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秀才

秀才

“老爺,老爺!蘇公子又得了案首!咱家未來姑爺,是慶山縣第一個小三元!”

去縣衙打聽消息的小厮,眉飛色舞地叫嚷着,一路進門禀報宋老爺。

“好啊!果然是我挑的女婿!有本事!”

宋父的注意力全在小三元上了,根本沒計較小厮的失态,還給了他賞錢。

就在宋家接到消息的同時,青山村也是十分熱鬧。

縣衙的官差來報喜了,蘇清考中了!還是小三元!

這樣大的喜事,村裏的老人一輩子都沒見過,更別說其他人了。于是全村人都跑到蘇老二家蹭喜氣了,半大孩子們最積極,上次蘇清得了府試案首,蘇嬸子還給了好吃的零嘴呢!

蘇清這次在府城多停留了幾日,也才回來不到兩日。蘇林氏有了前幾次的經驗,也已經早早備好東西。

聽到遠處傳來敲鑼打鼓的喧嚣聲,蘇父把大門敞開,蘇林氏最後檢查了一遍給官差的紅包。

沒一會,報喜的官差就到了蘇老二家門口。

“蘇二貴老爺在哪!大喜啊,蘇少爺中秀才了!”

“恭賀蘇秀才大喜啊!院試案首,本縣第一個小三元!可真真是文曲星下凡啊!”

最前面的官差人高馬大,嗓門也大,人群的嘈雜聲完全蓋不住他的聲音。

蘇父雖然有所準備,但頭一次聽別人喊他老爺,還有自家兒子考中的消息,整個人都愣住了,好半晌沒反應過來。

“發什麽愣啊,快上去!”還是蘇林氏在背後擰了一下自家夫君,他才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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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蘇父把早就準備好的紅包遞給了來報喜的官差。

“辛苦各位官差大人跑一趟了,來進屋喝口茶!”

蘇父說話辦事帶着農家人的豪爽和樸實,倒是讓報喜的官差們高看了一眼。

“當不得蘇老爺一聲大人,蘇秀才人呢?”

不只是官差有這個疑問,看熱鬧的村民也有,今日的主角去哪了?

“清兒今日和同窗研究學問去了。”

蘇父內心無語,表面上還笑呵呵的,蘇清哪是研究學問去了,明明是見未來媳婦去了。

在家裏呆了不到一日,就急匆匆地去了鎮上,說是給嬌嬌帶了許多東西,日子久了怕壞!

都是些話本子!首飾!哪樣就能放壞了!

“蘇秀才真是勤勉啊!如此有才學竟還分秒必争。怪不得能得小三元!”

領頭的官差點點頭,若有所悟的樣子,蘇父只想說,你什麽也不懂!

“你看看人家蘇秀才,才寫背幾句詩就喊累。”

湊熱鬧的人群裏,有個嬸子正在教育她家小兒子,那小娃娃也不過十歲的樣子,癟着嘴滿臉的不樂意。

“蘇大哥…和我能一樣嗎,宛妹妹說了,他哥哥是生下來就會讀書。”

