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去鬼界吧

去鬼界吧

張政嶼的眼睛成了無光的深潭，霎那間，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他懷中慕雲峥的溫暖好像也不屬于他，他該成為一個稱職的愛人，但他不是一個稱職的愛人，是他的無用，讓慕雲峥變成這樣。

氣急攻心的霄客沖上來，揪着他的衣領問：“沒想到你也是蠢貨？伍壬那條蛇早就對慕雲峥居心叵測了，你沒看出來嗎？”

“看出來了。”張政嶼低頭，将手指搭在慕雲峥唇邊。

“他對你說的一切，你都不應該相信！”霄客恨恨說完這話，給了張政嶼一拳，張政嶼的左臉立即紅了一片。

張政嶼說：“是我的錯。”他将手指伸入慕雲峥唇中，調動意念，要将慕雲峥腹中的蛇胎揪出來。

“萬萬不可！”國師上前來，虛按住張政嶼的手說，“因為你們兩人之間有感情積累，這鬼胎的生命非常旺盛，若是沒喝下靈物種子湯前你這樣做倒是可以，但現在不行了，如果你執意這樣做，那麽你們兩個人都會受到危險，甚至他很快就被鬼胎吞噬。”

“那現在他們該怎麽辦？”霄客問。

國師凝着沉重的目光深思了起來。

“我就知道。”霄客看向張政嶼，沒好氣的說，“一個不知世間險惡，非要相信人性善意，畏畏縮縮的人，我真的很期待，像你這樣的人，會成為一個什麽樣的神？現在可好？你的愛人，被你這所謂相信善念給害了！我早該看出來的，你先提出要放走倉鼠的時候，我就該看出來的！”

張政嶼像是死了一樣動也不動，他的內心成一塊冰，無法呼吸。

“張政嶼！”霄客瞪着他半垂的眼，“我覺得你要明白，人之初，性本惡！”

一顆淚滴，清澈的滴到慕雲峥眼皮之上，慕雲峥睜開眼，看見張政嶼的眉眼像一片下雨的森林。

“不是你的錯。”慕雲峥彎唇道，“國師還在想辦法，我們會有辦法。”

“慕雲峥。”霄客問，“你都聽見了？”

慕雲峥點頭，半起身看向國師要問話時，忍不住咳嗽了一聲，他吐出一口鮮血，鮮血染在張政嶼的衣角上。

“去鬼界吧。”國師經過深思熟慮後說，“鬼胎雖然在鬼界會更加有生命力，但它始終是與鬼界對應的，去到鬼界之後，可以找鬼王幫你們的忙，消除這鬼胎。”

霄客覺得自己也對不起慕雲峥，如果不是他先放任慕雲峥去當誘餌的話，張政嶼說不定也不會被蒙蔽雙眼，聽信了伍壬那狗東西的話。霄客沉悶的說：“我也去，我們一起去。”

他們坐上車身有百虎國印記的馬車趕往鬼界大門，路途中，經過複原之城，車速被霄客放慢了，霄客回頭沖車裏說：“張政嶼，要不要去複原之城搞搞清楚伍壬的事？”

一時沒等到張政嶼的回答，霄客說：“那你跟慕雲峥就在馬車裏等我，我進去打聽打聽這個狗東西。”

霄客落腳到地上要走時，聽見車裏傳來慕雲峥沉重的一聲悶哼。

“慕雲峥怎麽了？”霄客沒多想就拉開了車門。

眼前的景色叫他呆了一呆，慕雲峥躺在張政嶼懷裏緊蹙着眉，張政嶼與慕雲峥手心對手心，好像是在對慕雲峥進行治療，因為他看見慕雲峥跟張政嶼露出肌膚裏的筋脈都極其明顯的呈現了出來，同色同種速度的湧動，好像兩人生來就是一體般。

“張政嶼。”霄客低聲問，“我剛才說的話你都聽見了麽？”

張政嶼點了一點頭，光流在他睫毛上閃過。

“那你先幫着慕雲峥，我去了。”霄客替他們關上了門。往複原之城城門走的時候，他心想，正是因為張政嶼喜歡慕雲峥，所以才會着了伍壬的道，這樣一想，他是更加自責了，擡起手往腦袋狠砸了一下。

