是,公主當夜便醒了過來。太子賞賜之餘,下令加快對中毒一事的調查,可其實已有風聲,傳言證據直指懷王府,故而太子久久未有決策。
一步爛棋。程蕭疏撐着頭随意落下一子,聽見程蕭年問:“怎麽心不在焉?”
“四姐去求母親給她解藥,母親就真的給了。”然而再差勁的局面也要走到最後一步,程蕭疏重新撚起一子:“事已至此,不如讓她娶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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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麽法子,若是你去求母親她也是會答應的。”程蕭年笑着搖頭:“她哪裏是心悅公主,哪怕不是公主,只是與她相好的那個蘇娘,她照樣如此。不過俠肝義膽見不得我們如此罷了,叫她同公主裹在一齊,她也未必會願意。”
程蕭疏詫異:“她來見過你?”
程蕭年颔首,移開話題:“不過咱這二姐夫跑得可是真快,聞到風聲就抛下面子來接二姐回去了,有時真說不上他到底是好是惡。”
“人都如此複雜,再說現今這般态勢,二姐待在元府還好些。”程蕭疏看着一桌亂局,一時不知該如何下手。躊躇猶豫好久,程蕭年的下屬卻忽然到來上報軍務,只得令人留存此局,下回再續。
回到院中,正好遇上應亦骛。程蕭疏見他似要外出,捉住他的手,問:“去哪兒?”
自那次之後他們還不曾見面,應亦骛并未掙脫,“我娘親和妹妹去雲林寺小住,我送她們。”
“我和你一起。”恰好想起這樁事,程蕭疏與他前往三門巷時便問了:“你妹妹是上回那個?”
“嗯,你還記得?”
“自然,你和她關系不錯。”
應亦骛沉默一刻,不覺将心底話宣之于口:“總有些歉疚……”這才覺失言,立刻住嘴,而程蕭疏見他不想多說,也并未多問。
這樣不溫不火地接到文氏和應亦羅,又将二人送去雲林寺後,應亦骛便要同他一齊回去。
程蕭疏看着他的神色,開口道:“若不想回去,也可在此小住些日子。”
“我不愛聽佛法。”應亦骛卻出他意料地扯扯他袖子:“同你一起回去吧。”
他一旦主動,便沒有再退回的餘地,程蕭疏牽住他:“也難得陪你出來,那我們走走。”
是了,自他摔壞腦袋後便沒有消停過,時常不見人影。從前他常在府中,閑時不是逗鳥便是念書給應亦骛聽,想來這樣的時光雖然離去不久,卻短暫得令人唏噓,如泡影般虛幻。
應亦骛想到這點,不由問:“你近來都在忙些什麽?”
雲林寺相比白鶴觀其實還要熱鬧些,程蕭疏領他走到後山才不見人。浮岚暖翠,四周清幽,他也能好好同他說話,并不回答,只是反問:“待我授官,你想我謀個什麽差事?”
“難說。”他這樣回答,應亦骛便下意識以為他是為授官之事才被家中人押着去忙碌,再認真思考起程蕭疏的問題後,卻沒什麽頭緒。
他從前只覺程蕭疏不通文墨,但若不做文人,其實明曉事理也已足夠,此人做個武将想來不錯,可是刀劍無眼,又叫人……再說也不知他謀略如何,能否成事。平日只顧在心底譴責他不學無術,到此時,應亦骛才發覺自己竟一點都不了解這個人。
心中莫名悵然若失起來,他不由轉頭看向程蕭疏,而程蕭疏也正盯着他,似乎在等待他思量許久都未說出的答案。
應亦骛不敢再看他,終究未給出個準話,“問我做什麽?你自己呢。”
程蕭疏看了他好久,究竟也沒有說話,明明行走在自然,但很是壓抑。
“你怎麽心事重重的?”應亦骛還是禁不住問。他都注定斷子絕孫認清事實了,看着卻還沒有程蕭疏一半苦悶。
“你上次,”程蕭疏停頓一下,還是問:“其實我時常試圖去回想,但總是頭疼半天也想不起個所以然,便想問問你,我們從前關系怎麽樣?我現在當真變化很大?”
他本以為是不好的,可反複回想,那天應亦骛分明喚着他的名字求救。
“同現在沒什麽區別,還是三天兩頭吵架。”其實還是有區別的,只是他難言于口,總不能告訴現在這個忘了與自己過往種種的程蕭疏,說他以前給自己牽馬、念書,甚至還給自己擦腳吧?
應亦骛防止他多想,又說:“變化倒不是很大。”
“那你更喜歡同哪個程蕭疏待在一起?”
應亦骛停下步伐:“自然是之……不都是你麽,還分哪一個?”
