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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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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透帶她去的是泊在嘉陵江邊的一條船上。這是一艘曾在嘉陵江上服役二十年的豪華游輪，淘汰後被商人買下，改裝成固定在河邊的水上餐廳。陸俏小時候不知道這些船是幹什麽用的，對于它們一直停在岸邊感到十分奇怪，長大知道只是吃飯的地方，就不再關注了。林透帶她來這裏，她突然想起來，身為土生土長的三水城人，她還從沒上過這幾條船。

陸俏這人特別擅長腦補，而且很怕死。到高處她會想象自己掉下去，到熔爐邊看到紅彤彤的鐵水她會擔心濺到自己身上，連好端端走在路邊也怕沖出個不長眼的卡車把自己碾成肉醬，到了水上，她自然會擔心自己失足落水。

而且小學的時候她掉進過嘉陵江，差點被淹死，從此落下了深水恐懼，連游泳課也不敢上。過連接河岸和船的跳板時，腳下随着波浪的起伏颠簸，她雙腿打顫，緊緊握着兩邊扶手。

“你怕水？”身後林透看她步履小心翼翼，慢得像蝸牛地勻速前進，伸出雙手穩住她肩膀，感受得到她的身軀在微微發抖。

“嗯，小時候掉河裏過。”

陸俏看到兩邊的碧水就頭暈目眩，覺得自己随時要倒進去，她點點頭，兩眼目視前方，一點也不敢朝腳下看。

“Sorry，我不知道，我該先問問你的。”林透遲疑了一下，看看時間，往岸上回望過去，“要不然我們換個地方吧，反正現在還早，再找地方也不晚。”

嘉陵江邊類似的游輪餐廳有好幾個，他們來的是消費最貴的一條船，客人不多，也不知道這麽多年是怎麽維持下來的。林透本來是考慮這裏遠離鬧市，來的人少，環境比較好也不用擔心被閑雜人等打擾，卻忘了問她的意見。

“不用，我們應該沒那麽倒黴吧，這又不是泰坦尼克號。”還有幾步就到甲板上了，陸俏搖搖頭，“到船上就好了，只要不靠近水，确定不會掉下去我就不怕。”

中國有句老話是“來都來了”，正符合這個場景。既然他已經在這裏訂好位子，臨時再換地方好麻煩的，陸俏不喜歡麻煩別人。

船艙內布置成古樸雅致的中國風，雕窗木廊，壁上懸挂着A大名師的親筆書畫，這種環境與隔壁燈紅酒綠的西式餐廳相比，注定客人不會多。上船後打扮得跟店小二似的侍應生将兩人引到窗邊的一張雙人桌，從這裏望出去，外面是寬闊的江面，河對岸有着大片的桑田和青山，風景上佳。

“船上看起來很不錯啊，比西式飯店舒服多了。”陸俏在網站混的就是古言頻道，對這種仿古的裝潢頗有好感，“不過都沒什麽客人，老板估計挺虧的吧？”

“嗯，老板是我朋友，他自己有這個愛好，也不缺這項進賬，不在乎盈虧。這裏的菜式是傳統的中國菜，專業古法烹調，廚師手藝很好，我自作主張點好了菜，你別嫌棄難吃就好。”

他顯然來過多次，對這裏相當熟悉，也知道陸俏偏好的口味，她相信他的選擇不會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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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給透哥面子，難吃我也不會說出去砸他們家招牌。”陸俏開玩笑道。

兩個人從前在一起就是貧嘴，林透昨晚直接把話挑明白，但陸俏還沒有喜歡上他，現在偶爾說着說着，莫名其妙就突然陷入沉默了，場面十分尴尬。

“你先坐一會兒，我去問問看還有多久能好。”林透找個借口離開，想緩解一下這種奇怪的氛圍。

陸俏坐着無所事事，只好又開始玩手機，好在船上信號還可以，網還是能上的。她睡覺前發了那篇罵一只毒秀的長評，料想現在的秋水論壇肯定腥風血雨，不過又耐不住好奇心，迫切地想知道有沒有發生什麽。

打開基友群，他們果然正在為這個讨論，陸俏沒有加入，只是靜靜地爬樓窺屏。自她被大規模污蔑營銷炒作後，每次她一出現，群裏氣氛就十分微妙。每個人說話都很小心謹慎，不再像以前那樣互相敞開心扉，自由自在了，好像她今天的成績真的是靠自黑自炒而來。

不過看下來主要卻不是圍繞着那篇長評，而是一只毒秀在秋水新發的帖子。

她點開了論壇，不看其他的給自己找堵，直接搜索發帖人為木秀于林的帖子，樓蓋得最高的一條發表于今天上午。帖子題目是“寫給俏裏藏刀的致歉信”，陸俏點進去，裏面是對她那篇長評的回應。

一只毒秀首先對自己“抄襲”了陸俏的人設致以道歉，并說自己只是太“喜歡”俏裏藏刀那本《亂世荒蕪路》，出于對易獨秀這個角色結局的意難平，起了寫這本書的念頭。他沒有混過作者圈，也只是業餘寫作，不打算長期發展，連編輯的簽約邀請也拒絕了，寫完這個故事就好。

