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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易錦無聲地看着徐蓮英，眼底積了些淚水。

曾已何時，她以為母愛無不偉大，她的母親為了她甘願抛下一切，所以她也願意為了母親奉獻一切。可母愛雖然偉大，在徐蓮英眼中，卻是分男女的，只要男孩過得好，拆了女孩的家又如何？

“你知不知道，”易錦輕吸一口氣，忍下淚，說道，“我已經結婚了，你現在的行為，是要攪黃我的婚事？還是在你心裏，只要易林栾結婚就行了，我怎麽樣根本無所謂？”

徐蓮英一怔，不悅道：“你說啥呢，我咋要攪黃你的婚事了？我當然希望你能過得好！”

“希望我過得好，所以要把我家裏的錢都拿走補貼易林栾？媽，沈行知已經算是不錯的了，以前我給家裏補的那些錢他都沒說什麽。要是他在意呢？他不想繼續補貼了呢？他要和我離婚呢？這算不算你攪黃了我的婚事？”

易錦一連串的問題讓徐蓮英無言以對。

……幫襯娘家，那就該偷偷的，哪能讓丈夫知道？

她緩了半晌才說道：“他不就是個知青，知道又能咋的？他這輩子回不了城了，別做那個夢了！”

“呵，”易錦冷笑，“原來在你心中，我和誰結婚，更重要的是能給你多少利益，而不是我能不能過得好。”

“你……說話越來越沒譜了！我是讓你幫你弟弟找對象，你這說的什麽一套沒邊沒際的！”

易錦“蹭”地站起來，冷冷道：“我是沒辦法了，這件事，交給別人處理吧。”

說完，不等徐蓮英有所反應，易錦便一個大踏步向外走去。

徐蓮英火急火燎地追上去，“哎呦你真是我的祖宗，又要幹嘛去？你去找誰啊？自家的事咱自己說行不行，還嫌不夠丢人吶！”

有了上幾次的吵鬧，徐蓮英是怕了易錦的嘴了，可不敢再讓外人摻和易家的事。

她又吵不過易錦，回回都叫人家說教一番，她也是要臉的！

可易錦哪管這一套，她現在能想到的，都是小的時候和易林安、易林栾在一起的生活。

他們有新衣服，她只能撿徐蓮英的舊衣穿。

他們過年有糖吃，她想偷糖紙舔一舔還被易林栾按着打了一頓。

有一年易曉勇買了一串糖葫蘆，一串有六個，易曉勇偷偷把兄弟倆叫出去，每人分了三個，吃完才回的家。易林栾藏不住話，扭頭就向徐蓮英和易錦炫耀，吓得徐蓮英忙捂住易林栾的嘴，然後偷偷看易錦。

這目光實在刺眼，她到現在都能記得。

易錦紅着眼，沖了出去。

沈行知幾乎沒多考慮，立刻跟上去，想要扶住易錦，卻被她幾次掙脫。

“易錦！你慢點！”

易錦沖到張嬸家門前。

正巧張嬸在院子裏晾蔬菜，見易錦紅着眼眶走過來，着實有些慌了。她放下手裏的活奔過去，“小錦，怎麽了這是？行知，快扶着點她。”

沈行知上前一步，将易錦拉到身旁，擰眉看着她。

徐蓮英緊随其後，一見張嬸，想到昨晚種種，先臊了個大紅臉。

張嬸看了她一眼，明白幾分，當即說道：“小錦，有什麽事你就直說！我就不相信了，桃花村沒有王法啦？親爹親媽就能按着人要錢了？說句不好聽的，你已經結婚了，是沈家人，關他易家什麽事！”

張嬸日子過得好，公婆以禮相待，老公疼愛有加，孩子又孝順，罵起人來底氣也足。

在桃花村就沒有她不敢罵的人。

徐蓮英本就理虧，只悻悻道：“我只是讓她幫小栾留意留意結婚的事……”

“小錦已經懷孕了！都是生過孩子的，懷孕多不容易你不知道？這段時間我可沒見你來照顧她！每次來都是為着你那個倒黴兒子，真不知道他給你灌什麽迷魂湯了，你是只要兒子不要女兒是吧？！”張嬸罵得十分痛快，“瞧瞧你兒子那熊樣，長得比狗醜，人比豬懶，要個頭沒個頭要身高沒身高，身上除了那幾塊肥肉連點能硬的肉都沒有，還想結婚？結婚吃西北風？還是打算他結婚以後也賴着易錦不撒手？！”

徐蓮英被這機關槍似的一連串攻擊打傻了。

啥啥啥，她兒子咋就這麽不堪了……

“我！這能怪我！”徐蓮英腦子都被打成了漿糊，磕磕巴巴反駁道，“你都說了，小錦都嫁人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這精力可不得多往小栾那邊分點，本來就該小錦的婆婆來照顧她。”

張嬸氣不打一出來。

正想再找點新詞罵回去，易錦卻突然拽住她。

她牢牢地拽着張嬸的胳膊，紅潤的眼睛漸漸恢複常色，只是仍然冰涼。

易錦一字一句說道：“媽，這是你說的，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以後易林栾的事就別來找我了。”她頓了一頓，毫無感情地補充道，“畢竟不是一家人。”

說完，和沈行知一起擡腿往外走，再沒多看徐蓮英一眼。

徐蓮英被易錦的氣勢鎮住，好半天回不過神。

張嬸也是如此，不過她比徐蓮英先清醒，“又不想照顧小錦，又想占她的便宜，天底下的好事都讓你老易家占盡了？你以為你上輩子拯救過全國？我告訴你，你要是再敢為你那兩個蠢貨兒子來找小錦麻煩，我們就去大隊長家裏見！”

這話說得很嚴重了。

村民之間再怎麽鬧，頂多是不和諧。

可要鬧到大隊長那兒，就有可能是性質問題了。

徐蓮英徹底蔫了。

沈行知熱了兩個玉米面饅頭，又做了一鍋西紅柿雞蛋湯，配上鹹菜疙瘩和一小碟昨晚剩下的炖牛肉，就是今天的早飯了。自從易錦性子不對後，家裏的生活條件就直線上升。

以前家裏都是沈行知管賬，他讓易錦管，易錦推脫說不會算數，沈行知知道易錦沒說假話，也就沒再堅持。

現在他把所有錢都交給易錦，現在看來，易錦管得倒是比他這個高材生強多了。

“你和你媽說的話，是認真的？”沈行知邊擺筷子邊問道。

其實沈行知何嘗不知道易家只把易錦當成一個可再生的錢包，他委婉地提過幾次，都被易錦認真地駁回了。

易錦真誠的認為他們是一家人，不會害她，也真誠的認為她作為姐姐，應該承擔起照顧弟弟的責任。

沈行知也覺得一家人該互相幫助，但易錦這情況，顯然只有她在被薅羊毛。

過去的記憶太深刻，以至于沈行知還不太敢相信易錦會和易家斷了。

易錦卻毫不猶豫地點頭了，“對，我要離開易家，離開桃花村，去鎮裏找份工作。我要參加高考，擺脫這裏。”

沈行知動作一頓，無聲地望着她。

他回到小屋，從一堆信件中找出唯一拆了封的，拿出信紙展開。

父親俊逸的字跡映入眼簾，父親說，他和母親已經恢複名譽，生活回歸正常了。

這是這些年來，沈行知聽過的最好的消息。

父親還委婉地問了沈行知，需不需要找人幫幫忙，讓他回城。

回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