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排毒

排毒

周圍圍觀的群衆越來越多,姚窕将字條收起,用自己的衣袖內側将袁天翊嘴角的血跡擦拭了個幹淨,她向周圍人解釋道:“沒事兒,沒事兒,他就是中暑了。”

随後把袁天翊的一只胳膊放在自己的脖頸處,攙扶着他慢慢起了身。

聽着姚窕胡扯的衆人:中暑?這夜間如此清涼也會中暑?

一片溫熱的氣息噴灑至耳際,袁天翊的笑聲傳來。

這人,都這個時候了,也不知道在笑些什麽!

姚窕扶在袁天翊肩背處的手慢慢攀附至腰際,狠狠地掐了一把。

他勁瘦的腰際根本沒有多少軟肉,姚窕預想中他疼得“呲牙咧嘴”的場景也并沒有顯現,不過對方“嘶”了一聲後趁機虛弱得又把他的重心往自己這邊壓了壓倒是讓自己的動作多了些“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意味。

因着跟着袁雨落學了一陣子的武藝,是以姚窕攙扶起袁天翊來并不算吃力。

耳邊的呼吸聲越來越重,姚窕的腳下不由得加快了步伐,袁天翊起初還能和她搭上兩句話,後面就沒了聲響,昏了過去。

按照字條上所寫的,姚窕在春柳巷找到了姓柳的一戶住宅,确認無誤後她叩響了門上的門環。

“誰啊?”一道蒼老的聲音從門內傳來,緊接着就是一陣悉悉索索的腳步聲。

“柳太醫,病人姓袁,嘔血昏迷了。”

宅內的人聽聞後,立即打開了宅門。

“快,裏面請。”

那人将宅門關上後幫着姚窕把袁天翊扶進了院子中的一個屋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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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天翊已經被安置在了床上。

柳太醫拿出了一個布包,從裏面取出了一些銀針,在火上炙烤了一番後才紮在了袁天翊的穴位上。

他每紮一根針,姚窕的心就跟着緊上一分。

最後一針施完後,柳太醫朝着姚窕囑咐道:“施針已經完成,過一盞茶的功夫我将銀針取下後接下來就等他把毒素排出來了,怕得辛苦你今晚看守着他了。”

“好,柳太醫,我能冒昧地問一下他這是怎麽了嗎?”

柳太醫的神色在燭光下忽明忽暗,似乎在回憶什麽,他嘆了口氣道:“哎,他這是中了‘七日絕’。”

姚窕一臉不解地看向他:“七日絕?”

“顧名思義,服下此藥七日後便會氣絕而亡。”

“怎會如此啊?”

柳太醫搖了搖頭:“哎,個中詳情待他醒來後,你問他便是,老夫不便多言。”

一盞茶的功夫後,柳太醫收了袁天翊身上的銀針,回自己的屋子睡覺去了,他年事已高,實在是經不起折騰了,臨走時又告知了姚窕一些注意事項。

姚窕坐在床邊端詳着袁天翊的面容,用浸了水的帕子輕輕擦拭他額頭上不斷滲出的汗珠,她好像之前從未仔仔細細地看過他。

如今一看,這人哪哪都長得不是她喜歡的樣子,眉毛太濃,眼睛太亮,鼻梁太挺,唯一一個有優點的嘴巴此刻卻還烏黑發紫。

或許是在戰場許久的緣故,身上總帶有一股莫名的壓迫感,與姚窕喜歡的溫潤雅致款一點共同點都沒有。

可是,從這個人身上,她卻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心髒的跳動。

屋子內的蠟燭已經燃燒了大半,袁天翊仍不見轉醒的跡象,忙碌了一天的姚窕上下眼皮禁不住地打架,盡管她心裏記挂着袁天翊,神思卻早已不知飄散到哪裏去了。

“噗”躺在床上的袁天翊陡然坐起,嘔出了一口黑血後虛弱地靠坐在床邊。

姚窕被驚得猛地坐了起來:“你終于醒了,怎麽樣?”

袁天翊咳嗽了兩聲後答道:“無礙。”

姚窕看了看地上和袁天翊嘴角的黑血後從桌子上倒了杯茶遞給他:“來,漱漱口吧。”

“多謝。”

袁天翊也沒跟姚窕客氣,他确實覺得嘴裏全是鮮血的滋味不好受。

看着他的臉色稍霁後,姚窕才開了口詢問情況:“你的身體,究竟怎麽回事兒?”

“本來不想讓你們擔心的,誰曾想......”