慕雲峥醒過來的時候，霄客還沒回來，他一睜眼就看見被陽光籠罩的張政嶼，張政嶼眉眼含着憂愁，他想，張政嶼皺眉的時候很好看，落淚的時候也很好看，他把手貼在張政嶼的右臉頰上，嗓子帶着一些粗啞說：“我是來天居了麽？怎麽感覺輕飄飄的。”

張政嶼俯身，澄澈眼睛從陽光中擺脫，柔光滿滿。他對慕雲峥說：“想多了，我們現在要去鬼界。”

慕雲峥要從他懷裏起來，動了幾下之後，張政嶼才松開他，慕雲峥彎着腰在他旁邊坐下，扭扭脖頸道：“我當初還想過，我們會怎麽樣去到鬼界，沒想到現在是要以這個形式去。”

他頓了頓，悶聲說：“我總覺得，我挺拖你的後腿的，如果我們沒遇上，那你的五界之旅會不會是一帆風順。”

張政嶼盯着他看，唇緊抿。

“偏偏還又是這麽急切的事情。”慕雲峥摸摸自己鼓起來的肚子，語氣恹恹的。

張政嶼垂眼，看向他放在肚子上的手。

慕雲峥擡眼問：“你怎麽不說話？”

張政嶼又盯向他，還是一句話不說。

慕雲峥狐疑：“怎麽了張政嶼？”

張政嶼沉口氣說：“你剛才說的話，令我有些生氣，我們共患難，你卻說你拖我的後腿，如果真要這麽想的話，那應該是我拖你的後腿。”

聽到張政嶼說他拖了自己的後腿，慕雲峥也有點不爽快，便說：“我這張嘴總是喜歡說些不着調的，你別介意，其實我就跟你客氣一下。”

張政嶼看過來，慕雲峥沖他微笑，他很快俯身，一手攬在慕雲峥腰後吻下來，張政嶼的唇十分冰涼，慕雲峥主動啄啄他的唇，說：“你不要想太多了，你現在都是一臉悲像，這和你不搭啊，快笑笑。”

“張政嶼！”車外霄客的聲音驟然響起，兩人聽着他的腳步聲漸漸近了。

“我剛才去打聽的時候，聽說有個複原師今早上死了。”霄客坐上車，緊馬繩時說，“他們說複原師身上有個詛咒，所謂的詛咒也不知道是誰下的，說複原師活到25歲就會自然死亡。”

“原來如此。”車裏飄出慕雲峥的聲音。

霄客有些欣喜，将車門推開一條縫，側頭對着縫說：“慕雲峥你終于又醒了，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慕雲峥低頭看着自己的肚子，說：“我感覺我沒什麽大事，只不過是肚子裏多了個這玩意。”他語氣狠厲了些，“真想把他給揪出來。”

霄客點點頭：“那就好。”他聽見張政嶼跟慕雲峥很快交談了起來，就專心的駕他的車，一心想着快些橫穿了靈獸界，去到鬼界才好。

“我剛才說的都是氣話。”慕雲峥對張政嶼說，“我要是現在把他揪出來，那我肯定也活不了。”說罷，他在肚子上拍了一拍。

張政嶼咳嗽了一聲。

去鬼界的路線是霄客選擇的，傍晚時分，他們經過狐貍丘時，霄客問慕雲峥要不要下車去看看狐貍他們，慕雲峥遲疑片刻後說：“看看再走吧。”

下車時慕雲峥再次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輕快，他的肚子已是個像模像樣的孕肚了，要是以往，他肯定會覺得這肚子很醜，但在經過狐貍的生産之後，他現在只覺得，懷孕是一件偉大的事情，但令人痛恨的是，他肚子裏的是鬼胎。

狐貍丘的人為他們安排了晚飯，慕雲峥胃口不錯，張政嶼坐在他身邊，全程看他吃吃喝喝的，也感到分外慰藉。

飯後，狐貍一行人送他們離開，出丘的路上有漫天的螢火蟲，狐貍打趣說：“是那些個崽子喜歡，叫他們的父親給抓來，你們看，這些螢火蟲在給你們送行呢。”

一直沉默不語的霄客終于問：“蚌，公主去哪兒了？”

