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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張政嶼仿佛聽不見碎銀子說的話,他的耳邊除了風聲之外,只有慕雲峥一遍遍喚着他的名字,他該成為一個稱職的愛人,而不是有這些枷鎖将心羁押,他應該殺死所有傷害慕雲峥的人,而眼前的小小蜘蛛,就是罪人!

罪人就該死!張政嶼握拳那刻,碎銀子飛來抵擋,用自己的身體橫在張政嶼的五指之間,碎銀子顫抖着看向張政嶼,因為他的欲望,他那被金光暈染的身影在逐漸變大。

“爺!”碎銀子吼。他将被張政嶼捏成碎片,他的眼睛越來越睜不開了。

而見了蜘蛛慘狀的三位假冒神靈四處找着洞穴通道要逃,他們好吃懶做,生活在地底下卻連通道都不會挖,他們急得團團轉的時候,聽見了一道令他們心悸的聲音。

“我來!”曉柯來到了張政嶼身後。

是霄客的聲音!他來找他們索命來了,他來為他姐姐報仇來了!

霄客沖進張政嶼的光暈之中,從指縫裏裂出的尖刺沖破了手籠,尖刺挑掉張政嶼手中的碎銀子,仿佛只是将一個茶杯蓋拿了下去。

碎銀子飛旋在不遠處的地上,暫時昏睡了過去。

張政嶼依舊要握拳,霄客經過他眼側,他現在是以巨大光暈的形式呈現在霄客眼前,霄客知道他不是普通人,疑惑他究竟是何人的時候,看見他充滿焰火的眼睛時,瞬間明白了碎銀子的用意。

霄客一躍而下,尖刺将蜘蛛切成兩半,在張政嶼握拳之前。他回頭一看,張政嶼緩緩閉上了眼。

“快跑!他來了!”假冒神靈的三位靈獸變成了真面目,一只巨大的毒蠍子,一只肥胖的蜈蚣,一條面目醜陋的壁虎。

壁虎嚷着溜入土層的縫隙,霄客揮臂戳去,手間的尖刺釘住了壁虎的尾巴,壁虎驚慌大喊,霄客睜圓眼睛,勾起駭笑說:“就是你們這些所謂的神靈來欺騙我姐姐,讓我姐姐死前都在懷疑自己,卻從未懷疑過你們!”

霄客把壁虎狠狠扔在地上,一腳踩住他的尾巴,看他慌張扭曲,尖刺重重紮入他的腹部,他半死不活讓霄客覺得一點也不解氣,他擡起手,壁虎以為自己沒有再受到刺入,又開始大叫起來。

毒蠍子朝霄客奔來,高高舉起尾部要來蟄他,他沒擡眼,揮去的尖刺就将蠍子砍成兩半,再次往蠍子的頭部用力刺去,戳成個稀巴爛。

“她跟我說。”霄客擡頭,看向瑟瑟發抖的蜈蚣,一挑眉,淚卻滴下一顆,他低沉道,“神靈對她做的那一切肮髒龌龊的事,她都相信是正确的,為什麽?因為她相信神靈,而你們,你們真該死啊。”

兩手的尖刺釘入腳底下的壁虎身子,壁虎被四分五裂,而蜈蚣轉身就逃,邊跑邊喊:“倉鼠倉鼠!還不快來救命!”

“對。”霄客不緊不慢追着蜈蚣,蜈蚣跑一截,他就一拳把蜈蚣跑過的土塊打碎,他說,“還有一只倉鼠是吧?”

這只可憐又膽小的倉鼠藏在小小土洞裏根本不敢冒頭,平時他屈服于他們的淫威,但今天,他想為自己解釋,他被擄來之後,整天就替他們打洞,多的一件壞事都沒有做,更沒機會看見他們對霄客姐姐的惡劣行徑。

但這些,眼中殺氣滿滿的霄客會聽他說嗎?倉鼠還在用小腦瓜子思考的時候,他已被霄客用尖刺挑了出來,像是掏耳屎一樣,把他從通道裏勾了出來。

四目相對那瞬間,倉鼠驚恐到什麽話都說不出來,霄客那雙布滿血絲的眼充滿他整個世界。

霄客正要一手捏死他,恢複成正常形态的張政嶼說:“曉柯,放他一命。”

“為什麽?”霄客盯向張政嶼,“你剛才不也要殺人?”

