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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第19章

楚煜想死。

但是自殺顯然是不符合劇情邏輯的行為,楚煜只能眼睜睜看着方洄将三十萬大軍的虎符連一點猶豫都沒有的遞過來。

“你确定嗎,方将軍?”楚煜懷抱最後的希望問道。

但是很顯然的,方洄再一次辜負了他的期望,“臣确定。”

楚煜:“……”

“為什麽?”楚煜最終還是忍不住問了,他實在是沒辦法理解,這些想要背叛他殺他的人,怎麽一夜之間就變成這樣了呢?

這不應當!

看着做好事不留名,還在裝作不知情的皇上,方洄只是笑了笑,戳破道,“皇上,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了。”

楚煜:“???”

“什麽心意?”

方洄沒有見外,跪坐在軟墊上慢慢的敘述道:“其實我原本是不知道的,直到你從天牢将我救出的時候,我才有了一點點懷疑。”

救出?

楚煜有點心虛的反駁道:“我沒有救你!”

見皇上這時候還在嘴硬,方洄笑了一下包容道:“是的,你沒有救我,你只是在攝政王到了天牢之後也迅速的趕過來,連披風都沒有穿戴,只是見行刑手手重,選擇了沒什麽力氣的自己來揮鞭子,只是揮鞭子的時候只選擇一處用力,以至于捆縛我的繩索裂開了縫隙,只是在六叔他們劫獄的時候……恰到好處的暈倒在我旁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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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煜:“……!!!”接班人居然看出來了!

看着楚煜有點震驚的神色,方洄繼續道:“如果說這還只是有一點懷疑的話,那麽之後,鎮北軍陷入困境,帶着財富和秘方幫助了鎮北軍的明喜,我還是見過的。”

看着楚煜不掩疑惑的臉,方洄道:“即使只見過明喜一面,但是我還是認出這個天牢時在你旁邊的大太監,能貼身服侍你,一定是很值得你信任的人。”

楚煜沒想到方洄連見過一面的人都記得,明喜明明一直低着頭,居然還能被認出來。

“明喜已經犯了大錯被趕出宮了。”楚煜掩飾道。

方洄忽的笑出聲,“是啊,犯了大錯,還能帶着大量的金銀財寶,帶着足以富庶幾十代的昂貴秘方走出皇宮,這個錯犯的可太值得了。”

楚煜語塞,方洄繼續道,“不止如此,還能千裏迢迢從京城跑到北塞,用財寶和秘方資助鎮北軍,幫助鎮北軍度過最艱難的時期,以至于鎮北軍全員沒有減員,甚至吃好喝好,個個養的比打仗的時候還精神。”

說完揶揄道:“這個錯可真大。”

楚煜被堵得啞口無言:“……”

人,确确實實是他送出去的,錢和秘方,也是他給的,就為了讓鎮北軍早點造反,但是這個理由他能說嗎?

顯然不能。

見楚煜沒話說,方洄卻還是要說的,“如果說,這些還只是讓我有了很大很大的懷疑,讓我覺得,也許皇上是在暗中器重我的話,那麽當貢獻紙張入京,見到皇上之後的那一眼,我就知道,皇上确确實實,是信任我的。”

因為楚煜沒有叫人,沒有找侍衛,也沒有布置軍隊将他捉住,而是裝作暈倒,這樣的皇上,不得不說,也太過可愛了。

“皇上既然以國士待我,我又怎能負之呢?”

方洄笑着遞出虎符,“這三十萬大軍,是皇上花的錢財養出來的,那麽現在,也完璧歸趙好了。”

楚煜垂死掙紮:“這一切只是巧合。”

“哦?”方洄見楚煜還不肯承認,“如果只是巧合的話,那麽皇上心中可還是厭惡我,我曾經挾持皇上,皇上是否要治我一個大不敬之罪呢?”