袁天翊此前在北淵軍營時本是抱着必死的決心與北淵大将軍同歸于盡的,只是後來趙謹聯絡到了他,他這才有了一個更好的計劃,既能殺掉北淵大将軍,也能為自己争取到一線生機。

南臨王朝宮中有一秘藥,名為“七日絕”,還是趙謹登上帝位後偶然間在寝宮中的暗閣裏發現的。

這“七日絕”無色無味,銀針根本試不出來,服用者接連七天服用一定的劑量便會氣絕而亡。袁天翊便借着給北淵大将軍送飯的機會往飯菜裏投毒。

只是北淵大将軍對吃食一向謹慎,他不僅先用銀針試了試,并且将飯菜撥出一部分要求袁天翊與他同食。

所幸他服用的劑量較少,不足以致命,只是“七日絕”畢竟是毒藥,這毒便一直留在他的體內。

他回了南臨後,趙謹一直擔心他的身體,然而趙謹發現“七日絕”時,暗閣裏只記載了它的用途及使用方法,對于這治療之法卻只字未提。

袁天翊勸趙謹“生死有命”,讓他看開點,趙謹卻不信命,他親自帶領着一衆禦醫在宮裏太醫院翻了很多記載才查到一些關于“七日絕”的蜘絲馬跡。

而柳太醫就是距今最近的與“七日絕”有關的太醫,本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理,趙謹派人尋找已經告老還鄉的柳太醫,卻發現他根本就沒離開過都城。

不管柳太醫是因何未離開都城,這個消息對他們來說無疑是件幸事。

趙謹帶着袁天翊親自拜訪了這位已經致仕的老太醫,二人好說歹說才讓柳太醫答應為袁天翊進行醫治。

開始醫治前,柳太醫提前告知了他們,這“七日絕”并無解藥,他能做的只是施針幫助袁天翊将這毒從體內逼出來,至于能逼出來多少,康複情況如何,全看袁天翊自己。

聽完事情始末後的姚窕仍習慣性地問道

:“所以,你這毒在北淵時就中了?”

“是,姚窕,可否幫我保密?暫且先不告知娘和彥朗他們。”

“那是自然,這是你的私事,你若不想,我自不會亂說。”

燭火燃燒的“噼裏啪啦”聲響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地大,看着又陷入沉默的姚窕,袁天翊突兀地開口說道:“姚窕,我今日跟你說的那些都是認真的。”

之前被一記直球打懵的姚窕又迎來了一記直球,她想不到袁天翊都傷成這樣了還在想着這件事兒,莫不是他其實是個“戀愛腦”?“好端端的,又提這個做什麽?”

“因為你總是在逃避,我若不抓住這次機會,之後你可能會更加躲着我。”

不得不說,這段時日的相處,袁天翊已經将姚窕的脾性摸得透透的了。

姚窕想了想,他說得确實有道理,這還真像是自己會做得出來的事情。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她索性也攤開了。

“于我而言,感情是負擔,是牽絆,我不喜歡這種感覺。”

袁天翊急了,他不知姚窕為何總是一再地拒絕他,明明他也能看見她眼底的好感。

“你都沒有給過我機會,怎麽會知道我帶給你的就是負擔,是牽絆呢?姚窕,我能和你共進退的。”

他算是發現了,對姚窕不能給她太多的喘息機會,等她喘息過來的時候,就意味着事情涼了一大半,她太理智了,即使對他有情誼,卻也不是非他不可。

“這,哎呀,我現在亂得很,你得給我點時間,等你身體好了,我們再說這個事情不好嗎?”

姚窕本還想再拖一段時間,直接被袁天翊強硬地回絕。

“不好,三天,就三天時間。”

袁天翊的排毒已經到了最緊要的關頭,軍營那邊他告了假,至于袁府那邊嘛,則是由姚窕出面向袁老夫人說明她二人要去都城外的別院住上兩天。

樂得袁老夫人以為她們兩個感情在經歷過“乞巧節”後突飛猛進,還直勸姚窕和袁天翊在別院多住上一段時間,讓姚窕很是哭笑不得。

不過這樣也挺好,起碼讓袁老夫人高興高興,不至于起疑後擔心。

袁天翊身上的毒雖然被逼出來了,但是他吐出來的也确實是真真切切的血,柳太醫說得煎點草藥補補。

院子的廚房裏有個爐子,為袁天翊煎藥的重擔就落在了姚窕身上。

草藥在砂鍋裏“咕嘟咕嘟”地煮着,它獨特的苦澀味道飄散在廚房的每一個角落,姚窕并不讨厭這股味道,相反還有點喜歡,她拿了把蒲扇,坐在短腿小矮凳上看着火候。

盯着盯着,火光中竟然浮現出了袁天翊的臉,吓得姚窕差點連人帶凳摔倒。

自打約定了三天時間後,姚窕滿腦子都是這個事兒,袁天翊的身影也在她的腦海裏揮之不去,她甚至懷疑袁天翊是不是故意引導她說出給一點時間這種話的,目的就是讓她腦時時刻刻惦記着這個事兒從而想到他。

袁天翊雖然嘴巴上如約地什麽都沒說,但是一見到姚窕就是一副深情期待的模樣,硬生生地把姚窕盯得不好意思,以至于讓姚窕懷疑他是不是被偷偷換了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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