張政嶼淡聲說:“他對于這一切都不知情,他是被擄來打洞的,如果你要殺,就殺,但我想要你放他一命,讓他回去森林,他的妻兒還在等他。”

霄客冷聲道:“那我就殺!”

“曉柯。”身後一個聲音響起,是慕雲峥。

霄客回頭,看見慕雲峥的雙眼渾濁無比,是中了蜘蛛毒,慕雲峥在地上爬了幾步,含糊不清的說:“放他……”

“慕雲峥,看在你的份上。”霄客揚手把倉鼠甩出了洞外。

落地後,倉鼠先是昏厥一陣,後醒來,走到洞口邊正要道謝時,看見霄客把蜈蚣剁成了密密麻麻的小螞蟻,他忍住惡心,轉身跑走了,經過一塊銀器身邊,他停下來嗅了嗅。

随着倉鼠的身影越來越遠,碎銀子慢慢蘇醒。

殺戮停止了,霄客雙膝跪地,朝着洞口外那一方小小的清明天空,在心裏默念出對姐姐說的親切話,天已亮了,但姐姐再也看不到天亮了。

“珠寶是你偷的。”張政嶼說。

“那些是守護珠,用盡所有忠誠靈獸的眼珠子做成的珠寶。”霄客睜開了眼,繼續輕聲說,“是我姐姐做的,我把他們運走,不只是為了引這些惡心的東西從地底深處上來查看,也是不想讓我姐姐做的這些珠子沾染上惡心的血腥氣。”

他猛然看向張政嶼,見張政嶼抱住了慕雲峥,他壓低了聲音說:“我姐姐用的眼珠都是死去靈獸的眼珠,她是很善良的。”

張政嶼垂着眼說:“我明白。”

“你快帶着慕雲峥走吧,他中了蜘蛛毒,神志不清。”霄客起了身,尖刺幾下把洞口戳平,好讓抱着慕雲峥的張政嶼方便走出去。

“你利用了他。”張政嶼經過霄客身邊時冷聲說。

霄客握拳,手心鮮血淋漓,張政嶼冷淡目光朝他看來,他竟感到無比的羞恥,他道:“我認為他是不死之人,所以。”

張政嶼用行為打斷他,抱着慕雲峥離開了。

霄客站在原地,片刻後微微垂下了頭。

張政嶼踏出禁林那刻,整個林子燃起焰火,火氣炙烤着他的後背,把他的眼睛染成金色的,他不想回頭去管霄客是否選擇被燒死,他抱着慕雲峥出了栅欄。

走進院子裏,剛睡醒的鴉人跟伍壬迎上來,伍壬關切的問:“雲峥這是怎麽了?”

“請你以後不要再叫他雲峥,也不要纏着他。”張政嶼說。

伍壬點點頭,說:“看起來像是中了毒,快讓他進屋歇着,我去幫你找解藥。”

鴉人問:“你能找到解藥?你上哪兒找?”

火焰氣驚醒在樹枝上酣睡的烏鴉,他們紛紛叫了起來,鴉人探頭一望:“哎喲!怎麽好端端的着火了!”

張政嶼一路走到屋子裏來,遠離了這些喧嚣,他要喚碎銀盤出來給慕雲峥解毒,但碎銀盤不在,沒跟着他回來。

他一掌靠上自己的胸口,全身筋脈在光暈之中活泛起來,他吻住慕雲峥發白的唇,要把他中的毒轉化到自己的筋脈裏,再通過自己的筋脈活散毒,但這方法很可能會行不通。

“張兄!”伍壬闖進來,故意打斷了全身心投入的張政嶼,張政嶼冷冷瞥過來,他慌忙誠懇的說:“我是蛇,我就能解毒,只要犧牲我,慕雲峥就會好了。”

若是碎銀子在,他一定會阻止張政嶼用活生生的靈獸來給慕雲峥解毒。

在張政嶼沉默的時候,伍壬內心也有些慌亂。

張政嶼對他說:“好。”

伍壬閉上眼,化作了蛇,受過張政嶼的檢驗之後,他在張政嶼的注視之下,從慕雲峥的口中進入,并持續向前,一口一口吞滅了那些蜘蛛毒,同時他也将被慕雲峥吸收幹淨,但最後他卻露出了奸計得逞的微笑。

“快走!”霄客沖到門邊沖抱着慕雲峥的張政嶼說,“這裏也要被燒光了,快帶着慕雲峥走!”

