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活着

活着

宋父一夜之間,就像是蒼老了十幾歲。宋月嬌還是沒有消息,就連綁走她的人也沒有來要贖金,現下宋月嬌生死不明。

“夫君,我們嬌嬌找到了嗎?”

宋劉氏躺在床上面無血色,一夜間額間竟冒出了幾絲白發。看見宋父進門,她掙紮着想起身同他說話。

“夫人,你別起來,安心養好身體,嬌嬌我定會尋到的。”

宋父按住宋劉氏的肩膀,不讓她亂動,但是此話明顯就是還未尋到人。宋劉氏本就紅腫的眼睛,又止不住地流出了淚水。

“夫君,嬌嬌怎麽辦。她那麽膽小,她現下一定害怕壞了,我們嬌嬌可怎麽辦。”

“都怪我,我不該告訴她的,不然她也不會出去了。”

宋父抱着哭泣的妻子,知道她心裏難受,輕聲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嬌嬌定會無事的,定會無事的。”

“胡說些什麽,這事如何能怪你。”

至于宋月嬌被綁架的事情,本是瞞着宋月朗的,但是他太過聰明,還是知曉了。

出乎意料的是,宋月郎得知後不吵不鬧,反而是非常冷靜地告訴父親,此事必須要讓蘇清知曉,他定會有辦法。

關于告知蘇清此事,宋父是有所猶豫的。畢竟事關女兒的名聲,若能悄無聲息地把人找回來,自然是最好的。

“爹,蘇清哥定有法子,現下阿姐的安危最重要。”

“若是阿姐人沒了,其他還有什麽意義呢。”

宋月郎明明才三歲,思維和談吐卻顯得異常成熟,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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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為父糊塗了啊,竟不如我兒看得清,我這就去找蘇清!”

宋父一拍腦袋,自責自己還沒兒子看的明白。最終在女兒安危和名聲之間,宋父斷然選擇了前者,讓兒子在家照顧好母親,就直接去了青山村。

宋月朗望着父親離開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麽,随後就往母親房裏去了。

蘇清自府城歸來後,與慶山書院告了假,現下還在家中休息。但是蘇清這兩日總覺得心緒不寧,連蘇林氏都察覺到了兒子的異樣,只以為是府城的事情影響的。

蘇林氏心疼兒子,日日都去割肉,變着法子地給兒子做好吃的,只希望他盡快從陰影中走出來。

宋父到了青山村後,單獨去了蘇清的房間。因為宋月嬌的事情,宋父只願告知蘇清一人,也讓他不能往外透露。

“嬌嬌對你用情至深,我此趟前來,是求你務必竭盡全力。”

“作為一個父親,我只願嬌嬌能平安歸來,若是...若是有何意外。宋家自然不會拖累你。”

宋父朝着蘇清躬身道,作為一個長輩此舉不合禮數,但作為一個父親他覺得還不足夠。

“宋叔,您這是做什麽。我自然不會袖手旁觀,嬌嬌是我認定的妻子。”

蘇清聽聞後臉色大變,只覺得胸口刺痛,這幾日的心緒不寧原來是因為宋月嬌。随後快速思考對策,腦海中浮現一個人的身影,現下也只有他能幫上忙了。

不願再耽擱時間,蘇清和父母知會一聲後,直接同宋父一起到了鎮上。

馬車上,宋父把詳細的情況同蘇清說了,臉上是抑制不住的擔憂和悲切。

“這群殺千刀的狗東西,讓我抓到他們,定要把他們碎屍萬段!”

“嬌嬌她從小也沒吃過苦,現下不知道有多害怕。若要錢給他們便是,何苦為難嬌嬌。”

宋父肩膀顫抖,一個經歷過風浪的成年男子,此刻恐懼溢滿了胸口,他實在怕這群歹人會害了女兒的性命。

“宋叔,嬌嬌定會平安無事,我會把她帶回來的。”

蘇清說的篤定,随後就不再與宋父說話了。半個時辰後,按着蘇清指的路,宋家的馬車到了一處民宅前停下。蘇清一人走進去了,宋父則調轉方向直接去了孫家。

三家人都在為尋找宋月嬌寝食不安,卻沒有半分的消息。

此時的宋月嬌被卡在兩塊石頭之間,昏迷了一夜艱難睜開眼睛,只覺渾身疼痛動彈不得。

原來她還活着,宋月嬌不知是該慶幸還是悲哀。在這荒郊野嶺慢慢等死,和昨日直接死去,兩個都不咋樣。

不能動,宋月嬌身上的骨頭應該斷了幾根,還好她怕冷,四月的天氣依舊穿的很厚,掉下來的時候還緩沖了一下。

還要感謝現代普及的求生知識,宋月嬌落地後下意識地先是雙手接觸地面,再順勢彎曲身體。随後她護住頭部向前翻滾了好一會,有了緩沖才減輕了墜落壓力。

跳下來的時候,她還心懷僥幸可能會沒事,但現在宋月嬌望着天空,身體都不受控制,已然沒有了求生的欲望。

身邊窸窸窣窣的聲音沒有斷過,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麽小動物路過,現在就算是蛇爬她身上,她也動不了。