楚煜:“……”

他眨眨眼睛,掩飾道:“功過相抵,方将軍既然平定了叛亂,那麽已往之事,自然既往不咎。”

“功過相抵?”方洄蹙眉,“那皇上原本其實并不是信任我?”

楚煜想點頭,卻見方洄忽的直視他,“那麽既然皇上原本并不信任我,那麽現在我做的一切不都正符合皇上的心意嗎?這是好事,三十萬大軍拱手送上,皇上為什麽如此抗拒?”

皇上和攝政王原本想要的,不就是三十萬鎮北軍嗎?皇上得到了三十萬鎮北軍,那麽将再無掣肘,從此登臨大楚的權柄第一人,而攝政王若是得了三十萬鎮北軍,那麽他的皇位之路将是一片坦途,再無窒礙。

這對于皇上來說,應該是好事才對。

皇上為什麽言言語語都在抗拒着這件事,乃至于抗拒他整個人?

方洄想不明白,但是楚煜卻是心中悲傷逆流成河,若他真的是大楚的皇帝,這三十萬大軍到手他簡直快樂死了,以後整個大楚誰還敢不聽他的話,他将再也不是傀儡,而是手握權柄的真正君主。

但是楚煜不是啊!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目的只是當個走劇情的工具人,只等到王朝覆滅之後就下線,等待下一次的輪回,直到龍魂重聚,得以新生,所以,即使這個世界的權柄再大,兵權再重,又怎樣呢?

和他一個将死的工具人有什麽關系,他只想死,然後把王朝安安穩穩的送到接班人手中就可以了。

所以,“你手中不可無兵。”

沒有兵還怎麽篡位,誰跟你啊,接班人先生。

但是方洄卻誤會了,他看着龍椅上臉龐還帶着一點點青澀的君主,心中提着的某些東西卻忽的悄悄落了地,“不,我相信皇上。”

即使他的手中沒了兵權,但是以皇上的信任,他也仍然會是鎮北軍的将軍。

楚煜握了握龍椅的扶手,“不要相信我,人心易變,而且,萬一我沒有了,那麽你……”

只是這句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方洄打斷,“皇上萬不可如此說,我會以自己的生命,護你周全,皇上定可以萬歲萬歲萬萬歲。”

楚煜深吸一口氣:“……”這還怎麽接?

方洄單膝跪地,“還請皇上接虎符。”

整個大殿靜悄悄,只有楚煜看着方洄和他手中的虎符,注視了許久,楚煜還是沒有接,只是道:“等晚上慶功宴吧,方将軍。”

現在,為今之計也只能拖延了,楚煜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方洄看着龍椅上的君主,想說什麽,但還是忍住了,只是默默的站起來,回了一句,“臣遵命。”

也許,皇上并不是拖延,只是為了在攝政王以及其他黨派面前,告訴大家,自己得了軍權。

方洄這樣告訴自己,只是內心卻還是有一絲奇怪的感覺,卻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麽。

但是楚煜內心卻沒那麽多的想法,他只是在急速思索着,怎樣才能在晚上的慶功宴到來之前,讓方洄重新回到自己的軌道上,至少不要信任他,最好可以一怒暴起,直接殺了他這個狗皇帝那種。

而怎樣才是對一個将軍最大的羞辱呢?

楚煜想着想着,忽的想到了一個辦法。

是夜,大楚宮廷。

絲竹靡靡之聲響徹耳畔,樂坊的女子舞姿缥缈,大臣們觥籌交錯,宴飲作樂,就連攝政王和國師,都因為這難得的勝利而感到高興。

國師高興是因為,還沒等到與攝政王的交易成功,謝家就已經因為犯上做亂,被鎮北軍剿滅了,聽說謝家全家都被押解入京了,只是不知道會判個什麽罪名。

但無論什麽罪名,謝家這樣偌大的一個世家,煙消雲散已經成了事實——即使不死,以後最多只能做個平頭百姓,再寬容一些,也最多不過是出幾個讀書人,再也沒辦法像之前一樣一手遮天了。

有什麽比這個更好的消息呢?

