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陰陽怪氣

陰陽怪氣

“你這是在質問我?”昌平伯看着姚窕說道,晦暗不明的目光給他俊美的臉上增添了幾分陰翳。

“女兒不敢,女兒只是合理地疑問。”姚窕嘴角微勾,嘴上說着不敢,眼底的諷刺卻表露無遺。

昌平伯淡淡瞥了她一眼,涼涼地說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這個做長姐的難道還要逾了矩不成?”

姚窕被他這番姿态惹惱了,也不再客氣,聲音都尖銳了幾分:“那承恩侯府家的小公子是個什麽德性,整個都城誰人不知?好酒好色好賭,小小年紀便被掏空了身子,能是什麽良配?您就不怕都城人恥笑您堂堂昌平伯賣女兒求富貴?”

承恩侯的妻子娘家是南臨朝首屈一指的皇商,他們兩家一個求權,一個求錢,稱得上是“各取所需”結合的典範。

承恩侯的小兒子又沒有襲承家業的壓力,從一出生,那就是應了一句話“捧在手裏怕掉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如果說袁彥晴和袁彥朗他們是纨绔,那這位小公子簡直就是都城中的“惡霸”!

“你!”昌平伯拍案而起,他用手怒指姚窕“不跟你一介婦人一般見識。”而後看向袁天翊,希望袁天翊能勸說姚窕:“賢婿,除卻姻親這門關系,我因着你對整個南臨朝有功對你們客氣有加,可是,這終究是我昌平伯府的家事......”

“伯爺說得是,我和窕兒都是外人,怎麽能在裏面摻和?”袁天翊明白昌平伯的意思,道理是這麽個道理,只是他自然不能把自己的追妻路堵死,肯定要站在姚窕這邊。

昌平伯聽見袁天翊開口就對自己變了稱呼,心道:“糟糕!”,他的餘光掃視了一眼姚窕,不敢相信不過短短幾天時間,自己這個一向沒甚主見的女兒竟然就這麽籠絡了袁天翊的心,他也自覺方才失言,如若以後真有事求到将軍府,又将這句話搪塞回來可怎生是好,腦中想着補救之法。

“伯爺,承恩侯府那邊來人了。”小厮進來感知到廳裏這沉默壓抑的氛圍後,顫顫巍巍地說道。

昌平伯看着姚窕夫妻二人毫無避開的打算時,煩躁地撫了一下額頭,朝着小厮揮了揮手道:“這......你去告知她們,此事,擇日再議。”

“為何要擇日再議啊?呦,宋姐姐,你這兒還挺熱鬧的!”一道聲音從門外傳來,正是承恩侯婦人穆葶汀,她身穿玫瑰紫牡丹花紋錦長衣,頭上一支金累絲紅寶石步搖在陽光的照耀下很是奪目,盡顯皇商家庭的底蘊,她應當也就是四十出頭的年紀,看着倒是面容慈善。

一直都未說話的昌平伯夫人宋蘭芸這才有了動作,迎了上去,笑着與承恩侯夫人寒暄。

承恩侯夫人說了幾句話後轉頭看見了姚窕,道:“這位就是瑤瑤的長姐了吧,我們家江冉以後和瑤瑤成了婚,要跟着瑤瑤改口了呢。”

姚窕心裏面白眼已經翻到天上去了,這承恩侯夫人也真是不客氣,幾句話就想把這親事坐實,便開口道:“夫人這話言時過早了,這八字還沒有一撇的事情呢,我可擔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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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侯夫人穆葶汀聽聞這話一改方才的客套,将手裏的絹子一甩,拉着臉道:“伯爺,這是何意啊?這門親事你們不也很是滿意的嗎?依着我家冉兒的身份,什麽樣的姑娘不好找啊,可他偏偏就是看中了瑤瑤,怎麽?如今是想要變卦了?”

昌平伯姚松栉見承恩侯夫人惱了,急着從主位上走了下來,賠笑道:“親家母,您消消氣,令郎是都城有名的青年才俊,能夠看上我們家瑤瑤是她的福……”

可惜他話還沒說完呢,那邊就又傳來姚窕陰陽怪氣的聲音:“有些人可真不要臉,親都還沒結呢就上趕着攀親戚,有些人呢,虛僞的話聽多了,都不會撒泡尿照鏡子了!”

承恩侯夫人剛緩和的面色又瞬間鐵青:“你說誰呢?”

姚窕學着她的樣子,甩了甩并不存在的絹子,道:“呦,這麽激動做什麽?誰應說誰。”

俗話說“三個女人一臺戲”,姚窕和穆葶汀這兩個嘴皮子利索的人就完全可以撐起一臺戲。

昌平伯姚松栉眼見事态不受控制,連忙給昌平伯夫人宋蘭芸使眼色,示意她先安撫承恩侯夫人,将人送走。

她二人出了前廳的院子後,昌平伯才看着姚窕,沉聲道:“把你妹妹的親事兒給攪黃了,你就開心了?”

