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業障

業障

青山村，蘇大伯家中。

之前救回來的八歲的蘇麥，身體已經養得大好了，只是人還是十分瘦小，不似這個年紀該有的模樣。

蘇麥的房子已經收回來了，但是大家夥都不放心，還是讓蘇麥在族長家繼續住一段時間。

這孩子也是倔，在蘇大家裏，剛能下地就是個搶着要去幹活。蘇王氏看得是一陣心疼，多懂事的娃子，也不曉得他們怎麽下得去手的。

不讓蘇麥幹活他就不吃飯，蘇大伯和蘇王氏也只好給他安排些輕省的活。

這日蘇大家吃飯，提到了要提前給蘇清安排書童的事情。在齊南府還好，但鄉試就要去省城參考，若是會試就直接要上京城了。還有一點，蘇清眼見着是要發跡，也好提攜下族裏的後輩。

還是族裏的長輩提起的，蘇大伯這輩到底還是年輕，都不曾考慮過這個。聽叔伯們這麽一說，才發覺是要提上日程了。

蘇大伯這邊的意思是從族裏挑，看哪家孩子多養活不了，品行又不錯的，再讓蘇清自己決定。

“族長伯伯，我能當蘇清哥書童嗎？”

蘇麥放下筷子，眼神中充滿堅定，對着蘇大說道。

“麥子，你家就剩你一個了，不能讓你再背井離鄉。”

“你放心，有族裏看着，不會再讓別人看着欺負你。等你再長大些，就給你定門親事。”

蘇大伯就沒考慮過讓蘇麥去給自家侄子當書童，且不說路途遙遠，當了書童其實也就成了附屬，雖沒有身契但要聽主人家安排的。這都是要提前和人家家裏說好。

“族長伯伯，我想學本事。”他小小的眼睛裏，充盈着淚水，他太想快些長大了。村裏最有本事的就是蘇清哥，跟着他定能學到本事。

蘇大伯看着小孩，也是于心不忍，最後嘆了口氣，到時候看蘇清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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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多吃點。”蘇王氏給蘇麥夾了一筷子肉，放在他碗裏。小孩沒擡頭，沉默地吃着飯。

蘇二一家今日都不在村裏，被宋家接去了鎮上。宋月嬌她們的烤鴨店開業，自然也不能落下他們。

店裏有夥計掌櫃忙活，宋月嬌落得清閑，此刻正抱着蘇宛。

“姐姐，好好吃呀。”蘇宛兩只手拿着烤鴨卷餅，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還給宋月嬌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

“喜歡也不能吃太多哦，下次姐姐還帶你來吃。”宋月嬌揉着蘇宛的小肚子，笑意盈盈地說着。對面坐着蘇二夫妻兩，看着宋月嬌怎麽看怎麽滿意，還好當時沒答應退婚，他們的眼光确實是比不上兒子。

“來，讓宛宛坐下自己吃，嬌嬌你也吃。”蘇林氏走過來抱走了蘇宛，蘇宛撅着小嘴滿臉的不樂意。

宋月嬌現實中也沒有處理過婆媳關系，自從和蘇清訂婚後，也是學着和蘇家父母相處 。不過蘇家父母都是和善人，他們的相處還是愉快的，目前也沒有宋月嬌擔心的問題。

不知道蘇清在金陵如何了，宋月嬌望向窗外，還有半月他也該回來了吧。

此刻在金陵的蘇清，也在吃飯，同金少主一起。

“金少主不妨有話直說。”

蘇清擡眸，他想快些了結金陵這邊的事情回慶山了，不知嬌嬌現下如何。

“蘇兄，我今日确實是有所求，若是阻攔不及，瘟疫還是到了金陵。不知蘇兄是否有醫治之法。”

金若明試探性地開口問道，他不止想讓金家無事，還想徹底讓王家無法翻身。所以讓傳播瘟疫的源頭變成王家是最合适的半分。

“把現下你想的收回去，貪心不足。否則我不知道金家會有何等下場。”

蘇清只看了金若明一眼，就知道他想借瘟疫的事情讓王家覆滅。到時候金家拿出藥方，以救世主的身份吞并王家的産業。果然商人逐利，都是一樣的。

蘇清還記得記憶中的金陵，因瘟疫死了幾萬的百姓，家破人亡流離失所的孤兒哭泣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是他最讨厭的哭聲和血腥味。