張政嶼走出屋子,兩旁是着急救火的鴉人與烏鴉,霄客邊走邊欣賞自己的傑作,圈在腳踝上的鐵鏈子響響動動。

火焰是無盡又無停歇的,在屋頂的最高處挑釁着風,風着了火的道,火苗越升越高,連着背後那片禁林一起痛快的燒。

張政嶼在一片火海之中轉過身,心中默念:“碎銀子。”

生悶氣的碎銀盤立即從禁林裏的濕地上彈起,一瞬間回到了張政嶼的袖中,他不敢言語,也意識到伍壬被當做解藥進了慕雲峥的體內,但他現在身體很虛弱,很快沉睡了去。

霄客拖着鐵鏈子來到張政嶼身側,低聲說:“我送你們去百虎城找靈物種子。”

他不敢看張政嶼,張政嶼對他說:“不用了。”

“讓我幫你們找輛馬車。”霄客不想再被張政嶼拒絕,轉身跑走了,他在搜查大隊分部還沒被燒幹淨的側屋裏找到一匹一臉淡定的馬,他探頭一看,馬車被燒了一個邊角,但還能用,他慌忙把馬牽出來,馬伸出舌頭在霄客臉上舔了一嘴。

“張兄!”霄客駕車來到張政嶼身邊,對他說,“快把慕雲峥抱上車,我讓你們在天黑之前到百虎城。”

張政嶼帶着慕雲峥坐上了馬車,路途中,慕雲峥蘇醒,張政嶼提到嗓子眼的那顆心沉了一沉,他輕輕撫摸慕雲峥慘白的臉龐,覺得此刻他的愛人是不可輕易觸碰的柔弱。

“張政嶼,我可是不死之身。”慕雲峥沖他笑,“你現在是個什麽表情啊?”

張政嶼笑不出來,慕雲峥問:“你怎麽給我解毒的?”

張政嶼還是不說話,俯身靠下來,将臉埋在慕雲峥的肩窩裏,慕雲峥是被他抱着的,但現在這情況,倒像是慕雲峥抱住了脆弱的他。

一入夜,抵達百虎城。

霄客将馬車停在城門口,他用手上的尖刺砍斷了腳鏈子,随後側目沖車裏的人說:“張兄,你再等等,我馬上就帶你們去百虎城的集市,現在還不算晚。”

車裏沒人回答他的話,他揚起馬繩時,聽見車裏傳來親吻之聲。

百虎城大得很,霄客駕着車找遍了全城,他汗如雨下,正不知道要怎麽向張政嶼交代的時候,一個過路人善意的問候他:“你沒事吧?你是第一次來?你找什麽呢?”

“我找集市,我要買靈物種子。”霄客焦急的說。

過路人說:“集市上買不到靈物種子的。”

“那哪裏有?我真的很着急。”

這過路人,也就是虎靈獸姑娘,有雙溫柔的青綠色眼珠子,她說:“你可以進宮去,宮裏有靈物種子,這種植物在宮裏是作為觀賞品的。”

“往哪裏走?”霄客緊了馬繩,姑娘為他指路,他颔首道謝,随後趕着馬走上那條路。

宮門口許多守衛,霄客說明了來意,但守衛依舊不肯放行,霄客拉開車門,看見慕雲峥依偎在張政嶼熟睡着,張政嶼瞥來,他道:“把那對眼珠子給我。”

張政嶼把眼珠子遞給了他,他緊着把眼珠子亮在守衛面前。

一個守衛驚慌失措道:“是虎公主那被送出去的眼睛?怎麽在你手裏?”

“說來話長,還不快放行?”霄客厲聲。

他們進了宮,見到了死去虎公主那年邁的母親跟父親,他們為沉睡的慕雲峥摘來靈物種子,侍女又将其熬成了湯藥遞來時,張政嶼覺得已過了千萬年那麽長。

湯藥喂入慕雲峥口中,衆人一起等候了半個時辰,但慕雲峥還沒醒來。

一名經過的國師前來查看,把花白的長胡子揚到身後去,他蹲下身,手心靠在慕雲峥的肚子上,一眨眼的功夫,他驚慌道:“不該喝那靈物種子湯啊!不該喝啊!”

“什麽意思?”霄客問。

“鬼胎!鬼胎形成!”國師退得遠遠的,指着張政嶼懷裏的慕雲峥說,“有一條居心叵測的蛇代替了他的腹中胎!那靈物種子湯一喝下,沉睡的蛇就複活了過來,成為他肚中的鬼胎後,慢慢的,這鬼胎就會吞噬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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