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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李志向擡頭一看,疑惑道:“剛才他不還在這裏的嗎?難道是被——”
慕雲峥有些急了,一邊向外走,一邊喊:“張政嶼!”
張政嶼扒開床簾,做出了動靜,慕雲峥停步望過去,看見他一臉似笑非笑地站在張君的床邊,慕雲峥吐口氣,說:“原來你去裏面了。”
李志向的眼光在他們兩個臉上飄了一遍,說:“既然大家都同齡,也早該這樣親切了。”
他指的是慕雲峥喊張政嶼大名的事,慕雲峥忽然笑說:“張兄大我們五歲呢。”
李志向捂嘴道:“真是看不出來啊張兄。”
張政嶼看了李志向一眼,“嗯”了聲。
在張君的屋子沒什麽收獲,他們走出來時,等候在院門口的侍女說:“三位看完了的話,我現在就帶三位去跟夫人一起用飯。”
慕雲峥豎起手掌:“不必了,麻煩你跟你們夫人說,我們還有要事在身,查案要緊,所以這就走了。”
侍女遲鈍地點了點頭。
出了張府,李志向便沖他們告別,說:“我與他去過的那些地方,是不想再觸景傷情了,你們便去吧,為了這案子,我還會在這裏待上兩天,你們要是有話要問我,便到福多多客棧來找我。”
“好。”慕雲峥看了張政嶼一眼,張政嶼好像沒什麽要說的,慕雲峥便替他對李志向說了句“那你一定注意自身的安全。”
李志向笑了聲,說:“這個你們不用擔心,衙門早派人來客棧守着了。”
張政嶼點頭,說:“李公子慢走。”
李志向走後,慕雲峥一拍大腿,說:“哎呀我竟然忘了問他那個茶館的事情了。”
張政嶼說:“他算外來之人,應該還不知道其中的黑暗交易,只是我們運氣不太好,碰上了這回事。”
慕雲峥搖頭說:“怪張兄長得太好看了。”
張政嶼目光狐疑且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慕雲峥從懷裏掏出字條來,邊看邊說:“這李志向給我們寫了三個地點,我們先去哪一個?诶,怎麽裏面還有個青樓?他們兩個大男人去青樓做什麽?”
張政嶼皺眉想了想,說:“我也不知道。”
“那不如先去青樓看下?”慕雲峥把字條遞給張政嶼,張政嶼看過李志向的字跡,暫且沒什麽可懷疑的。
“剩下兩個地方,一個是郊外,一個是河邊垂釣之處。”慕雲峥說,“叫衙門的人挑一個地方去查。”
“好。”張政嶼轉身往在街上巡視的衙門差役走去。
慕雲峥看着他的背影,心想:“張政嶼現在倒挺像我的跟班的。”
跟衙門的人說好之後,兩人來了青樓,慕雲峥怕張政嶼不太喜歡這種地方,所以靠在張政嶼身邊,拉着他的袖子把他帶進了門。
沒有拉客的姑娘過來搭讪,倒是一個小厮跑來問他們:“要不要給兩位安排包房聽姑娘唱唱曲兒?”
“甚好甚好。”慕雲峥笑說。
進入包房後,慕雲峥把提前落座在屋裏的幾位姑娘瞧了瞧,笑道:“我剛才叫了幾個菜,要不你們過來跟我們一塊聊聊?”
張政嶼知道慕雲峥要做什麽,于是先坐下倒起了茶。
三位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是那唱曲的姑娘開口對慕雲峥說:“兩位公子是想知道些什麽麽?”
“對啊。”慕雲峥笑笑。
她們手挽手走過來坐下,唱曲姑娘玩笑道:“那我們也是有開口費的,你們得先告訴我們,你們到底是什麽關系?”
慕雲峥彎唇笑道:“那你們猜猜,我們是什麽關系呢?”
琵琶姑娘怯怯地指了張政嶼一下,說:“那你叫他開口說句話,這樣我們也好推斷。”
慕雲峥看向張政嶼,張政嶼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麽,就說:“你們好。”
惹來姑娘笑聲陣陣,最終又是唱曲姑娘下結論,她活潑一些,烏溜溜的眼珠轉到慕雲峥臉上來,說:“你們是一對呗。”
張政嶼已是見怪不怪,默默喝茶。
“哎呀。”慕雲峥雙手合掌道,“姑娘的眼力竟然這麽好?難不成是已見過許多了?”
