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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霄客繼續看着張政嶼的手掌把王皮子的腦袋越擡越高，那王皮子是個殘廢，他還以為張政嶼是絕對不會向王皮子出手的，他沉了口氣。

鬼手下回了神，指着張政嶼的背影說：“我說！你真要這麽做？萬一如娘娘腔所說，他的魂回不來了，那麽你給他的金元寶他也用不了啊！”

娘娘腔白了鬼手下一眼，也沖張政嶼的背影開了口。

在娘娘腔用他的尖嗓子說着闖入夢的一切弊端時，王皮子的母親，也就是客棧老板娘此刻終于穿過人群走了上來，推開娘娘腔之後，老板娘沖張政嶼嘶吼：“如你所見！我的兒生來就沒有雙腿！他無法經歷你們所經歷的，不就是一個夢？你讓他在夢裏經歷都不行嗎？你一定也要剝奪他的這個美夢嗎？”

但張政嶼的背影仿佛一道堅硬沉默的牆，他們說的任何話都入不了張政嶼的耳，眼看王皮子馬上要坐起身來，碎銀子擔憂地看向張政嶼。

他的背後是對他萬般指責的老板娘，熱鬧的背景，一意孤行的他形成碎銀子眼中一道清冷的靜物，他的每根指尖都繃緊了，他做好了闖進去的準備，他擡眼看過來，一切喧嚣在碎銀子耳中形成長鳴，這場景萬分眼熟，碎銀子好像在哪裏見過。

“爺。”碎銀子喚。

就算老板娘看不懂張政嶼面前那幾道金光是什麽東西，但也能明白是對她兒子不利的，她沖進來，預備襲擊張政嶼，不料張政嶼卻在被她的手臂打到腦後前倒了下去。

霄客鎖眉，盯着還在轉悠的碎銀子問：“張政嶼他入夢了？”

碎銀子急道：“正要入夢呢！現在爺應該是被霸占了！慕雲峥呢？”

霄客立馬下樓去找慕雲峥，鬼手下與娘娘腔跑過來查看，有些驚慌的老板娘見王皮子又好好的躺平在了床上，松了口氣。

“你幹什麽？”鬼手下問，“你還想襲擊人？”

老板娘解釋說：“我根本就還沒打到他。”

“張政嶼要闖夢固然是可惡。”鬼手下冷聲說，“但你想在背後襲擊人也是可惡的，你們也沒什麽兩樣。”

“我跟他還沒兩樣？”老板娘厲聲道，“我是為了救我的兒子！”

“他也是為了救他的愛人！”鬼手下說，“你們開這種旅館，王沒怪到你們身上也就不錯了，結果你還帶頭買別人的夢？這夢的交易在鬼界可是被禁止的！”

“早知道你們對我們王家靠特殊旅館發家致富眼紅至今。”老板娘冷眼道，“你不就是嫉妒麽。”

鬼手下往地上“呸”了聲。

下了閣樓的霄客來到一間房前要敲門時，門被慕雲峥從裏打開了，慕雲峥揉着太陽穴問：“張政嶼呢？”

“你經歷了什麽？”霄客問。

慕雲峥看見樓梯那邊許多搜查鬼，就問：“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張政嶼呢？”

“跟我來。”霄客扯住他的衣袖。

上樓時慕雲峥說：“那個夢又重新經歷了一遍，泥潭，大街上的吸血人潮，然後就是在一個白茫茫的地方，我的雙手被束縛，但就在最後關頭的時候，我醒了。”

“然後張政嶼就被拉進去了。”霄客言簡意赅。

慕雲峥沖進房間，蹲在張政嶼身邊捧過他的腦袋看了一看，接着望向碎銀子說：“快讓我進夢！”

“慕雲峥你還不知道。”鬼手下說，“你要是貿然闖進去，王皮子的魂可能就回不來了。”

慕雲峥起身時才看見躺在床上的王皮子是個殘廢，老板娘雙目充血瞪着他，他急聲道：“那我也不能讓張政嶼跟表面上是我，思想是王皮子的人睡吧？這到底像什麽話啊？”

娘娘腔勸道：“慕雲峥，我看這其實是最好的結果了，你現在已出夢，就算張政嶼辦成了那件事，對什麽人都沒有壞處啊，王皮子還能實現願望。”

慕雲峥心裏頭很不是滋味，盯着王皮子手邊的三枚金元寶問：“這是哪裏來的？”

原聽了娘娘腔那番調解的話之後，覺得娘娘腔只是在這客棧老板娘面前扯嘴皮子獻好心的鬼手下一時語塞，就沒有回慕雲峥的話。

慕雲峥看向霄客，慕雲峥動了一下唇，但沒說話，他心情不太好，好像這裏的人沒有一個是站在他這邊的。

王皮子是個殘廢，他想享受他買來的夢，但為什麽是張政嶼去幫他實現他的夢，那是慕雲峥喜歡的張政嶼，張政嶼是慕雲峥的愛人，這些人不都知道嗎。

慕雲峥沉了口氣，移開眼神看地面，他現在都不太想看張政嶼了，即使張政嶼無辜的昏睡過去，還緊皺着眉。

“慕雲峥。”霄客走到他身邊來，拉着他的胳膊說，“我們回去找賣夢老頭，讓他想辦法，我們可以再次買斷這夢。”

慕雲峥的心冷冷的，甩手道：“等那個時候就完全來不及了。”