就這樣吧,她能感受到自己的生機在不斷流失。只一會,她覺得睜眼都沒了力氣,閉上眼睛又失去了意識。

最後一刻,腦海中閃過各種場景,有現實的父母,也有宋父宋母,弟弟,寶珠,還有蘇清。可惜了,她都沒正經談過戀愛。

鎮上,蘇清正火急火燎地從民宅中出來,還帶了十個人,看着像是護衛,身上都配了刀還背了一個包袱。

“沿着浮齊山大路往上搜尋,若有任何發現發信號彈,不許輕舉妄動。”

蘇清此刻換上了一身黑色短打,騎在馬上一抖缰繩,如風一般竄了出去。臉上不複以往的溫和神情,滿眼的陰骘與殺氣,在陽光下也異常冰冷淩厲。

宅子門口站了一人,身材魁梧,臉色卻十分慘白,一副久病未愈的神态。一行人跟着蘇清離開後,那人也回了屋裏。

同行的十人中,有一人善于追尋蹤跡叫做張元的,還有一人原是随軍的醫官叫鄭重樓,其餘都是身手矯健的武人。

幾人一直跟着張元搜尋三個時辰,已經進入深山了,還沒有尋到蹤跡。蘇清的臉色也越發凝重,此時張元突然停下欲言又止,表情卻十分古怪。

“說。”蘇清雙眼鎖定張元,語氣冰冷地說道。他的耐心就快耗完了,已經沒辦法維持往常的冷靜。

“蘇公子,馬車應當在此處做過停留。且路邊腳步繁雜。”

“極有可能,宋小姐從這...從這跳下去了。”

張元說的吞吞吐吐,生怕眼前的活閻王,一言不合就出手了。他可是見識過蘇清溫潤表象下的面孔的,和他們主人有過之而無不及。

“分開找,若有發現信號聯絡。”

蘇清話音剛落,就從張元指的地方往下躍,穩穩停在了一棵大樹上。随後身影就消失不見了,剩餘的人也往四面分散開來。

蘇清落到地面後,就開始尋找蹤跡。半個時辰後,他終于找到了一片被壓垮的樹枝。

循着樹木還有草倒下的方向,蘇清看到了血跡,一路延伸到兩塊大石頭處。

一定要活着!

蘇清踉踉跄跄地往血腥味最濃處奔跑,像是喉嚨深處發出響聲:“嬌嬌...嬌嬌。”

只有十幾步的距離蘇清卻摔倒了兩次,邊走邊喃喃低語。

終于到了宋月嬌跟前,那個前幾日還鮮活的姑娘,此刻面無血色地倒在地上,鮮血浸透了粉黛色的衣裳。

這一刻,蘇清只覺得呼吸都暫停了,他顫巍巍的伸出手探了探宋月嬌的鼻息。

還有氣息!宋月嬌她還活着!

宋月嬌感覺有人觸碰她,動了動身子,卻因為牽動了傷口,被疼醒了過來。睜眼,只見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面前,她死前竟然還夢見蘇清了。

因為她嘴裏有血,宋月嬌嘗試努力發聲,聲音還是有些含糊不清,怎麽夢裏她都不能是個健全人啊。

“蘇清...我想吃糖醋魚...還有小籠包。”

“這死前夢境還,還挺真實,蘇清...你過來點。”

蘇清整個人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宋月嬌,突然覺得唇角有冰涼的觸感。他愣神了片刻,宋月嬌已沒有動靜,連呼吸也十分微弱。

見狀蘇清立刻打開了帶來的包裹,用水化開了一顆藥丸。宋月嬌牙關緊閉灌不進去藥,蘇清不帶絲毫猶豫,掰開下巴掐嗓子把藥灌下去了。

宋月嬌喝下藥水後,呼吸明顯比剛才有力了許多。蘇清把披風蓋在宋月嬌身上,随後放出信號彈,讓其他人過來。

“不過才分開兩日,你就把自己置于險境。

“嬌嬌,這事本是你不對在先,我可要食言了。”

蘇清守着宋月嬌,手指輕拂過她的眉眼,眼底浮起難以散開的眷戀。這件事是他做錯了,如若他能更周全些,嬌嬌也不會受這苦。

等到兩刻鐘後,一群前來的其餘幾人陸續趕到了,看到宋月嬌的傷勢也是觸目驚心。不過宋月嬌一個弱女子,從那麽高的地方跳下來,還留了一口氣已經是福大命大了。

“已給她喂下了續命丹,我不敢随意動她,你過來看看。”

蘇清話還沒說完,鄭重樓已經自覺地到了宋月嬌面前,等蘇清拉他怕是要被拽掉半條命。

鄭重樓拿出藥箱,查看了宋月嬌的傷勢。

“宋小姐小腿和手臂均有骨折,全身上下都是外傷,現下是因為失血過多導致暈厥。”

“所幸沒有傷到要害處,不會傷及性命。”

聽完鄭重樓所言,蘇清懸着的心放下了些,只要宋月嬌還活着,他總有辦法治好她的。

随後鄭重樓對宋月嬌的傷勢進行了簡單的處理和固定,幾人砍出了一條路,又做了簡易的木架把宋月嬌擡到了大路上。

已經有馬車在路上等候了,蘇清和鄭重樓和宋月嬌三人上了馬車,回到了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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