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生命

生命

30.

挂斷電話,林逾靜飛速下床換衣服準備去醫院。

驚得正在寫論文的祁渥雪也停下手上動作,問她道:“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醫院。”

林逾靜套上羽絨服,搖頭,“不用,你論文催得比較緊,我自己就好。”

只是就在她正收拾背包時,宿舍門突然被“peng”的一聲踹開。

兩人都被巨大聲響吓得渾身一顫,齊齊看向門口後發現是李沁詞,

将近一周沒見,李沁詞頭發淩亂,化着濃妝像是只鬼。

寒冬臘月,她穿着一件露臍裝,下搭超短皮裙,外面套了件皮草禦寒。

一看就是和朋友徹夜宿醉,借着酒勁來發瘋。剛走進宿舍,空氣中頓時彌漫起一股刺鼻的酒味。

“祁渥雪,你這個不要臉的小三,婚禮上搶人丈夫,破壞人家婚姻。”李沁詞跌跌撞撞走進宿舍,手指在她們兩人搖擺半天,才找到哪個是祁渥雪。

林逾靜從前見她都是一副溫婉模樣,現如今才算看清她真實面目。

也顧不上她是否有危險,直接拉過祁渥雪護在自己身後。

李沁詞則越罵越起勁,特別看到她護住祁渥雪後,恨不得沖到她面前指着鼻子罵,“還有你林逾靜,你們真不愧是師姐妹,都一樣的不要臉,有爹生沒娘養的下作玩意兒。”

這一番話,無疑是刺中了林逾靜和祁渥雪的內心。

她們前者,一個從來沒有感受到過父愛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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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者,則是高考前失去雙親,柳華幾乎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還被搶走。

祁渥雪只恨得李沁詞牙根都是癢的,直接拿起桌上的水杯,将一整杯水潑到了李沁詞臉上。

而此時樓道裏也聚集了不少好奇的同學,都圍至她們宿舍門口看熱鬧。

“李沁詞,請你清醒點。婚禮邀請函是你派人送來的,我受邀赴宴甚至沒有和新郎多說一句話。你要恨就恨自己多此一舉,親手破壞了自己精心準備的婚禮。”

李沁詞用手抹了把臉上的水珠,整個眼睛頓時黑作一團,更像是神志不清的瘋子,“我只是高估了你的品德,沒想到你真的有臉來。”

林逾靜算是見識到這輩子最厚顏無恥的人,自私且壞,惡毒又刁蠻,“李小姐,是誰高估了誰的品德,又是誰破壞了誰的感情,你心裏應該最清楚。”

“我之前還不止一次勸你,嫁給一個心裏、眼裏沒你的人,只會是痛苦度日。你又是怎麽回答和貶低我們的?你說你們京圈子弟的婚姻根本不看感情,只講求門當戶對。自信高傲地講只要你們李家還輝煌一日,柳華就會永遠選擇你。”

林逾靜一臉鄙夷,嘲諷問道:“怎麽,你那麽有把握的婚姻,沒給你帶來想要的幸福嗎?”

李沁詞終于像只被戳破的氣球,也徹底被激怒,“林逾靜,別以為我不知道,一切都是因為你給陳京澍吹枕邊風,所以他才主動找柳華簽約的。你也是破壞我婚姻的罪魁禍首。”

“你不會真以為陳京澍現在寵着你,就一定會和你結婚吧?你做夢!”李沁詞歇斯底裏,宛如瘋魔,“他是不是都沒和你說過,他一直都有婚約的。全壹京都知道,陳家太子爺未來是要娶姜氏生物大小姐的。”

此話一出,林逾靜耳邊突然滿是尖銳的嘶鳴。

整個世界,更是寂靜得落針有聲。

她緊攥着拳,拼命克制自己懸在絲線上随時會崩潰的情緒。

祁渥雪同時感受到她的異樣,緊握住她手,“李沁詞瘋了,別信她說的話。”

“是不是真的,你自己去問陳京澍就知道了。”李沁詞笑着,又朝着她邁進一步,又賤又壞,“這就是我們京城子弟,愛和婚姻,分的清清楚楚。”

“都怪你,就差一點,我就能把愛情和婚姻捆綁在一起。”李沁詞終于頹然地滑坐在地,失聲痛哭。

恰時,一對老夫婦從人群中擠進來,“小詞,你就不能消停一點,讓我和你爸過幾天安生日子嗎?”