對于謝戾來說,沒有了,自從在大火中死裏逃生的那一刻,他此生的意義就已經只為了複仇而活,而現在仇算是報了——謝家家主早在謝家覆滅的時候就已經自殺,他再也沒有遺憾了。

而大仇得報之後——他的目光看向高座之上的小皇帝,他或許可以給自己的人生,找尋一些其他的意義。

畢竟,或許他再也找不到另一個如小皇帝這般好的人了,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倒也不錯。

失去讓他學會了珍惜,從前他沒能在奶娘還在的時候更好的待她,但是現在,沒有什麽比珍惜這份感情更重要的事,他想讓這個少年,歲歲月月,年年無憂,他想守護他,直到自己的生命老去。

至于和攝政王的合作——兩者本就是交易,如今交易部分既然已經完成,那麽他自然從此自由,再也沒有掣肘。

或許他可以與攝政王交流一些其他的事,但是若是攝政王再有傷害小皇帝的想法,他将不會再容情。

謝戾這樣想着,看着攝政王的目光冰冷了少許。

攝政王沒在意國師的目光,就算看到了其實也不會放在心裏,他此時此刻也在看着小皇帝。

方洄即将交出兵權的事情他自然知曉了,自然也知曉,如果小皇帝真的拿到了這三十萬的軍權,對他來說意味着什麽。

扪心自問,他從前對小皇帝算不上好,他無視他,不給他作為皇帝的尊嚴和權利,他限制他,使他畏懼,讓他活的更像個傀儡而不是一個君主——若是從前的他,小皇帝既然已經這樣,沒有轉圜的餘地,他自然不會留這個後患活在世上,即使留着,也要确保這個長在他眼皮底下的小樹苗不會反噬他,這才是一個權謀者應該有的姿态。

他從前也确實如此,他從未給過小皇帝一星半點的機會,他始終保持着自己處在上位,對小皇帝的一切了如指掌又漫不經心,他只是保證小皇帝活着,且不給他增添麻煩而已,但是現在……他卻不知道在什麽時候變了。

是在什麽時候呢?

是小皇帝第一次拉住他的衣角的時候,是在小皇帝害怕的時候,是在小皇帝高燒不退的時候,是他看着那張稚嫩荏弱的臉龐的時候,是他得知小皇帝不馴服的時候,是他知曉小皇帝身體不好容易早夭的時候,還是在發現,治國之才,自己居然不如那個小皇帝的時候呢?

具體的什麽時候,攝政王已經發現不了了。

他只是知道,自己想要坐那個位置的意願,似乎越來越低了。

他漸漸開始覺得,好好教導小皇帝幾年,再将這個國家,交給這個小皇帝領導也不錯,因為他知道,眼前這個看似稚嫩,卻心有韬略,目光長遠的人,是遠比自己更适合坐那個位置的人。

只是,或許自己活不到那個時候,因為小皇帝就要得到軍權了。

他知道自己此時此刻最應該做的做法。

他應該買通宮人,将禦酒變成毒酒,至小皇帝于死地,再尋個機會,将方洄也一并殺死,那麽虎符在他的手上,他将是三十萬大軍的主人——即使這三十萬大軍不全聽話也沒關系,在這群雄割據混亂不堪的時代,他也有屬于自己的勢力,總能保自己一個安穩,至少活的能更久一些,登臨大寶也未嘗不可。

這才是最符合一個野心家的做法,也是原本的他最應該做的做法。

他似乎沒有理由不去這樣做,畢竟,若是小皇帝得到了三十萬大軍,那麽接下來自己的下場,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不會好——誰都知道他攝政王是個怎樣的人,任何一個大臣都曾經親眼目睹過小皇帝在他的面前是如何唯唯諾諾。

沒有一個君主可以忍受這些,死亡将是他唯一的歸途。

可是,為什麽直到這個時候了,都已經此時此刻,再不動手就沒機會了的時候,他仍然不願意下令,更不願意傷害那個小皇帝呢?

