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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露正好,錢東文握着小鐵鍬,在一個個瓷盆裏攪來攪去:“青青,跟你說了多少回,花不是這麽種的。”她沖翻好的土壤澆水,若有似無撅撅嘴:“你幫我弄好就好了嘛。”看來小綿羊也不是任人欺負的地位,在某些特殊的人面前,她還是可以渾然天成地耍耍賴,使點兒小性子。錢東文笑起來都給人很踏實的感覺,他把土壤鋪平,動作十分靈活:“安順的油菜籽長得可好了,這兩天正開花,大片大片的黃,晃眼睛了還。”
竹青青一臉向往:“是麽是麽,那顆樹下的大黃狗還在麽?”“大黃被劉二爸養着了,當看家狗養着,有大黃守着,他們家院壩沒人敢闖,那東西可能吃了!”他在手裏比劃,“半年長這麽大。”好像太大了,又縮小範圍,“不對,這麽大!”竹青青咯咯地捂着嘴笑,錢東文定定看了
她一會兒,才開口:“你終于笑了,我來的時候你哭的兇,為什麽要哭,你爸對你不好?”
她收起笑容,搖搖頭:“別提這個了,都是些很傻的事。我們家……我是說外婆的房子,還在麽?”錢東文腦子簡單,一下就被話題帶走:“在!老趙叔住着,還在後溝栽了黃荊條,說是等那些小兔崽子偷橘子時,就用條子教訓他們。”聽他說這些,她心裏很平靜,但情緒明顯不如剛開始積極。
竹義鋒這幾天住單位,全封閉式讨論開會,家裏和以前沒什麽變化,竹簫簫早出晚歸,每天都有人接送,有時候竹青青從窗戶還看見陸寒的身影,他滿臉都是恭維的笑,輕松自在地表情和面對她時截然不同。好在身邊有人陪,她也不覺得孤單寂寞,錢東文每天陪她坐公交,十多站距離,半個來小時,人少時和她并排坐着,人多時用厚實的肩膀擋住東搖西晃的人,将她隔開。他很樸實,親手做的紅薯幹和槐花蜜,一罐罐塞給她的同學,道着謝請他們多多照顧她,連傑克森回國探親都帶了好幾罐。
系裏下發百港灣拍賣會的邀請函,傑克森不在,竹青青将好帶着錢東文一塊去。錢東文有些緊張:“我是個粗人,藝術文品這些都不懂,要不我在外邊等着你。”竹青青不高興:“我也不懂的,但這個拍賣會開場秀的衣服是我設計的,東東你都不想看看我設計的是什麽樣麽?”他大喜:“都是你設計的啊?”她點頭:“當然了!我以後要靠這個吃飯的,雖然那些時尚流行我也不明白,但是老師說我很有天賦,風格獨特,讓我努力呢。”
他明顯比她還激動,連連點頭:“那我肯定是要去的!”實際到場後還是拘泥,他見過的現場版就是鎮裏搭臺子唱戲,這東西還是從電視裏貓過幾眼。幾十排高背椅錯落排放,大廳中央零落安置些一米高的柱子,上有方形玻璃罩,罩裏是新式工藝品。他走在竹青青身側,小心翼翼,怕撞翻了那些精貴易碎的玩意兒,竹青青抿嘴笑,拍拍他的手:“其實我也很緊張,咱們看完服裝秀就去學校小後街吃涼粉吧?”