李沁詞見到父母,更是像失了控,“都是你們的錯,都是你們無能,我才沒得到自己喜歡的東西。”

在她心裏,仿佛從來不是真的愛柳華。

不過是她想要收集進卧室裏的,漂亮精致芭比娃娃。

李父經歷了一連串的事,這次簡直丢光了臉。再看着她發瘋撒潑,怒不可遏地擡手給了李沁詞一耳光,“混賬東西你真是瘋了!我警告你以後不許再和那群狐朋狗友去喝酒,也不許再來找陳京澍女人的麻煩。”

然後,夫婦倆人一起使出全力,将李沁詞強行帶出了女生宿舍,世界這才安靜下來。

而林逾靜,卻還像沉浸在剛剛,手腳冰涼地愣在原地,腦海中滿是李沁詞對于陳京澍早有婚約,卻瞞她不報的嘲諷。

“靜靜?靜靜?”祁渥雪的聲音,都像是被罩在玻璃器皿裏一般。顯得空靈,又詭異,“靜靜,你別吓我。”

林逾靜被祁渥雪拿涼水猛的灑了下臉,才終于從真空世界裏掙脫而出。

她一張臉被憋得通紅,回過神後,只一個勁大口呼吸。

多時,她才攏了攏肩上的包,說道:“師姐,阿澍出了事,我先去醫院了。”

林逾靜去往醫院的一路,都在強裝着淡定,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要萬事以大局為重。

等陳京澍醒來,再重新去梳理彼此間的關系也不遲。

可真讓她放下心結,全然不在意婚約之事,她才發覺一切太難了。

而她一直以來,其實從未深思過彼此的關系,從來都是在用逃避的方式去處理與陳京澍之間的感情。

她嘴上說着只要做朋友就好,這樣兩個人都不會有分開的理由,但心裏卻無時無刻不在害怕他未來會有自己的生活,門當戶對的愛人。

終有一天,她還是會不可避免地成為他生命之外的人。

就這樣幾近麻木的,連她如何到的醫院,又是怎麽走到急救室門口的,林逾靜的大腦都是一片空白。

直到看見褚言朝她迎了過來,林逾靜才突然像洩了全身力氣,雙腿一軟,癱倒在地。

“靜靜!”褚言都被她吓到,急忙上前扶住她坐到連椅上,“京哥沒有大礙,已經搶救過來了。”

林逾靜雙目呆滞,問道:“所以,發生了什麽事?”

褚言還以為她在問陳京澍如何受傷的事,眼神略顯閃躲道:“京哥和這位姜總是朋友,剛剛因為一些矛盾,發生了些肢體碰撞。”

林逾靜循聲看了過去,才發現旁邊坐着一個身着黑色西裝的男人。

她曾見過男人兩面,第一次是在祁渥雪書桌上的生物周刊,他是該期封面人物,旁邊就印着他碩大的個人介紹:姜氏生物CEO——姜應止。

第二次,是他去人文學院接詩爾教授,一時間華清大學論壇全是他。

那時大家才知道,漂亮的大才女詩爾教授,嫁的男人姓姜,長子是姜應止。

不過姜應止和他母親的長相氣質大相徑庭,同樣戴着一副金絲眼鏡,他卻完全沒有溫柔的書卷氣,鏡片之下只可見一雙冷漠到毫無人煙氣的眸子,像是世間萬物都不配出現在他眼中一般。

迎上她視線,姜應止就像是看街邊的塵泥一般,不屑,如目空氣。

林逾靜心頭不免升起反胃,明白這才是來自天生高位者的居高睥睨。

但同時,她也明白他對自己的敵意來源。

畢竟他除了是姜氏生物的CEO,還是陳京澍訂有婚約未婚妻的哥哥。

可林逾靜同樣正因陳京澍婚約的事心煩意亂,所以也沒給姜應止什麽好臉色,直接從他身上掠過視線,看向褚言,“什麽樣的肢體碰撞,會心搏驟停,住進醫院裏?”

褚言撓了撓頭,徹底慌了,“靜靜,你還是等京哥醒了,讓他親自和你說吧。”

林逾靜索性不裝了,直接開誠布公問道:“是因為和他有婚約的姜小姐,是這位姜總的妹妹,對吧?”

聞言,褚言臉色驟變,“你怎麽...”知道的...

“你想問,我怎麽知道的?”林逾靜眼眶微微泛紅,心口一半是酸意,一半是連拈酸吃醋的資格都沒有的空落感,“既然有人能把我倆的事,傳得滿壹京皆知。我自然也能聽到他和別人的事。”

“靜靜,今天之事,不是你所想的那樣。”褚言也不知道該如何和她解釋,生怕說錯一句話,就把她氣走,“你就等京哥醒來,再說這件事好嗎?”