程蕭疏卻已經聽了個一清二楚,俯身在他唇角輕貼了下:“我會努力想起來的。”
幸而已出了佛寺,是在山野之間,四下又無人,沒顧忌後想念便沒邊際地冒出來。應亦骛抓住他的袖子輕輕回貼了下,答:“嗯。”他不由傾身抱住程蕭疏,“若是實在想不起,也不要想了,頭疼才難受。”
親昵回來得這樣快,到車馬上又十指相扣。
行至半途,程蕭疏卻忽然松開應亦骛的手。應亦骛皺起眉看他,車馬恰在此時停下。
“防身。”程蕭疏将自己的彎刀塞進應亦骛手中,而後起身掀簾奪過車夫身上的佩刀,車夫大驚,回身揚手欲再奪回,卻被程蕭疏先一步刺穿,一時間血液噴湧而出。
兵刃相接聲忽然響起,雖不是第一回經歷,可應亦骛仍舊猝不及防。程蕭疏已然拉住缰繩,掉轉車馬跑開,一個蒙面男子自車窗跳入,恭敬道:“五公子,我來駕車。”
“你保護好他。”程蕭疏問:“多少人?”
“将近二十。”
車馬已經快速向其他方向跑去,可那群人已認準位置,窮追不舍。箭矢不斷攻來,死士護着懵懵懂懂的應亦骛有些吃力。
程蕭疏心中已有對策:“我下馬,你帶他回豳都。”
“屬下的職責是保護五公子。”
應亦骛也連忙搖頭:“不,不要……”
馬兒受驚,隐約有些失控,不能再被攻擊了,程蕭疏知應亦骛已經極力在撐,可是還是禁不住獨斷:“聽我的。”
他說罷當真立刻側身躍下,持刀擋箭,卻未曾想過死士腦筋死,只以李清妙下的死線任務保護他為準,竟然也直直停下馬車擋在他前頭,馬兒突然無人駕馭,徹底失控,一頭撞在樹邊。
程蕭疏一時氣惱于他對自己的忤逆,忙去車馬中将應亦骛拉出。事已至此,再叫他獨自回去是不行了。對方人數衆多,他今日卻只帶來三個死士,想來也只能奔逃。一面抵擋一面拉出那昏頭馬,他将應亦骛抱至馬上,自己随後也擋在他身後,大力鞭馬:“走。”
馬又立刻跑起來,此時應亦骛沒暈過去都已稀奇,手慌腳亂地去抓缰繩:“我不會騎馬……”但求生意識始終在上風,緊張都顧不及便要去做,馬終究快跑起來,他全身心地試圖去駕馭,将程蕭疏帶出這片地界。
風聲肆意刮過耳邊,不知幾時,刀劍聲好像遠去了,可程蕭疏沉重的呼吸聲卻越發清晰,應亦骛慌張回頭:“你怎麽了?好重的血——”可是稍稍一分神,馬又不服了,他只得将頭扭回去專心禦馬,程蕭疏給他防身的彎刀還死死抓在另一只手上。
程蕭疏笑了下:“沒事,是別人的血。”
他擡手又擋住一記,繼續安慰應亦骛:“沒事的,只有一個人跟着我們。他的箭也快要沒了……”
可是應亦骛卻能清晰感受到背上的潮熱,也能聽出身後人強撐的聲音,他無措地問:“程蕭疏,你怎麽了?你不要吓我……”
背上的依靠忽然失去,涼風灌來,叫人不禁冷戰,應亦骛回頭望去,卻見程蕭疏失力地墜下馬,而他在墜馬前盡全力投出去的直刀正正擊中那個在追擊他們的人,宛如流星。
一時什麽也來不及去想,他松開缰繩棄馬,随程蕭疏一齊墜下。
地上塵土一片飛揚,程蕭疏的血蹭得一地紅跡,追擊的人已然下馬,捧着被程蕭疏投刀刺中的腹部步步向他們走來。
“殺了他。”程蕭疏原想拿走應亦骛手中的刀再戰,可惜再無力氣,傷口讓他行事艱難,最終只扯動應亦骛的衣袖:“殺了他。”
那人腳步雖因受傷而磕絆,卻越走越近,應亦骛癱坐在地,原先緊握彎刀的手腕發軟,畏懼恐慌不斷,不覺後縮,拼命搖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殺人?要怎麽去殺人?他從未殺過人,他該如何去做?
見到他的模樣,程蕭疏頓時了然,不曉得哪還有的心情笑出聲:“對不起……連累你了。”
他幾乎已做好準備,聽着對方漸漸虛浮的腳步,等待着最後的屠殺,可半晌後,料想的一切并未來到。
腥氣彌漫,點點血液灑到他臉上,程蕭疏倏然睜眼,只見血液依舊不斷從那人身體中噴出,彎刀好似狻猊尾,又好似新月,銳不可當,輕而易舉勾走人的性命。
應亦骛愣怔片刻,抽出彎刀,而後又一刀狠狠刺下。
一刀、兩刀……十刀。他什麽都不敢再去想,只全身心地竭盡全力去揮刀,要殺了這個會殺死程蕭疏的人。
直到那人徹底倒下,應亦骛終于筋疲力竭。回神一瞬後,彎刀被丢開,他半爬到程蕭疏身邊,再止不住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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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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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