“我告訴你,你若是以後還想攀袁府這門高枝,姚瑤的婚事便不能這樣胡來,孰輕孰重,你自己掂量掂量。”

姚窕說這話也不是毫無底氣,那承恩侯府再怎麽好,姚瑤嫁的也不過是一個不成器的幺兒,府中許多事兒,他都做不了主,而袁天翊不一樣啊,本就是少年英才,而今又立功歸來,前途無量,雖說官職還未定下,但是依着皇上最近對袁府的賞賜來看,只怕不會低。

昌平伯低着頭不再說話,他看得出來,他這個嫡長女是鐵了心的要攪黃這門婚事兒。

哎,一邊是承恩侯府,一邊是将軍府,他真是一個頭兩個大啊。

“伯爺,妾身與窕兒也許久未見了,妾身想與窕兒聊聊舊。”送客回來的昌平伯夫人宋蘭芸對着昌平伯說道。

昌平伯正愁如何應付姚窕呢,昌平伯夫人這番話就像是及時雨一樣,他哪有不應的道理,當即便道:“嗯,你帶她回房聊吧。”

昌平伯夫人看着自己這個大女兒仿佛看見了年輕時候的自己,不過她比自己勇敢,倘若自己當時抗争了,如今還會是這番局面嗎?

她們宋家的女兒從不會嫁得毫無價值,當初老伯爺還在世時,本家那邊覺得姚家以後可能要大有作為,硬生生地把自己與情投意合的表哥拆散,而後将自己嫁給了比自己小整整三歲的姚松栉。

誰曾想,好景不長,老伯爺一走,昌平伯府就極速衰落,姚松栉又是個扶不起的,自己也成為了本家的一枚棄子。

“看來你過得很不錯,這是姚瑤的庚帖,伯爺他也并不知曉你妹妹的具體出生時辰,我也做一件為娘該做的事情吧!”

昌平伯夫人宋蘭芸邊說着邊把一個木匣子放到姚窕的手裏。

姚窕接過匣子,擡眸看了看眼前這個婦人,不知該說何話,原身的記憶裏,母親就永遠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樣,她便以為全天下的母親都該是這樣,是以即使嫁入袁府後袁夫人對她體貼熱忱,她也不知該如何回應。

姚窕不是原身,她沒有資格替原身做原諒與否的決定,既然原身死時未曾念過她的父母,姚窕想,就讓一切停在那個時候吧,她向昌平伯夫人道了聲謝後便起身告辭。

昌平伯夫人看着她離去的背影,眼底有歉意、有傷感、有欣慰卻唯獨沒有後悔,她不愛那個男人,也不愛與他所生下的孩子,只是,身為一個母親,她終歸是失職的。

姚窕拿了庚帖之後就去尋了姚瑤,原身與這個嫡妹都是“爹不疼、娘不愛的主兒”,她二人之間倒是感情親密。

姚瑤十五歲的年紀,今年才剛辦了及笄禮,那時袁天翊戰死的消息還沒傳來,原身還來參加了,送了姚瑤一對玉镯和一箱上好的首飾,皆是她平時不舍得穿戴的。

“大姐姐。”姚瑤一見到姚窕就哭着撲進了她的懷裏,她生性腼腆乖巧,從前因着有原身在家還稍微活潑點,自從原身嫁走後,她在府中一日比一日沉悶。

如若不是父親要将她嫁與那江冉的舉動着實過分,她也不會托了丫鬟想辦法跟着前去将軍府帶了口信。

“好啦,大姐姐回來了,莫哭了,再哭都不漂亮了。”姚窕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後拉着她坐在圓桌前,用手幫她擦了擦眼淚。

“母親将你的庚帖給我了,暫時就先由我保管,只要父親找的是不靠譜的人家,我便不會把庚帖拿出來,你放心。”

“母親?母親她……”姚瑤呆住了一下,而後又面帶苦澀。

姚瑤的這副模樣,姚窕內心也很不是滋味兒,原身的記憶裏,她出嫁時,她這唯一的嫡妹還帶着一臉稚氣未脫的嬰兒肥。

哪像如今姚窕所見到的,姚瑤整個人都瘦成了一副骨頭架子,原本圓圓的大眼睛因着瘦弱和哭泣像是要突出眼眶的兩枚大核桃,臉頰消瘦,兩邊的肉都隐隐有些陷進去的趨勢。

“你呀,不要想那麽多,有姐姐在吶。”

為免姚瑤一直沉浸在悲傷之中,姚窕挑了一些袁府中的趣事兒講與她聽,小姑娘的臉上才開始有了笑意。

阻止交換庚帖的目的已經達成,姚窕她們很快便離了昌平伯府,返回将軍府的馬車上,姚窕斟酌着開了口:“不好意思啊,今天借着你的勢,狐假虎威了一下。”

“你我之間無需多言。”袁天翊說道,似是覺得這句話有些不妥,他又添了一句,“我們不是盟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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