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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月光溫沉，剛到晚上八點鐘，桃花村便集體斷了電。有的人家點了蠟燭，有的直接拖鞋上炕準備睡覺，70年代的桃花村是沒有任何娛樂設施的。

易曉勇卻喝得醉醺醺的蹲在院子裏，紅着眼愣神。

他不嗜酒，也沒條件嗜，家裏但凡有點閑錢，都給兩個兒子填補上了。

易曉勇至今還記得小兒子剛出生時的場景，鄰裏紛紛來道喜，他也高興得像個孩子。

生易錦那會兒他就沒這麽喜悅，甚至還暗暗挫敗。

可孩子們長大後，反倒是他不看好的女兒幫家裏最多。

孩子嘛，手心手背都是肉，易錦也是他拉扯大的，怎麽、怎麽就變成今天這樣了？

在易錦家時，他怎麽就沒多問一句易錦的身體怎麽樣？

不是易曉勇不想，是他根本沒有關心易錦的意識！

易曉勇臉上火辣辣的，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被女婿教育，比挨巴掌還疼！

十多分鐘後，屋裏的門打開，徐蓮英摸着黑來找丈夫，“易曉勇！幹嘛呢，剛才就聽見你的動靜了，怎麽還不進來？我說你，身上怎麽全是酒氣！你喝酒了？！”

“喝酒怎麽了？！”易曉勇的大嗓門一打開，能把隔壁村的狗吵醒。

“去你的，你想把爸吵起來？你不是去易錦家了嗎？小錦身體怎麽樣？”

見妻子第一句話就在關心女兒的身體，易曉勇心裏舒服了些。

他們并沒有不關心女兒嘛！

可徐蓮英也就問了這麽一句，接下來便喋喋不休唠叨起易林栾的婚事來，“小錦給你錢了嗎？小栾都20了，再不結婚像什麽樣子，這小錦也不像話，居然扣着彩禮錢不給我們。她拖着不給，小栾什麽時候才能娶上媳婦？！”

徐蓮英的話像利刃一樣刺進易曉勇心裏。

他和徐蓮英都一樣，關心的只有易林栾。

“我跟你說話呢，裝什麽啞巴？”徐蓮英推搡易曉勇一把，“你不管你兒子了？”

“管管管，我能怎麽管？！你去看看小錦穿的衣服，東補一塊西補一塊的，人家沈行知說了，彩禮錢在路上了，來了以後全交給小錦！”

“這可不行！沒這彩禮錢，小栾怎麽娶的上媳婦？！這點彩禮錢還不夠呢，你得管小錦再要點！該不會是沈行知不想給錢吧？當初我可是看他城裏人身份，再加上許諾給50塊彩禮才讓小錦嫁給他的，他是想過河拆橋？！”

看着面色“猙獰”的徐蓮英，易曉勇頭都大了。

錢錢錢，提到易錦她只想得到錢，怎麽就全讓人家說中了！

“徐蓮英我告訴你，小栾的婚事我會想辦法，別去找小錦！”說完，易曉勇拎起酒瓶子，搖搖晃晃且怒氣沖沖回了屋。

留下徐蓮英二丈摸不到頭腦。

不找小錦？不找小錦哪來的錢？？

*

要想對現在的家進行全面改造，是要花費很大功夫的。易錦家裏寒酸，除了兩個單人沙發，一張大圓桌還有兩個櫃子外，就沒有一件像樣的家具。

現在當務之急就是添點兒家具。

桃花村人用的家具都是村裏的木匠打的，易錦本來打算去找木匠訂做幾套，但是轉念一想，她剛拿到幾十塊錢，直接去找木匠太招搖，這事得讓沈行知去辦。

一大早，易錦做了魚湯，又把剩米飯做成蛋炒飯，然後和顏悅色的去叫沈行知起床。

“行知，”易錦說，“起來洗把臉，去吃飯吧。”

看着笑眯眯的易錦，沈行知的反應是一動不動。

“說吧，有什麽事。”

以前的易錦溫柔相待是愛他，現在的易錦……

沈行知認清了自己的地位。

易錦笑眯眯道：“我要一張桌子和一個衣櫃，你不是認識木匠嗎？去學學吧，自己做一個。”

對沈行知這種城裏娃來說，這其實是有難度的。

不過他只沉默了一會兒，就點頭同意了。

真是稀奇了。

易錦依稀記得，從前沈行知幾乎不管家裏的事，她也不願意讓他管，那時候她還堅持要照顧好自己的男人，事事都要先為沈行知做好，即便他們白天都要下地幹活。

現在對沈行知不再客氣，易錦才發現他也挺聽話的。

做家具的事交給沈行知，易錦便開始思考如何正大光明地賺錢。

總是偷偷摸摸的去賣東西，人家遲早要懷疑錢是從哪來的。

想來想去，易錦決定做做針線活。

例如刺繡、樣式簡單的衣服。

她5歲就開始拿針線了，做工嚴密整齊，換點錢絕對沒問題。

想到就做，易錦立刻着手開始繡手帕，幾天過去，已經攢了十多條手帕了。

很快到了開春。

村裏有個破破爛爛的小學，一共只有三間屋子，一間窗戶碎了一半，沒錢修補，只能當做雜貨間。剩下兩間分別是教室和老師的辦公室。條件也沒比破屋子好多少，下雨天地上要放盆，否則要水漫校園。

饒是如此，這已經是村裏大部分人求而不得的地方。

剛開學，易錦便帶着易欣來學校了。

桃花村的小學其實沒那麽嚴格，但偏偏校長王楊自诩讀書人，分外瞧不上桃花村這些莊稼漢。因此他特別設立了一個“入學考試”，考試不達标的孩子不許來上課，說是節省國家資源。

特殊時期，像他這般猖狂的人着實不多，但聽說他背後有人，村長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王楊是個年近50的小老頭，正站在門口迎接學生。

易錦和易欣是第一個到的，易錦對學校有特殊的情懷。

易林栾進學校上課那年，易錦已經過了入學年齡了，她問過爸媽，為什麽她不能上學。得到的答案自然是讀書沒用，女孩嫁對人就好。

可她仍然渴望讀書，于是每天都主動來接易林栾，連王楊都認識她。

讀書人王楊卻沒有新時代的思想覺悟，他看到易錦時常來這裏，不但不鼓勵她讀書，反而嘲笑道：“女娃腦子笨，上學也比不過男娃，現在的社會，人才都是男娃。你看看那些坐在研究院裏的科學家，有女娃嗎？趕緊回家幫你媽幹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