錢東文認為這主意不錯,放松了身體朝她點頭。遠遠看見前排站着兩個女人,一個是穿香槟色小禮服的竹簫簫,另一個是很久不見的coco,她們好像談得很開心。她挑了最後一排靠角落的座位,錢東文不明白:“坐在這裏看得見嗎?怎麽不去第一排。”她向他眨眨眼:“第一排是貴賓席。”錢東文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繞過跟前的四方柱,還未靠近座椅,就和側身而來的人撞個大滿懷……
伴随錢東文一聲連一聲地對不起,陸寒抓着殘破的瓷器從地上站起來,面無表情地看着碎了一地的瓷片,再擡頭看到錢東文時,臉上的怒氣隐隐可現:“走路不帶眼的!知道這玩意兒多貴麽!”錢東文誠懇地笑,臉上的尴尬顯而易見,他搓了搓手說:“真不好意思,怪我沒看見有人過來,這個東西多少錢,我陪給你吧。”
陸寒冷峻的臉上浮現一絲不可思議:“開元丞相府上的越窯,你拿什麽陪?”他哪知道什麽開元越窯的,但是丞相倆字還聽得明白,一下就傻在那裏,臉上尴尬的紅潤更加明顯。陸寒毛焦火燎地扒了扒頭發,聽坐在椅子上的竹青青朝這個冒失鬼叫了聲東東,火氣瞬間爆發:“你就不能把你的人看好些!知道這東西哥費了多大勁才弄來!”
前面已說過,一旦竹青青被欺負,哪怕是純語言上的被兇狠,這錢東文也會化身一頭獅子。此刻見這不怎麽和氣的小子竟把怒氣撒到青青身上,他當即爆發,指着陸寒的鼻子:“你是男人,沖女人發什麽火,這東西是我打碎的,要算賬找我來!”
小陸子向來不把人放眼裏,見一外來人沖自己蹭鼻子上臉,立馬就被點燃,摔了手裏已破殘的瓷器,二話不說揪住對方領子就準備打人。正式的還沒開始,這頭盤菜就已經被這倆男人搞得一團糟,大家紛紛遠遠望過來,保安上來拉也拉不開,錢東文雖長在地裏,但也不是吃素的,渾身蠻勁,雖然不敵特種兵出身的陸寒,但也給了他不少硬傷。一時清雅的會場亂成一團,只有竹青青焦急的聲音陣陣回蕩,當陸寒高舉拳頭對着錢東文的腦袋時,她本能撲過去,護住他的頭。
陸寒愣了愣,好半天才松手站起來,她随着他的起身憤怒擡頭,卻一眼就看見玉樹臨風的章書傲。先将錢東文扶起坐好,才掏出三張卡走過去,擡起他的手,攤開掌心将卡放上去:“我先陪你這麽多,不夠的明天再補上,東東撞壞你的東西是不對,但是你們打人也不對。”當這麽多人的面說話,她忍不住又臉紅,轉身卻牽起錢文東的手:“東東,我們走吧。”
一路上錢文東都愧疚萬分,見她臉色不好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最後顫悠悠開口:“那個東西那麽貴,我不是故意的,但我會盡力陪,把房子莊稼地都賣出去也值些錢。”竹青青頓腳,轉身看着他:“不用啦,他們人品不好,以後別和他們往來。”人品不好?好像是,那毛小子脾氣暴躁不講道理,其他人也冷眼旁觀不說句公道話,他揉揉臉上的紅腫:“我住幾天就走了,和他們來往
不了,你放心吧。”
古董花瓶有什麽了不起,還不是一碰就碎了,放在那裏當擺設還浪費空間,竹青青想起那人的臉,心裏憤憤不平。他的領子展展的,西裝褲縫都是筆挺一條線,白襯衣的袖口在動作間露出來,對別人造成這麽嚴重的傷害也事不關己的模樣,還把自己打扮得儀表堂堂,下巴上半截胡茬兒也沒有,棱角特別分明。小姑娘還是膽小放不開,給他遞卡的動作多麽潇灑,卻連眼睛都不敢擡起來看他,碰觸他微涼的掌心,小手還受驚般微微顫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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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走後十分鐘,拍賣會正式開始,臺上清麗的模特身着飄逸閑淡的款式徐徐展秀,首排中間的男人低頭看招标書,絲毫不受現場音樂氣氛的影響,身邊的紅裙子姑娘名叫coco,疑惑不解地輕撞他的胳膊:“有心事?”
他将标書翻了個頁,頭也沒擡:“你想多了。”
coco艱難地喝口水,指指标書:“你拿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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