而這一切的根源，不過是家族間為了争奪利益，他們已經占有了大多的資源，卻依舊不滿足！

思及此，蘇清眼神中充斥着暴戾和狂躁，那種不受控制的感覺又來了。不理智的，被控制的思維。

“蘇某有本事拉王家下馬，自然也可以拉金家下地獄。如若不信，金少主大可一試。”

蘇清挑了挑眉，臉上還有幾分笑意，開口卻是冷冰冰的。金若明一時間被蘇清吓到了，明明是個同他差不多年歲的學子，在他面前卻感覺到了莫名的威壓。

“蘇兄怕是誤會了，金某就是随便問問，随便問問。”

金若明冷汗直冒，生怕說不對一句話，蘇清就要翻臉了。這蘇清背後到底是什麽人，這不是一個農家子應有的背景。

“過幾日我便要離開金陵，此後的事情，可以将信送到金財客棧，找那邊的掌櫃。我自然會收到。”

本欲在金陵再停留數日，蘇清現下卻只想早些回到慶山去。

蘇清同金若明分開後，就回到了金陵府學。

陳江安和趙言雷看見蘇清回來了，還十分稀奇，上前搭着肩膀問道:“蘇兄，今日怎麽沒去林大儒那？”

近來蘇清在外面奔波用的理由都是同林大儒請教，書院的人自然不會去求證林大儒，大家也都信了，只是暗地裏都羨慕蘇清得了林大儒的青眼。

“今日林大儒與友人有約，不便打擾，便打發我回來了。”蘇清攤攤手，說的煞有其事的樣子。

“對了，我家中急信，讓我回慶山。想同蘇兄商議，是否一起回去？”

陳江安不好意思地開口詢問，說好出來游學的，這還沒到時間，就要回去了。

不過蘇清也正有此意，答應了下來，兩人決定于後日回慶山去。走之前要同金陵府學的監院說明，還要把衣服還回去。

見到蘇清二人，監院也沒說什麽，年輕後輩做學問都浮躁，他自己司空見慣了。交代了幾句，便讓兩人走了。

走之前，蘇清去見了林青學，簡單告別後，兩人相約京城再見。林青學現在滿眼都是于氏，道謝後送給了蘇清十幾本珍稀孤本，算是他的謝禮。

蕭殷越知曉蘇清要回去的消息，也屁颠颠地偷跑出來，畢竟他現在還是斷腿在家休養的。給蘇清帶來了金陵時興的話本子，還有些女兒家喜歡的首飾，說是給未來嫂子的見面禮。

禮物蘇清收下了，交代了蕭殷越幾句，他便又偷摸溜走了。

蘇清和陳江安兩人，還去買了些金陵本地特色的東西，帶回去作為給親朋的禮物。兩人直接去了最繁華的街道，很快就買齊了東西。

兩日後，蘇清和陳江安踏上了回慶山的旅程。

金少主派出去的心腹，已和金家主回合。王家的奸細也已經被控制起來，不過金家主的野心明顯比金若明大多了，他要讓王家永無翻身的可能！

寧州，藥谷內。

“知道我今日為何尋你來？”

只見花虞師父盤腿坐在地上，面前放着幾本書，手中還拿着果脯，倒是絲毫不見外的樣子。

“應當與雲家有關，還有葛餘量。”

雲厲臉上帶着幾分悵然，昨日因着花虞的事情，一夜未眠，眼底下都是烏青。強撐着身子，狀若自然地回答着花虞師父的話。

花虞師父擡眼瞥了雲厲一眼，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心中暗道活該，敢讓她小徒弟傷心。

“你倒是還有幾分聰明，你應當知曉了一些往事。”

“我不管你如何為雲家複仇，只一點，紀育明的性命，你不許動。”

女子低垂的眼眸中，有着雲厲看不透的蒼涼，好似狂風暴雪初歇後的斷壁殘垣。

雲厲楞了一會，随後開口:“好，我答應，我也想問您一個問題，雲家的事情，花家有參與其中嗎？”