攝政王沉默着,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自己不合時宜的心軟,終究會害死自己,那就最後多喝幾杯酒吧。

或許,只有這樣,死亡的時候,痛才不會那麽清晰。

攝政王默默飲酒,而高臺上的楚煜,卻深吸一口氣,看着旁邊的明喜,“準備好了嗎?”

是的,在方洄班師回京之後,楚煜也将明喜招了回來,明喜原本就在跟随着鎮北軍大軍四處奔波,此時也一并回京,召進宮來,也沒有花費多少時間。

而召明喜回來,當然不止是因為想念,或者想知道方洄的情報——也更因為,楚煜暫時無人可用。

雖說即将收服兵權,但是楚煜清楚的知道,宮內的人大多數并不是忠于他的,或者忠于世家,或者忠于攝政王,甚至還有一些忠于國師,但是忠于他的寥寥無幾。

而偏偏,他之前想到的辦法卻需要絕對的隐秘,不能讓外人知曉——明喜既然在京城,自然要找明喜來幫助他。

反正方洄已經看透了他與明喜的關系,即使此時猜測落實了又怎樣呢——在那件事做了之後,即使方洄之前有再多的濾鏡,也都将破碎,與他反目成仇。

所以在想好辦法之後,楚煜就将明喜從宮外召回了宮內,當看到瘦了一圈的明喜的時候,楚煜即使已經有所預料,也心酸道:“辛苦你了,明喜。”

明喜見到楚煜也是心喜,本想說皇帝瘦了,但是看着楚煜胖了一圈的臉,還是沒能說出口——只回了一句,“不辛苦,皇上才辛苦。”

這句話卻也不假,即使明喜在北塞和鎮北軍合作,卻也知道皇上在宮中将是怎樣的步步為營,國師不懷好意,攝政王蛇蠍心腸,世家在外想逼,軍權早已經脫離了皇帝的掌控——說是四面楚歌也不為過。

皇上怎麽可能不辛苦呢?即使從前有他,皇上依然要過的小心翼翼,要依靠演戲壓抑自己的本性才能過的安穩,他走之後,皇上只能比他在的時候過的更小心,甚至更慘,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明喜只覺得皇上實在是太苦了,好在,“方小将軍已經回頭是岸,皇上馬上就可以脫離苦海了。”

楚煜:“……”明喜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不過還好,楚煜還有之前在明喜面前立的人設,他此時此刻簡直太慶幸自己之前找的借口了,有什麽比這個理由更合适呢?

所以他對明喜憂郁道,“可是,我想和他在一起。”

明喜聞言一驚,雖然早就知道了皇上對方小将軍的感情,但是這個時候并不是一個合适的時間節點,“大楚已經無事,只待慢慢恢複便可以四海升平,皇上自然可以與方小将軍成為眷屬。”

雖然不知道方小将軍是怎麽想的,但是皇上飽受相思之苦,他自然是要支持的,只是時間要延後。

“可是,如果我已經忍不了了,現在就想要和他在一起呢?”

楚煜沖動道,活脫脫一個為情所困不顧後果的大情種。

明喜為難,如果作為臣子,他自然是要勸誡皇上的,不可美色誤國,現在方洄正在交出虎符的關鍵時刻,只等軍權到手之後,三十萬大軍歸心之後,皇上自然可以為所欲為,只需現在稍加忍耐。

但是明喜是個太監,還是一個認了主,以皇上的命令為一切的太監,所以他只是垂頭道,“皇上想怎麽做?”

不管怎樣做如何做,只要需要他,他都可以為皇上做,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見明喜沒有反對,楚煜嗫喏了一會兒,還是将羞恥的幾乎說不出口的話說了出來,“明喜,你知曉哪裏有那種令人身體酥軟,飄飄欲仙的藥嗎?今夜晚宴,長明必定會前來敬酒,到時候……”

明喜:“……???”