“有時候經常會有兩個男人一起來。”唱曲姑娘傲傲的說,“一開始我們也不知道,後來我們才曉得的,所以現在也都司空見慣了。”
慕雲峥把她們三個面前的茶杯推了推,說:“喝茶喝茶。”
“你是想問我們些什麽呀?”抿口茶後,琵琶姑娘問。
“這樣我問你們答也顯得沒勁。”慕雲峥笑道,“不如就閑聊,想到什麽說什麽呗。”
“那你們也是想避人耳目,不想被人猜忌所以才一起來這裏的吧?”唱曲姑娘問。
“小笨。”慕雲峥撐着下巴說,“都說了我們是來打探一些秘密的呀。”
張政嶼目光狐疑且驚訝地看了慕雲峥一眼。
“關于什麽的秘密你也不說。”唱曲姑娘噘噘嘴。
“有沒有什麽八卦啊什麽的?”慕雲峥問。
姑娘們認真回想起來,片刻後,一直沉默的古琴姑娘開了口:“我倒是有一個,但很可能是假的,你們要聽嗎?”
“聽。”慕雲峥點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據說我們青樓的地底下,有個暗莊。”古琴姑娘的聲音有些低沉,她說的話很帶畫面感,幾人都認真聽着。
“聽說那暗莊,是用來交易那種東西的,就是,比如你缺少一只眼睛的話,那麽你就可以在暗莊上買到眼睛,你想要一個好皮囊,那麽也可以在那裏買到一身俊美的皮囊。”
聽古琴姑娘說完後,唱曲姑娘差點兒吐出來,她說:“我真是不懂這些有錢人都是怎麽想的,難道買來的那些死人東西還能裝到自己身上不成?”
“不過是為了滿足他們想擁有的癖好罷了。”琵琶姑娘對此也嗤之以鼻。
“但是我聽說有一個少年就對此信以為真。”古琴姑娘停頓了。
慕雲峥坐直了看向她,期待她接下來要說的話,因為她口中的這個少年,很可能就是那天在荒郊野外見到的那個黑影。
慕雲峥瞧一眼張政嶼,發現張政嶼也跟他一樣期待着,張政嶼的雙手擱在兩膝上,姿态乖順,慕雲峥笑了聲。
“那少年好像是個孤兒,智力不高。”古琴姑娘說,“所以他才會相信,有錢就能買到自己缺少的東西吧。”
唱曲姑娘蹙眉問:“那他缺少的是什麽呀?”
古琴姑娘搖搖頭:“那我不知道,我也就只聽說過這些了,其他的就不知道了,這是我從一桌客人那裏聽來的。”
“是什麽樣的客人?”慕雲峥問,“怎麽還談論這些?”
“就是幾個很胖的男人。”古琴姑娘說。
“哦。”慕雲峥拖長尾音點了點頭,問:“那你們相信這樓底下,會有個暗莊嗎?”
“有暗莊我是相信的。”唱曲姑娘說,“只不過很可能是什麽地下錢莊吧?像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我不太相信,感覺像是有人想要噱頭,所以編造的。”
古琴姑娘跟琵琶姑娘都點頭,贊同她的話。
慕雲峥讓她們回到原位去表演歌曲,曲聲響起時,慕雲峥低聲對張政嶼說:“張兄,這種交易還是先不要告訴衙門?”
張政嶼說:“你不是叫他們去查那間茶館的進賬了麽?”
“也是。”慕雲峥一手轉着茶杯,說,“這事一查就查出來了,哪裏少個人,也很快就能被發現吧?但是我聽說這鎮上一直都挺太平的,除了我們運氣不好遇上那事之外,先前也沒有過誰缺胳膊少腿的事兒。”
“剛好就被我們碰上了。”張政嶼看了眼慕雲峥動來動去的手指,說,“慕雲峥,我們可能也一直在被什麽人給監視,現在開始,要更加抓緊時間了。”
慕雲峥起身問:“你有沒有錢?”