嬸子自然是聽不得這些的,擰了小兒子的耳朵,說着今日不背完先生布置的作業不許吃飯。

蘇家父母還有蘇小妹,高高興興地給村裏人都分了些準備好的零嘴和喜錢。

全村人都來了,除了族長一家子人。

現在蘇家的族長的蘇信誠,大家都喊他信誠叔,是蘇父他們這一輩的長輩。

他當族長二十多年了,無功無過,但近日卻是閉門不出,連帶着全家人都不敢出門。

只因在蘇清去院試的這接近半月裏,青山村發生一件不算小的事情。

蘇麥差點病死在破廟裏。

這位蘇麥,是青山村的一個孤兒,今年才八歲卻已經歷許多苦難,他活得實在不易。

蘇麥的母親生她時難産去世,他的父親蘇全是在他兩歲那年病逝的,蘇全家三代單傳,且家裏男人都早逝。

至于長輩,蘇全的母親,一個寡婦含辛茹苦地把他拉扯長大,又給他娶了媳婦,便去見了早逝的夫君。

因家裏無長輩兄弟,蘇全思慮再三,去世前把家裏的田地都交到了族裏,把獨子托付給了族裏撫養。

蘇全家的田地不少,上好的水田有五畝,一畝地價格在六十兩上下,旱田有十畝,一畝地的價格在十五兩上下,總價加起來四百五十兩左右。

地裏刨食的農戶,可能一輩子也賺不到這些錢。蘇全唯一的要求就是把蘇麥養育大,等到蘇麥長大了自立門戶。

蘇全的意思是,讓族長幫着選一戶靠譜的人家,把大部分的田地都給那戶,然後讓他們負起養育蘇麥的責任。至于剩下部分的田地交給族裏處置,監督那戶人家是否有承擔起責任。

沒有家族庇護,沒有長輩看護,兩歲的小兒是根本不可能活下去的。這已經是蘇全當時最好的選擇。

蘇全把家裏的錢都交給了族長,請了族裏的長輩做了見證,等蘇麥長大,這些錢就是他自立門戶的本錢。至于那些田地,等蘇麥長大了,也不必歸還了。

這事本身沒有問題,謀劃裏面都是蘇全對獨子的拳拳愛子之心,東西太多幼兒也受不住,不如作為籌碼,護他順利成長才是。

但壞就壞在族長對蘇全田地不妥當的處理方式,以及對于親近之人的過分信任。

族長把蘇全的土地分給了族裏最困難的十戶人家,水田一畝或者是旱田兩目,然後讓他們輪流上門去照顧蘇麥。

信誠叔的初衷自然是既能接濟族中困難的人,又能把蘇麥養大。但他高估了人性,或者說是忽略了監督責任。

當初選這十戶人家的時候,就是族長自己做的決定,裏面還有兩戶是他家的親戚。

這本就引來了不少的閑言碎語,但既然蘇全把孩子托付給了族裏,族長做事他們也只能認了。

這次的事情卻是過于荒唐了,族裏的其他人都看不過眼,覺得族長已經德不配位。

蘇麥是被村裏的小娃娃們發現躺在破廟的,奄奄一息,然後其中一個男娃娃趕忙回家喊了父親,把人送去了郎中那,這才撿回來一條命。

等事情被捅破,族裏人才知道,蘇麥的家被人占了,還是族長的侄子占的。

這個混不吝的,竟然占了蘇麥的家,在這養了個小情人!還把生病的蘇麥丢到了山裏。

有人就會疑惑了,這麽大的事情,怎麽族長都不知道嗎?鄰居也不知情?還有那些負責照顧的農戶也不清楚?

族長那自然是因為侄子謊報,說大家都照顧的很好,他也沒自己去看看蘇麥。

那些農戶聽說族長的侄子要養蘇麥,自然是八百個樂意,白的了田地,這簡單是天大的好事。

至于鄰居,族長侄子會挑上蘇麥家的原因,就是因為他們家在村尾,左右都沒有人。

等到被發現,死無對證,他自然可以說是孩子貪玩,自己跑出去的。

只是不知道一個八歲的生病孩童是如何從山上爬到破廟的,被發現時蘇麥傷痕累累命懸一線。

因為這事族長一家被全族戳着脊梁骨罵,那個侄子更是被趕出了村子。蘇全家的田地也被族裏收了回來,還不夠平息大家的怒氣。

他們要重新選族長!

本來族裏就有人推舉蘇大貴,也就是蘇清的大伯。這下蘇清考中了秀才,蘇大貴的呼聲也更高了。

蘇大貴把蘇麥先接到了自己的家中,孩子本就可憐,不能因為大人間的紛争,再讓他遭罪了。

看着蘇麥明明病着還有強顏歡笑的樣子,蘇大貴咒罵那族長一家,簡直是畜牲不如。

村裏幾家歡喜幾家憂,蘇清暫時還沒空去管,因着他也正在犯愁呢。

“你說!孫寶珠是不是特別過分!氣死我啦!”

“我要與她割席!斷義!”

宋月嬌正氣呼呼地撅着嘴,叭叭叭地不停吐槽着好友。

不過是孫寶珠說宋月嬌最近胖了,再胖就穿不下衣裳了,然後搶走了最後一口肉。

女兒家之間的吵鬧,如何評判都是錯,蘇清可以應對科考的腦袋,此刻有些糊塗。

“嬌嬌,我頭疼,許是這些天着急趕路吧。”

蘇清作勢揉了揉額頭,身形也開始有些不穩,看起來搖搖欲墜的樣子。

“你怎麽了,不然我請個郎中上門吧,路上慢些又不會如何,身體垮了怎麽辦呀。”

“我可不會照顧你的,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抗。”

雖然嘴上不饒人,宋月嬌卻的立刻沖到了蘇清的身邊,扶着他坐下。

完全忘記了剛才還在吐槽寶珠的事情,也沒仔細看蘇清面色紅潤,哪像有病的樣子。

“嬌嬌,府城的人真不和善呢,我在街上遇見強買強賣的小販,我不買東西還想動手打人。”

蘇清裝腔作勢地咳嗽了幾聲,吸引了宋月嬌的事情全部注意力。

被內涵的沒道德的小販本人們,正在馬車中瘋狂打噴嚏:“陳叔,我這是熱傷風了?”

“應該是,老奴也是,許是慶山縣的風水不好。”

陳叔望着對面的少年,有些懷疑老爺的決定,但無論如何此刻不能更改。

“怎麽這樣!報官了嗎!還記得長相嗎!不行找人套麻袋打一頓好了。”

府城果然不是個好地方,宋月嬌咬牙,她還記得那個自家親戚,也不是好人。

蘇清卻是被宋月嬌逗笑了,滿眼溫柔地盯着她看,他的嬌嬌一直如此就好了。

宋月嬌的出現,于他來說是老天的眷顧,是神明的降福。

“嗯,後來他們被打了一頓。”

蘇清從懷中拿出了一支步搖,是牡丹花的樣式,插在了宋月嬌的發間。

“嬌嬌,果然應該當戴牡丹。”

熱烈燦爛,明媚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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