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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喻星定定望了眼那水杯，再次環視一周捕捉有無被他遺漏的細節。

但這次終是沒有更多的發現，千年就已又進了屋，似并未發現昨晚自己放在桌上的水杯跑到了牆邊的矮櫃上。

他手上正拿着一塊小方巾，看起來很新，和這個處處透着陳舊的屋子有些格格不入。

整個家現在都靠許瑾支撐着，她只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母子兩個人勉強維持着目前的生活。

千年進屋後就徑自行至桌前捧起圓鏡，細致精巧地擦拭起來。

他的動作輕而小心，指腹壓.着毛巾一寸寸拭過鏡面，連同着鏡身。

喻星在一陣默然中只覺全身上下都被‘照顧’了個遍。

千年将整面鏡子擦完就像是把他的整個身子也都擦了一遍。

喻星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待收拾完，千年便又帶着喻星去了補習班。

像是重複了昨天的一切，喻星終于按捺不住，開始考慮起完成任務。

如此，他就可以擁有自己的身體了。

只是‘李蘭的心願’這個看似簡單其實不然的任務讓喻星重又思索起來昨天晚上的動靜。

依照先前千年提到的，他的奶奶曾待在鏡子裏。

現在的喻星已從千年和他的補習老師中的只言片語中得知了千年的媽媽叫做許瑾，結合任務中李蘭提到的‘小瑾’，也不難猜測這個李蘭其實指的就是千年的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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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星逐漸發散思維，自然而然便将昨晚的動靜和對方聯系了起來。

難道……

恰在這時，丁敏宣布下課。

千年又背着他裝着鏡子的書包回了家，今天是周末，只用上半天課。

*

回家後千年将鏡子取出，“我要去地裏摘點菜。”

像是報備一般，說完這句千年才出了門。

喻星一個人留在屋子裏，這次千年似乎有意将他擺高了一些，叫他一眼就能看清這個房間的全貌。

小小的屋子牆面斑駁，家具雖簡陋了些卻也什麽都不缺，每個角落都打掃得幹幹淨淨的，十分整潔。不像是一個正值青春期本該充斥着無數躁動情緒的少年人居住的房間。

喻星視線游弋，一點點打發着時間。

直到天色慢慢擦黑，千年還沒回家，倒是外面逐漸傳來的許瑾進門後在廚房燒菜的聲音。

木門并不隔音，加上是平房，廚房又就在隔壁，因此聲音還算清晰。

一直等到夜色侵襲入了屋子，許瑾透過廚房的窗戶喊了一聲，“千年回來啦，馬上開飯！”

可能是因為連着兩天差不多都是跟千年待在一起，房間裏聽到這聲喊的喻星也跟着一震。

千年回來了。

喻星不知不覺便擡起視線，朝門口望去。

就是這一眼，喻星整個鏡身都抖了一下。

窗戶上反映出來的影子讓他一瞬間緊繃起來。

那是什麽東西！

從輪廓上看，一個人影出現在那裏，正透過門口的許瑾為千年留的小燈透進來，似背對着他。

喻星剛看過去，那東西好像晃了晃。

下一刻。

一張模糊的人臉貼着窗戶紙看向屋內。

喻星：“！！！”

還不等喻星平靜下來，那張人臉就已經消失了。

不多時，千年進門。

“我回來了。”

千年小朋友，你家有鬼。

喻星想說，但鑒于上次的試探表明對方并不能聽到他說話，因而他也就沒有多此一舉地說出來。

在千年放完東西離開房間後，喻星便開始猜測那個人臉究竟是誰。

那東西眨眼就消失，俨然不是人。

這個世界是有鬼的。

所以……

那個鬼影又是誰？

喻星無從得知，但可以确定的是，從身形到發型來看，是個男鬼。

至此，李蘭的心願漸漸明了。

也确實不簡單。

千年，或者說千年一家都被鬼盯上了。

*

吃完晚飯的千年如往常一樣，看完書去洗漱才回房。期間喻星聽到許瑾喊他，讓他早點休息，不要看太久，千年乖乖應了。

又是一個同床的晚上。

可能是因為今天去地裏幹了活，千年回來喝了不少水，中間他醒來了。

喻星聽到動靜。

身邊的千年已經撐着身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喻星下意識問了一句：“你要去哪？”

知道有鬼後，喻星從剛才起就繃緊了神經，準備凝神觀察今晚那鬼回不回再來。

他已經确定了，昨夜那水杯想必也是被那鬼動過。

喻星說完才發現自己問了句廢話，千年又聽不……

“去上廁所。”

少年清淩淩的聲線鑽入耳中，在寂靜的屋內裏顯得尤為清晰，甚是悅耳。

喻星：“！”

“你聽得見？”

千年：“嗯。”

喻星想問為什麽，話到嘴邊覺得又應該問是什麽時候才對，思來想去之下千年已經下了床，他連忙改口：“帶上我。”

剛穿上拖鞋的千年一頓，轉回去。

少年幹淨的面龐映入鏡中，目光流露出了疑惑。

喻星沒有解釋，只繼續說：“帶上我一起。”

千年默了默。

半晌，喻星才聽到一句喃喃低語。

“鏡子……”

“也會小廁。”

喻星：“……”

幹脆讓那只鬼吃了這小子吧。

最後千年還是把喻星帶上了。

千年沒有問喻星是誰，也沒有詢問他為什麽要自己帶上他，進了廁所後方才道：“我把你放在這裏？”

千年說的是門邊的一個放木盆和挂毛巾用的木架，旁邊搭着一個看起來有些年代的銀匜，盆的形狀，其中一端是圓曲形，有一個流水的流槽。

“随你。”

喻星也并沒興趣圍觀對方怎麽上廁所的，而千年更是沒這個癖好，放上去的時候鏡子特意調轉，恰好就對着那銀匜。

此刻那流槽裏還滴滴答答流着水滴，底下有個大木桶接着，已經接了不少。

喻星正看着，下落的透明水滴似染上了什麽顏色，滴落下去就變成了鮮紅如血般的色澤。

木桶中的水被這血色浸染，一滴一滴，染紅整個木桶。

來了。

喻星心頭一動。

同時他還不忘觀察另一邊，千年那邊的動靜消失了，接着是沖水聲，腳步轉向了他這邊。

喻星出聲提醒，“別過來。”

腳步聲止住。

千年聽話站在原地沒再向前。

“呵......呵呵......”

深夜中，門口傳來的‘呵呵’聲像帶着陰氣，直滲骨髓。

喻星眼神越過這裏的一切，朝破舊的木門看出去，像是要看清是什麽東西在外面。木桶裏的血水在他收回視線時便已消失，似是被發現後放棄了故弄玄虛。

外面的呵笑聲停了。

千年也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聲音，眉深深皺起，隐覺不安。然這樣的情緒尚不及傳達入心底，千年又聽到了那道清越好聽的聲音從鏡子那邊傳來。

“怕就過來，抱着我。”

喻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