林逾靜嘆了口氣,知道當事人陳京澍不出現,那麽此刻就不是糾結的最好時機。

她環顧了下周圍,才發現整個急救室外,只有自己、褚言,和姜應止三人。

“陳京澍心搏驟停,你沒有通知陳家人嗎?”

“你有所不知,陳家也就陳鎮風老爺子疼京哥,可他年紀大了,根本受不了這種刺激。”褚言撇了撇嘴,繼續說道:“而陳局,一般只會在收不住場的時候才會出現。那麽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

“他這些年,就都是這麽過的嗎?”林逾靜心中終于有所不忍。

褚言咂了咂舌,“很多事京哥不讓我和你講。但情況基本就是你看到的這樣。全世界,估計也就只有陳璇姨是無條件愛他的,可惜...”

說完,褚言又趕緊拉着她說道:“靜靜,你也扪心自問,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京哥是否對你有過半點虛情假意。”

林逾靜瞳孔泛紅,含着淚光。

她知道陳京澍有多好,但也知道不屬于自己的月光,即使灑在身上,也要有分寸地及時避開。

“褚言,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也有自己的底線,作為好友我肯定會對阿澍不離不棄。”林逾靜咬了咬唇,組織好久語言,才委婉道:“但要我以其他見不得光的身份陪着他,那不可能。”

聞言,褚言先是有些驚訝不解,然後胸腔都伴着笑意一同顫抖,“靜靜,你還是不了解京哥。你說的那種身份,就算是你肯委屈将就,京哥也不會讓你沒名沒分的。”

“這些年,我眼看着他越活越像死去的胡楊木,外邊看着郁郁蔥蔥,軀殼早就是腐爛的。”褚言吐了口氣,話語裏滿是心疼,“直到你出現,他才終于像活過來一樣。”

林逾靜忍着淚,問道:“我也有想不通的事。初見,他那麽恨我,後來怎麽就突然像變了人,再也不和我計較從前。”

褚言緩緩開口,“你上次在舊樓裏遇險,京哥把你抱回車裏時,你一直重複着‘阿澍,我好像要死了’,你說一句,他就回你一句‘靜靜,我在’。”

“你還說,你很傷心,因為他總是揪着從前,對你說很難聽的話。”褚言回憶那晚的陳京澍,就像是抱着失而複得的寶貝,生怕稍稍松手,就會再次錯過,語氣更是卑微又怯懼,“他就徹底認輸了。”

“他握着你的手,放到他心髒上。對你說‘靜靜,我允許你的掌心把握我的命運。’”

褚言說的這些事,她其實都有印象,只是那時她還單方面認為陳京澍恨她到不行。

所以只以為,一切都是夢中發生的臆想。

“京哥,真的是,見不得你皺一下眉,掉一滴淚。”褚言看着她,幾乎是用央求的目光,“靜靜,我求求你,也心疼一下京哥,別信外人說了什麽,看看京哥為你做了什麽,好嗎?”

是呀!

林逾靜心中想到。

從她出生到此刻已過了二十六個年頭,除了得父母給予的生命外,其餘一切外部情緒與金錢,都是她自己一點點賺取的。

所以她從來都清醒知曉身後無人可依靠,養成了沒有安全感的習慣。

也只有認識了陳京澍之後,她才一次又一次聽到有人,不斷地、堅定地,告訴她說:“只要你願意,我護你一輩子。”“別松手,我能一直給你擋風。”“我許你當一輩子小孩。”“我能給你的,可不止點情意。”

少年時,陳京澍為她撐腰。只因她說一句怕黑,送她小夜燈。

傾盡全部,送她最好的二手相機。

幾乎給了她,少年人所有的愛。

再相遇,即便心中還有恨意,仍是排除萬難簽下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慈善項目。

怕他們聯盟資金鏈斷裂,拿自己的私人賬戶填補。

甚至連她的朋友,他都會因為牽連到她情緒,而主動施以援手。

一樁樁,一件件。

人非草木,就算是塊冰,這樣被陳京澍捂在胸口,也早就暖化了。

“靜靜?”褚言看她又呆滞地愣住,輕聲叫道。

林逾靜眨了眨眼,只問:“他選我,未來的路會不會很難走?”

褚言沒有直面回答,而是反問道:“那向來清醒理智的林小姐,願不願意陪他,走一段坎坷的泥濘之路?”

關于訂婚,只是兩家長輩一頭熱。無論是阿澍,還是姜大小姐都心中另有所愛。只是推動靜靜和阿澍複合的劇情,大家可以放心看下去。

這樣有階級差的愛情,最後修成正果。需要愛,更需要彼此堅定的朝着對方雙向奔赴。

我稱他們是,童話感現實向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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