女子沉默了，雲厲已經知曉了答案，也便不再追問。他和花虞不能再有糾纏了，否則到最後，受傷的還是花虞。

“你祖父還留了人馬在嶺南，拿着這個，我也算是不負所托了。”

六年前，雲家一夜之間覆滅，雲家主找到她，讓她保管信物，報酬是雲家祖傳的止血秘方。她對世家間的紛争并無興趣，但對這藥方興趣極大，便答應了雲家主的請求。

六年過去，雲厲終于從陰霾中走出來，是時候把信物交給他了。希望雲厲能不負所望吧。

雲厲接過信物，怔怔地看了許久，祖父還有多少謀劃是他不知道的。這幾年躲躲藏藏的日子他過夠了，無論結果如何都要放手一搏。

“半月後，我便離開寧州，有緣再會面吧。勸勸花虞，我只希望她過安穩。”

雲厲朝着女子恭敬地行了個禮，随後帶上門離開了，腳步愈發沉重但卻十分堅定。

花虞從屏風後面走出來，臉色慘白:“師父，我明日便回京城，雲厲托你照顧了。”

她聽見了，師父讓她留下來聽到的真相，比她相信中更慘烈，竟然花家也參與其中。

“事情會有轉機的，你且回京城安生呆一陣，等為師從北疆回來。”

師父溫柔地撫摸着花虞的腦袋，輕聲說着。上一輩的事情本就不該牽扯到他們身上，只是命運總是如此，大家都不能袖手旁觀。

慶山這邊，宋月嬌派人把蘇家三人送回了青山村，又帶回來了一堆蔬菜瓜果。

宋月嬌剛回到院中想躺一會，青萍就來禀報了。

“小姐，宅子中的財物已經清點完畢。這是賬簿。”

青萍剛進那宅子的時候，着實是被震驚到了，平平無奇的宅子裏竟然擺放了一屋子的金銀珠寶。比她在老夫人庫房看見的還要多上幾分。

做下人的自然知道什麽該問什麽不該問，青萍自然不會多嘴去問這些東西的來由，老夫人把她給了小姐，她就是小姐的人了。

宋月嬌接過賬簿，快速翻過掃了幾眼，嚯，好家夥，東西确實是不少啊。這山賊的勾當，也算是高風險高收入了吧，這不比買彩票還來錢快。

“盡快處理，都換成銀票。留下一半給我壓箱底，還有一半交予我，我有其他用途。”

宋月嬌掩飾着內心的震動，從容地交代着，随後便讓青萍下去了，她想休息會。

“好的小姐，那青萍先下去了。”青萍替主子掩上門，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大歷朝是有皇家錢莊的，通用的票據各省份都能取錢，沒有利息還要收保管費，宋月嬌舍不得，也覺得沒啥必要。

古代沒有銀行啊，這麽大一筆，存個定期怕是都有好多利息吧。宋月嬌一陣惋惜，現實生活中她沒啥錢，夢想中個彩票，下半輩子就吃利息。

等到去了京城，怕就是要花這個錢，存到錢莊裏了，那地方複雜的很，丢了錢可不是好玩的。

至于剩下的一半，宋月嬌打算給金福，讓他派人去江南收糧。前幾日聽父親他們在說寒冬的事情，宋月嬌也想起來了，今年北方極冷，凍死餓死了不少人。

就她一個人也花不了這老些錢，還不如去江南買些糧食，到時候赈災用。能少死些人，自然是最好的，古代的極端天氣可不是說着玩的。特別是對于基層的百姓來說，日子本就儉難，自然也不會有太多儲備。

書裏對這段的描寫很少，這段存在的意義也不過是讓男主蘇清有個嶄露頭角的機會。男主之前就搭上了府城的線，北方極寒，府城那邊運出來一批糧食，高價但讓齊南府的不少百姓免于餓死。

這其中就有男主的牽線搭橋，只是現在，蘇清也沒搭上府城的線，不知道還有沒有這批糧食。不如她先準備起來，避免到時候措手不及。

現下才十月，讓金福盡快準備起來，應當是來得及的。收糧再運回來，頂多也就是一個月。

哼哼哼，有她這樣的賢內助，蘇清就偷着笑吧！宋月嬌就這樣美滋滋地想着，沒一會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