“她被接回去休養了，她真是個善良的好孩子，是我們狐貍丘讓她受苦了，聽說到現在還沒完全好呢。”狐貍說完嘆了口氣，憂心忡忡的。

慕雲峥說：“曉柯，不如你去看看她吧。”

“我以什麽身份？”霄客自問自答，“我這樣的人，連一個看她的身份都沒有。”

慕雲峥笑道：“身份不是自己可以創造的麽。”

霄客迷茫的用氣音一笑，率先走出了狐貍丘。

狐貍說了告別的祝福語之後，又對慕雲峥說：“你的肚子怕是要越來越大了，生子物的威力還是很大的，吃下之後，要比正常人類的懷孕進程快許多。”

慕雲峥面染愁雲，狐貍還不知道他鬼胎的事情。

“怎麽張政嶼的面色不怎麽好？”狐貍關切道。

“無礙。”張政嶼沖狐貍淡淡笑了。

兩人走出狐貍丘後，側身坐在馬車上的霄客沖他們玩笑道：“我們還是快走吧，萬一那幫傻鳥因為我火燒了他們的宅子要來抓我，你們可就沒有馬車夫了。”

慕雲峥笑道：“你這馬車夫還挺有危機意識的。”

霄客也笑了，因為看見慕雲峥除了肚子鼓起來一些，其他的跟平時沒什麽兩樣。

趕路至深夜，霄客物色好旅店後跳下了車，慕雲峥立馬推開車門對他說：“怎麽什麽事都被你做完了？我們兩個豈不是像小孩子一樣依靠着你了？”

霄客哼笑了聲，進入旅店之後，他定了兩間房間，期間還朝張政嶼望過去，好像邀功似的。

慕雲峥說：“讓你破費了。”他打算把肚子裏的鬼胎解決之後，通過自己賺點錢再把錢還給霄客。

霄客轉身上樓，說：“你可別想着還我，本就是我欠你。”

“話不是這麽說的。”慕雲峥笑了笑。

“慕雲峥。”霄客忽然不走了，回頭定定看着他說，“你被蜘蛛抓去的時候，是我。”

“好了。”慕雲峥說完抿起唇。

張政嶼說：“時候不早了，休息幾個時辰後又要起來趕路了。”

“是我對不起你。”霄客說完，繼續上着樓梯。

慕雲峥嘆口氣，懶懶散散的說：“那霄客，這錢我可真不打算還你了。”

霄客“嗯”了聲，他走到自己的房間門口，扭頭看了他們一眼。

張政嶼推開了霄客隔壁的房間門，慕雲峥說：“怎麽就我沒有鑰匙？”

張政嶼扯扯慕雲峥的袖子。

慕雲峥感嘆道：“他還是挺有眼力見的啊。”

拉慕雲峥進了屋之後，張政嶼将門輕輕合上，問他：“你先洗嗎？”

如果不是因為大着肚子，慕雲峥絕對會說“一起洗呗。”

他笑笑，說：“要不然這次你先吧。”

張政嶼簡單洗漱完就走出來看慕雲峥，生怕慕雲峥怎麽樣似的，慕雲峥立馬從床上坐起來，也很快洗漱好走了出來。

屋裏好幾盞橙黃的燈，慕雲峥的眼睛勾着張政嶼的，張政嶼坐在床尾等着他來睡覺，他先去熄滅了三盞燈，還剩下一盞，他就站在那盞燈的前邊，燈火像陽光一樣灑在他後背，頭頂上。

他走來的時候張政嶼起了身掀被子，他從後抱住張政嶼，張政嶼抖被子的手停了。

慕雲峥很可惜的說：“張政嶼，我的肚子貼在你的後背上，是不是鼓鼓的，讓你覺得不好呢。”

“我怎麽會這樣想呢。”張政嶼說。他要轉過身，慕雲峥不讓，他要繼續說些話，但慕雲峥的手卻在解他的褲帶。

“慕雲峥。”張政嶼按住他的雙手，他翻掌上來，緊握住張政嶼的手。

張政嶼感覺到他把臉貼在了自己的後頸處，他說話的時候朝那兒噴着熱氣。

他說：“張政嶼，讓我玩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