不止作者號，包括他一只毒秀那個BB站的號，也純屬業餘愛好弄出來的，都不是他的本職工作。他對“抄襲”的定義和秋水的作者們不一樣，也不怎麽上論壇，關于這段時間給俏裏藏刀帶來的不良影響感到十分震驚。

秋水的那些帖子，只有一些他和俏裏藏刀的對話截圖樓是他委托一位叫“延年君”的讀者朋友幫忙發的，其他都與他無關。至于與俏裏藏刀有關的其他帖子，就不知道是她自己還是別的什麽有心人弄出來的，總之他是被人家當槍使了。

這個帖子看似是道歉，可通篇下來洗白的只有他自己，在陸俏看來反而是故意賣慘，而且意有所指的說是她自己利用他來炒作。

帖子主樓的最後，一只毒秀申明會将那篇文收到的霸王票全部投給《亂世荒蕪路》。陸俏打開自己的文，果然木秀于林在她文下投了幾百塊的雷，吃瓜群衆都驚呆了。

而他本來就沒有簽約，只要不違反網站規定，有權利對自己的文做任何操作，文章屬性被改為“同人”，男主以及涉及《亂世荒蕪路》劇情裏的相關人物名字全部改成陸俏原文裏的。他在作話裏對讀者道歉，對俏裏藏刀道歉，說明這只是《亂世荒蕪路》的同人文。

看文的本來大多就是他的粉絲，他賣一波慘，裝一裝老實人，馬上又有好多人duang duang duang砸了一頓雷。這錢未簽約的作者是拿不到的，有的讀者并不知道，不過人家只是要通過這個表達對自家大大的支持。

那個幫一只毒秀發帖的“延年君”是他的頭號粉絲，牢牢占據了他讀者霸王票排行第一位，是個砸起錢來眼睛也不眨的土豪妹子，網頁版公屏經常被她的深水刷屏。陸俏嚴重懷疑根本沒這個人，極有可能就是他自導自演。

一只毒秀真他娘是個公關的人才呀！跟他名字一模一樣，又歹毒又會做秀。

偏偏她現在已經黑得不能再黑，再怎麽辯護，早就被人家釘死在“炒作”上，不管做什麽都有人惡意揣度。她現在出來和解也是錯，不原諒也是錯，唯有默默裝死，等事情自己平息下去。

陸俏憋屈得要死，除了惡狠狠地吐槽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她氣得開了微博，私信一只毒秀，噼裏啪啦又是一頓國罵發送過去。

很快林透端着一紮鮮榨果汁回來，見陸俏望着外面江水，噘着嘴，一臉氣呼呼的模樣。

“怎麽了？”他暗忖自己沒有離開很久，不至于讓她這麽生氣吧，詫異道，“剛才不還好好的嗎？”

陸俏強顏歡笑道：“沒什麽，跟你沒關系，網上遇到個追着人咬的智障。”

“是游戲裏嗎？你好像很容易被虛拟世界影響情緒。”林透給她倒了一杯果汁，“來喝點酸酸甜甜的東西，心情會變好。”

“不是啦，我不玩游戲。是跟我的工作有關的，就是，被人家黑了，莫須有的罪名加到我頭上，沒法澄清。三人成虎，你知道的嘛，煩死了……”陸俏接過去喝了幾口潤潤嗓子，一手撐着下巴，喋喋不休地跟他抱怨起來。

她很少跟現實裏的親友吐黑泥，不管是她的閨蜜還是姐妹，都沒興趣關心她網上的事。她們更喜歡八卦她的感情或者收入，涉及到與自己無關的領域，就興致缺缺，聽不了幾句便扯開話題。

林透卻總是有耐性地讓她把話說完，且沒有絲毫不耐煩，陸俏和他認識後經常跟他倒苦水，他對她的性格由此越來越了解。

“你到底是做什麽的啊？為什麽會有那麽多人黑你？”林透終于禁不住好奇地問她，他想了想，不負責任地猜測，“難道是網紅？女主播？”

陸俏一直有意隐瞞，就是不想讓人家知道自己的馬甲，畢竟她的小說裏面偶爾會有些不可說的內容，要是三次元認識的去看到也太羞恥了。不過他這麽一通瞎猜讓她更無語，網紅女主播什麽的，她是那塊料嗎？

“……可是做網紅你也沒資本啊……”他馬上又否定了，接着想到陸俏說過自己以前學的是平面設計，又問，“還是說你自己接單做設計的？有沒有興趣到我公司來試試看？”

“打住打住，別亂猜了，反正我的工作不違法，也不違背道德，絕對正經清白。”陸俏一頭黑線，阻止他繼續思維擴散。

至于去他公司，那更不可能了，他們那只是一個分公司已經有上百員工，人員構成對她來說太複雜。她只想過簡單的生活，全職寫作一為夢想，二就是因為不喜歡被人管束，更讨厭職場上的勾心鬥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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