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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你喜歡、”喻星順着千年的話就問了一句，說了三個字便頓住了。

千年深深看他，也不準備就這麽算了，繼續開口。

“從小就喜歡了。”

不疾不徐的剖白，直把自己的內心攤開，以往性情內斂性格淡漠的一個人，只有在面對眼前人才會如此情緒外放。

“你不在的這幾年，我每天都在想你。”

“很想。”

“每天都會更喜歡你一點。”

不是一朝一夕的喜歡。

是橫跨了他整個少年時期的喜歡。

鏡子裏映照着男生俊美的五官，眉目間透着清冷，那雙漆黑如墨的眼中卻彙聚着無數複雜難辨的情緒，似即将滿溢而出。

喻星看不懂。

喜歡……

又是什麽。

随着千年一字一句的訴說，他好像又明白了一點。

喻星此刻沒有心跳，但他覺得自己的心跳似乎快樂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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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逐漸變得沉默，千年表明自己的心意後就沒再開口，他在等。

像是被綁縛在絞刑架上的囚犯，等待着最後的一個宣判。

是答應，還是……

“千年。”

喻星突然出聲，千年驀然擡眼，眸光隐藏一絲希冀。

這個眼神喻星看懂了。

時間仿佛倒轉，他似回到過去，看到那個小心翼翼的少年，珍而重之地将他捧在手心。

“千年，”喻星語氣也不由柔和下來，“我跟你不一樣。”

此話一出，千年臉色逐漸白了下來，露出灰敗，那雙眼中的神采悄然褪去。

卻聽喻星接着說道：“我不是人類，所以不懂你們人類的情感。”

喻星本就打算和千年說開，于是不等千年反應已繼續。

“你的喜歡，我恐怕、”

千年突然打斷，“沒關系。”

他把鏡子捧了起來，一如當年。一雙黑眸沉靜地望着鏡中的自己，臉上的失落掃去，眉眼柔和下來，他唇角微微帶了點笑，“沒關系的。”

他可以等。

喻星也透過鏡子回視過去，兩人的目光仿佛撞到了一起，他輕聲說：“可我不懂喜歡。”

“我、”千年頓了下，聲音再度變得小心而珍重，“可以教你嗎？”

喻星沒有說話。

千年的一顆心複又變得忐忑起來，然下一瞬只見鏡中散發出柔和的光暈，他的心跳驀地漏了一拍。

光暈中勾勒出一個人影。

喻星出現在他身前，坐在桌面上，微微俯視着他，銀色眼眸中流光閃動。

千年呼吸仿若凝滞，喻星對着他略一颔首，“可以。”

*

喻星說完又變回了鏡子，徒留千年愣在原地，頗有些不知所措。

見狀，喻星略有些好笑，少頃，他才去看那個進度條。

女鬼被除去後上漲的進度條此時在李老道伏法後又增長了一截。

‘70％’。

他能夠掌控變換身體的時間限制也發生了改變，所以在千年提出那一問的第一時間就選擇了同意，甚至于再次變成了人身。

喜歡是什麽。

喻星也很好奇。

人類的情感過于豐富，在那段漫長的歲月裏，喻星汲取着一切對他有用的知識，只有人類的情感是他無論如何也複刻不了的。

因為他始終不是人。

但千年卻不在乎他的身份，甚至還想教會他。

喻星覺得十分新鮮，于是答應了。

千年也沒想到喻星會答應他，那種愉悅的心情一瞬間蔓延，充斥了整個大腦，讓他根本不知道改怎麽做才好。

好不容易平複完，千年盯着鏡子，低低笑了起來，整個人看起來都軟和了下來，全身的堅冰此刻仿佛化作柔柔的春水。

他說：“我去洗澡。”

喻星：“好。”

喬家村确實不太幹淨，是該洗洗。

“等我洗完、”千年只說到一半就停住了。

喻星似有所覺。

很快，千年才說：“等我洗完給你擦擦，還是……一起？”

喻星：“……”

他想說他不髒，卻聽千年繼續：“之前的幾年裏，我每天都會給你擦……”

千年嗓音漸沉，耳際彌漫出紅暈。

喻星和他說過，鏡子現在是他的本體，但他還是每天都給他擦，也就等于……

沒想到會聽到這個的喻星也是一愣，鏡身剎那間變得滾.燙，在千年伸手探過來時連忙叫住他，“等等，你先去。”

至于答不答應讓千年給他擦，喻星并未明确表明。

千年沉吟片刻，點頭，“那我先去。”

浴室門沒關。

不知是有意無意。

淅淅瀝瀝的水聲一絲不漏地傳入喻星耳中，他的心緒有些亂。

這是一種他從未有過的體驗。

*

直到千年從浴室走出，掌心裏躺着一塊濕帕。

不待喻星開口，千年眼睫一低，指節微曲扣住帕子，“你答應了的。”

喻星看向那塊濕帕，腦海裏是當年被千年将鏡子擦遍的回憶，還是不太想再體驗，遂道：“我什麽時候答應了？”

千年看他，眼裏似染了笑，莫名讓喻星看出一絲狡黠的味道。

是難得的少年氣，不再是那副老成持重的樣子，多了幾分鮮活。

喻星忽然間就沒脾氣了。

接着，千年說：“你說讓我教你。”

喻星：“這個也算嗎？”

千年煞有介事地點頭，面容恢複淡漠沉靜的樣子，分毫看不出其他多餘情緒，似沒有任何私心。

喻星想了想，“那你擦吧。”

左右那話也是他自己說的。

千年輕笑一聲，靠近桌邊，手緩緩靠向鏡子。

怎麽會有這麽可愛的人。

他的喻星……

千年早就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喜歡上了喻星，好像他來到這裏就是為了對方。

沒想到這樣的喜歡還能更上一層樓。

越來越喜歡。

越來越……

放不開手。

忽地，喻星的聲音傳來，“你、你快點。”

千年的手有些濕.冷，毛巾卻是帶着溫.熱的，兩種截然不同的溫度覆.蓋鏡身，讓喻星有些不自在。

“嗯。”千年應了一聲。

手上的動作依舊慢條斯理。

濕帕在鏡子上一點點蹭.過去，沒有半分遺漏，将每個地方都照顧到，從上到下，從左到右。

喻星忍了忍，奈何現在他不能變化人身，剛就那麽把機會用了。

片刻後，他壓着嗓子，“幹淨了吧。”

“沒有。”

千年擦鏡子的動作不停，低低沉沉的聲線躍入耳畔，無端透着幾分喑.啞。

“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