張政嶼搖搖頭。
慕雲峥扭頭對那三位姑娘說:“一會兒菜上之後你們吃吧。”
出了青樓,慕雲峥要去對街叫輛馬車,邁出去的步子又收回來,肩膀撞到張政嶼的胳膊,張政嶼看向他,他沉重地說:“不行,坐馬車也不安全,說不定那個想害我們的人正等着我們入局呢。”
張政嶼看了眼對街。
慕雲峥說:“不如我們走路去?”
張政嶼說:“那垂釣處是在河邊,估計得走上半個時辰。”
慕雲峥有些為難地撓了撓眉頭,張政嶼揚揚下巴,看着對街的馬車夫說:“去借他的馬一用。”
“好主意。”慕雲峥走了半步又折返,朝張政嶼攤開手心,“錢。”
張政嶼垂在身側的手握成了拳。
慕雲峥說:“哎呀忘了你也沒錢了。”
“有。”張政嶼抓住慕雲峥要收回的手,将銀子放在了他手心。
慕雲峥沒感到意外,只是說:“張兄你還真是把錢花在刀刃上啊。”
趁着慕雲峥去對面跟馬車夫借馬的時候,張政嶼衣袖裏的碎銀子說:“爺,你這樣也太明顯了吧?你不怕他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啊?”
張政嶼看着慕雲峥的背影沒吭聲。
碎銀子問:“你想什麽呢?”
“他現在看起來挺像我的跟班。”張政嶼笑了聲。
碎銀子不滿道:“我剛才跟你說的話你沒聽見呀?”
張政嶼說:“就算他知道了又怎麽樣,他這一路,本來就是為了打破跟我的姻緣。”
碎銀子看戲一樣“嘿嘿”笑了幾聲。
“張兄!”慕雲峥在對街喊,“張政嶼!”
張政嶼才聽見,朝他走去,他一手牽着馬,一手叉腰道:“你不會是耳背吧?我可喊了你好幾遍了,話說一匹馬夠不夠啊?這裏再沒有其他的馬了。”
“夠了。”張政嶼說。
慕雲峥說:“那我跟你一起啊?”
“嗯。”張政嶼做了個讓他上馬的姿勢。
慕雲峥對自己騎馬的技術有些懷疑,上馬後笑道:“張兄真是信任我,那我一定——”
話噎在喉嚨口,慕雲峥回頭看張政嶼,張政嶼雙臂環繞着他,雙手牽住了馬繩,馬兒往前跑,慕雲峥身子忽然一歪一歪的。
“慕雲峥。”張政嶼的下巴撞上慕雲峥的後腦,問,“你為什麽動來動去?”
“癫得慌!”慕雲峥不由得靠上張政嶼,他腦子胡亂想了一通,說,“不如我還是坐到張兄後面去吧?”
馬蹄在張政嶼的調教下跟風一樣迅速,慕雲峥整個人窩在了張政嶼懷裏。
張政嶼低頭看了他一眼,說:“慕雲峥,只是現在時間緊急,你要是在我後面的話,也很可能摔下馬。”
慕雲峥捂着臉上的發說:“好好好,就這樣吧。”
不久後,慕雲峥一臉淩亂的下了馬,他面朝河邊,水面倒映黃昏彩霞,映在他清涼的眼睛裏。
“慕雲峥。”見到他這副樣子,張政嶼覺得好笑,說:“你頭發亂糟糟的,有點像馬尾巴。”
慕雲峥緩慢轉頭,把他瞥了眼。
張政嶼經過他身邊,一手拍下他頭頂的炸毛,他沒忍住出聲:“張兄!張政嶼!”
張政嶼回頭看着他,他挑起眉頭:“我喊你大名你生氣了?”
張政嶼搖搖頭,他去到河邊看,慕雲峥一邊整理頭發一邊跑過來,俯身去看有些渾濁的水,并說:“我覺得張君的屍體很可能就在下面吧。”
于是慕雲峥很仔細地去查看,腦袋湊到張政嶼腿前來了,張政嶼移開一步,慕雲峥腳底一滑,往河裏栽去。
張政嶼緊急抓住他的手,他剛松了口氣,下一瞬,就帶着張政嶼狠狠砸進了河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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