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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臺外圍種了很多薔薇,紅綠相配十分惹眼,歐翔在三角水晶桌上放了盤國際象棋:“來來,切磋兩盤!”章書傲于是三兩步走到桌子旁坐下。竹青青心裏別扭,這個歐翔,曾為了勸她離開那個人還發火了,怎麽現在又和人家很友好似的,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虧她還純真地以為他雖然蠻橫了點兒,但好歹跟她站在同一線上。其實這貨哪有戰線,誰陪他玩兒得來他就站誰那邊。

竹簫簫歪在沙發上睡覺,錢東文偷偷瞄一眼陽臺上的倆人,悄聲問竹青青:“你不認識他麽?我看他挺友好,剛才也想和你打招呼的,你幹嘛不理人家?”竹青青坐得筆端,臉上卻郁郁的:“我不認識他……他不是好人,東東你也不要和他說話!”錢東文想了想,老實巴交地摸摸後腦勺:“你都不認識他,又怎麽知道他不是好人呢?”她生氣了,白皙的臉蛋噌噌噌紅起來:“你什麽意思嘛,幫着外人說話!”

情緒上來沒忍住,說話的聲音大了點兒,歐翔擡頭往這裏看一眼,浮誇地笑着招手:“來來來!過來觀戰,看本少爺是怎麽贏的!”她坐在那兒不動,錢東文拉她的胳膊,她也掙脫他的手不起來,小夥子十分疑惑,她怎麽突然這麽生氣?按捺住好奇,低聲哄:“青青你這樣不禮貌,在人家家裏呢!”她這才不情不願地跟他走過去。歐翔目睹錢東文盯着棋子一動不動,立即揚眉炫耀:“你們那村裏沒這玩意兒?”錢東文憨實地搖頭:“我們那有象棋,晚上在院壩裏拉了白熾燈,大家都來看下棋,可好玩了……就是蚊子有點兒多,不如你們條件好。”

他咬字不清,說話帶有地方口音,稍一緊張就語速過快,歐翔擡眼滿面笑容地看他,慢吞吞道:“土包子!”錢東文面上一紅,撓撓腦袋,十分尴尬。竹青青早習慣他的毒舌,卻不容人這麽說她重視的人,當下沒忍住,細聲細氣反擊:“我們就是土怎麽了,你看不上我們,我們還瞧不起你呢!”

歐翔誇張地哎呦喂了一聲:“我發現你這土老帽一面對這小子就變成小母雞,還會反擊了?”她不是攻擊派的人,再被他嗆一句,就準備轉身溜走,偏偏錢東文知道她心情不好,順手拉了她一把,還憂心忡忡地喊了聲青青。歐翔看了眼他牽着小土老帽的手,笑着問,“吵架了?”說完立即去攔章書傲的後,激動地臉紅脖子粗,“後不能越子,我這馬擱這兒擺着呢,你多久沒玩兒了,連最基本的規則都忘了?”

章書傲淡定收回手,看了眼欄杆外的薔薇花,伸手去拿茶杯,不知在想什麽,手一握竟給握空了,再往前一碰,白瓷杯唰地歪倒,滾燙的茶水淋了他一手……歐翔呆了,錢東文楞了,下一秒,歐翔大聲吆喝傭人拿藥過來,錢東文馬不停蹄地奔去找毛巾,竹青青晃了晃身體,繃住了想去幫忙的動作,慢騰騰找了個靠牆的位置坐下。

從屋裏出來後,歐翔啪地擰開軟膏的鋁蓋子,伸長胳膊遞過去。他撇了一眼發紅的手背:“不用了。”說完伸手接了錢東文手裏浸過冷水的毛巾,随意在手背上敷了敷,便利落地仍在桌上,歐翔朝錢東文擠眼睛:“行啊你,還有些眼力勁兒。”錢東文終于博得這位怪異男青年的認可,剎那間很是高興,咧開潔白的牙沖他嘿嘿一笑。他從角落儲藏櫃翻出球拍,朝章書傲揚了揚:“打幾局呗?”