娘娘腔笑道：“慕雲峥，其實這種事情是沒關系的，兩個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思想上的——”

“你閉嘴吧！”霄客高聲。

慕雲峥煩死了，他真的很想闖到夢裏去，他盯着碎銀子看了片刻，不等碎銀子說話他沖上前，卻被鬼手下攔住。

慕雲峥往右邊一看，這邊是老板娘死死拽着他的胳膊，他閉眼，長嘆了口氣，他真的沉不住氣，想到張政嶼跟別人……他真的要瘋了。

沒想到王皮子忽然有了動靜，先是嘴裏喊痛，後是雙手顫巍巍去摸肚子，老板娘抱着王皮子哭起來，王皮子因為痛苦蜷縮在他母親懷裏，像個瘦果核。

娘娘腔低聲猜測：“莫不是做得太疼了？”

鬼手下忙說：“你就少說兩句吧。”說完還看了眼慕雲峥。

慕雲峥雖然還站在這裏，但心卻好像獨自站在冰天雪地裏，他勸慰自己不得，很大的“啧”了聲，霄客看向他，發覺他的眼神已跟平常有些不同了，好像一瞬間成了飽經風霜卻又看淡一切的人。

接着王皮子就醒了過來，看見他床邊圍着許多面色不太好的人，他躲到老板娘懷裏，一下一下窺着慕雲峥的臉色，因為慕雲峥看起來好像是要吃了他。

“怎麽張政嶼還沒醒？”鬼手下問。

慕雲峥蹲下身，輕輕拍了拍張政嶼的肩頭，張政嶼睜開眼的那瞬間，娘娘腔立馬問：“成了嗎？”

張政嶼不做理會，他還坐在地上，就這樣把面前的慕雲峥抱在懷裏。

慕雲峥在他耳邊低聲說：“做了什麽都沒關系。”

就在衆人都好奇的時候，王皮子給出了答案，他沖他媽說：“再給我買一個春夢來吧。”

老板娘連連“噓”聲，一邊用餘光去瞧鬼手下他們。

鬼手下咂吧一聲嘴，嘲道：“原來是您給您兒子買的夢？還留的是您兒子的名字？”

老板娘擺頭，将鬼手下狠瞪一眼。

“那麽就是沒成？”娘娘腔看着王皮子問。

霄客看了眼擁抱在一起的慕雲峥跟張政嶼，說：“你是真好奇啊？我看你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啊？”

王皮子搖頭，很小聲的說：“成不了，媽你再給我買一個來吧，這個夢不行，到最後我的肚子特別疼，就算我忍着繼續延續這個夢，但那個人也不會再動了，就像個木頭一樣。”

聽見王皮子這話，衆人像是松了口氣，鬼手下警告着老板娘：“這種事情不能再發生了，夢的交易要是被王知道了，我看你們這旅館更是不保。”

屋外響起搜查鬼們有序離開的腳步聲，慕雲峥松開張政嶼，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竟然是這肚子裏的鬼胎阻止了這件事情。

張政嶼起身後對正要離開的娘娘腔說：“這種特殊體驗旅館，還得是你們檢查之後，才能設立。”

娘娘腔回過頭來：“你是在跟我說話？我可管不了這個，鬼界的人那麽多，要是我把那些人的樂子給取締了，他們不得找我的麻煩？最後要是傳到王的耳朵裏去了，我這職位都不保。”

鬼手下撓了撓後腦。

張政嶼跟上來，娘娘腔停下腳步，望着樓梯，一副不願再聽的樣子。

“不是取締，而是檢查，那些機關很可能被一些有心之人利用。”張政嶼說。

娘娘腔笑着反問：“那你是那種有心之心嗎？”

張政嶼說：“不是。”

“你管別人的事管那麽多做什麽呢？”娘娘腔回頭将屋裏的慕雲峥一看，笑道，“你就管好你自己或者慕雲峥的事就好了，沒必要想這麽多。”

說完，娘娘腔帶着鬼手下走了。

這屋裏也沒必要繼續待下去，霄客來到張政嶼身邊，低聲說：“走吧，還得盡快解決鬼胎的事情。”

“走吧。”慕雲峥也過來了。

張政嶼把慕雲峥一看，對霄客說：“你先下去吧。”

霄客離開的速度十分快，把整段樓梯留給他們說話。

張政嶼又看慕雲峥一眼，慕雲峥笑問：“張兄，你想說什麽就說吧。”

“又是張兄了。”張政嶼心裏有點不愉快。

“哈哈哈。”慕雲峥笑了。

“是我對——”張政嶼的唇還張開着，就這樣被慕雲峥用手指按住了不讓他出聲。

兩人站在同一節階梯上，其實擠得慌，所以肩膀跟肩膀挨在一起，對視之時，慕雲峥說：“剛才王皮子不都說清楚了嗎？你還說這種話幹什麽？再說了，那夢的前段，以及最後關頭我肚子痛，我們不也都經歷過了嗎。”

想起那些場景，慕雲峥還有些不好意思，收回手指後，他快步下了樓，出客棧時，鬼市裏的熱鬧燈火把他的臉映紅了，他看見霄客雙手抱臂在街邊等着。

霄客與慕雲峥對視了一眼，沖出現在慕雲峥身後的張政嶼說：“就等你了木頭，走吧，我剛才聽見有人說，今晚鬼王會出現在鬼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