章書傲欣然和他下樓,連衣服都沒得換,錢東文跟在身後莫名焦急:“那、那個……章先生,你的手會疼的呀……”歐翔回頭:“你個小土鼈,爺兒們一點成不!小地兒來的人都這樣?走,爺教你打球,保管你生龍活虎霸氣沖天!”說着又盯着站那兒不動的竹青青,“你給弄點兒水下來,別站那兒不動,我要你來又不是當擺設的。”

一屋子人都叫他使喚慣了,小姑娘又回到以前誰逮着誰欺負的境地,默默地往壺裏倒着冰水。這個土霸王,一個人寂寞了,害所有人都不得安寧,把人都折騰到這兒來就為了陪他下棋打球,還把她當丫鬟使喚,幸好竹義鋒一直都是大忙人,不然知道她和那個人見了面,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肯定免不了一頓訓。

歐家的傭人把冰箱裏的酸梅湯遞給她:“他打小愛喝這個,把冰塊放在桶裏備着,他要的時候再加,不然又發脾氣了。”看看,連他家的傭人都渾然天成地使喚她,他怎麽不去使喚躺沙發裏的人呢。說起沙發裏的人,竹青青擡頭看了一眼,竹簫簫不知什麽時候醒的,正盤腿坐着懶洋洋地看着她。小姑娘展顏一笑,舉了舉手裏的酸梅湯:“要喝點兒嗎?”

竹簫簫搖頭,打了個哈欠,也不管她一個人能拿多少東西,率先下了樓。樓下歐翔正站在草地裏指揮錢東文怎麽揮球拍,十點來鐘的太陽雖不是太熱,但也烤人得很,錢東文黝黑的臉上冒出豆子大的汗珠,學習得十分認真。竹青青抱着木桶從樓上下來時,就看見她妹妹歪腦袋靠在章書傲肩上,握着他的手搖啊搖的,最後好像發現了什麽,擡起他的手仔細一看,只是背對着,竹青青也能想象她皺眉的表情,耳朵裏随即傳來竹簫簫的詫異:“手怎麽了?”

她抱着桶沒往前走,聽見他頓了頓,平淡地說:“燙了一下。”竹簫簫嬌嗔:“燙了是要擦藥的,你等我去拿藥。”他說着不用了時,竹簫簫已經轉身,看見吃力抱着桶的小姑娘,愣了愣,章書傲也已轉身,目光炯炯地鎖住她。這邊剛好靜止,那邊歐翔開始咋呼:“簫簫醒了?快快和我打一局,我看你這幾年退步了沒!”

章書傲撤出被她握住的手,拍拍她的肩:“你也該動動了,每天吃了睡,對身體不好。”她無所謂地瞥了瞥歐翔,撿起地上的拍子,開始活動筋骨。竹青青早就抱着桶跑到那頭,累得直喘氣,錢東文用球拍不停地給她扇風,歐翔反正是不打算讓人好過的,扯開嗓子喊錢東文:“那個什麽東的,過來看我打!這麽簡單的玩意兒都學不會,幹什麽吃的!”說完又接着命令竹青青,“上去給我拿毛巾,要新的!”

她撇撇嘴,叫你個富家子的壞習慣,以後誰嫁給你誰是倒黴蛋!當然最後她還是毫無怨言地上樓去給他找什麽新毛巾。傭人不知道忙什麽去了,她墊了腳也夠不着櫃子頂層的東西,正努力的緊,聽見後面有聲音,本能地撒嬌:“東東你來幫幫我,這個東西太高了,我夠不着。”

當那只戴着明晃晃腕表的手伸到最頂層時,竹青青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熟悉又陌生的氣息從她背後漸漸擴散。她的血液又開始上湧,憋紅了臉轉過去,眼睛只敢看着他手裏的毛巾……伸出芊芊玉指,捏着毛巾往出拽,拽了一遍……沒動靜,使了勁再拽一遍,反倒差點被反作用力彈倒。

沒辦法了,只得擡頭看着故意不松手的男人,嘴裏唯唯諾諾:“給我……毛巾……”章書傲盯着她,眼光前所未有的肆無忌憚,對視不過幾秒,她立馬像霜打的茄子低了頭。儲藏室裏暗暗的,燈光柔和地打在她臉上,他看了她好一會兒:“為什麽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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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那個什麽東的撒嬌,卻連看都不屑于看他一眼。竹青青驚訝,睜大了眼睛看他:“不躲着你,難道還和以前一樣對你?”她神情真摯,他啞口無言。沉默地站了一會兒,竹青青想從他身邊擠出去,卻被他後退一步擋住,“以前……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

時間仿佛靜止了,竹青青掰着自己手指,站得筆端,聲音弱弱的從嘴巴裏傳出來:“還想利用我麽……你以為我傻了一次,還會傻第二次?”

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心上割了一刀,這個大男人頭一次嘗到了後悔的滋味。小姑娘重新去扯他手裏的毛巾,這一回,終于輕輕松松拽進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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