明喜簡直太疑惑了,他以為皇上想到的辦法會是囚禁、或者直接封個皇後,讓方小将軍直接變成君王的皇後之類的,到時候即使方小将軍堅決反對,但是木已成舟,名譽受損,方小将軍不認也得認了。

但是現在……他将事情想的太複雜了,萬萬沒想到,皇上先圖的居然不是兩人在一起的名聲,而是先圖身子?

難道是情不自禁,情難自已?

不過作為一個太監,他能怎樣呢?即使心情複雜,但是為了皇上,明喜還是去安排了。

為君分憂是他的本分嘛,雖然君主有點荒唐……

而現在,皇上問他的,就是這件事了。

或許原本的明喜對此還會有點慌亂,畢竟無論是去太醫院配這種藥還是找尋其他辦法,對于一個深宮之內的小太監來說都是很困難的事情,即使銀錢開道,卻也難保被人知曉。

但是現在,明喜已經不是原本的明喜了,經過歷練的他,已經能很好的完成皇上的任務,至少想要找第一個季節的藥這種,對于明喜來說還是很簡單的,經商這麽久,他的人脈早已經今非昔比。

所以,面對皇上的詢問,明喜十分肯定的點了點頭。

宴飲開始了,舞樂都很喜慶,官員們也很上道,在楚煜下令可以開席之後,大家就觥籌交錯好不快活,楚煜看到,就連不飲酒的國師和攝政王都小酌了幾杯,看上去十分高興。

楚煜心裏有一點點慌,但面上沒有表現出來,直到方洄終于走出宴飲的隊列,楚煜面上的平淡還出現了些許的異動。

“靜一靜。”明喜高聲道,原本的弦樂立時一停,整個宮闕變得靜悄悄。

楚煜開口,“大家應該都知曉此次宮宴的目的,一是祝願大楚永遠安穩升平。”

下面大臣應和聲不絕,楚煜繼續道,“二是惟願百姓安居樂業。”

大臣繼續附和,國師和攝政王都靜靜的聽着,沒有吵鬧。

“三就是,慶功宴,接風宴,為了那個讓大楚安穩升平、讓百姓安居樂業的方将軍,方洄而開的賀喜之宴。”

下面一片轟然叫好之聲,楚煜虛虛握了握拳,還是道:“下面請方将軍聽令。”

方洄立刻跪地,“方洄聽令。”

“封方洄方将軍為大楚三軍統率,賜蟒龍服,賜尚方寶劍,賜珍珠十斛,金千斤,賜王府一座,賜田産萬畝,賜溫泉山莊一座,賜狩獵園一所,賜……”

接下來就是一連串的賞賜了,但是所有人都沒有仔細再聽了,因為就連方洄自己都驚住了。

後面那些金銀珠寶,甚至田産院落其實都不太放在大家的心上,畢竟這些東西只要有錢就都能得到,再加上查抄那麽多的世家,即使方洄自己收繳的,都不止這些,所以只能算是錦上添花而已。

但是前面那些卻不簡單了。

大楚三軍統率——雖說現在只有鎮北軍一家獨大,其他兩軍早已經沒落,甚至聲名不顯,但是這兩軍即使是沒落了也不容小觑。

因為這兩軍分別是京衛營和南戍營。

京衛營,顧名思義,拱衛京都,保護皇都,堪稱皇帝心腹的第一大營,即使現在早就已經成了權貴子弟的後花園,但是其中的意味卻值得人深思——皇上這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給了方洄這個曾經反叛甚至挾持皇帝的将軍了。

而南戍營,原本是大楚開國時建立的一個軍營,就像是鎮北軍是為了戍守北疆,防止那些蠻人的,南戍營,最初建立,正是為了防止世家——這是大楚在建國之初,老祖宗就察覺出來的隐患。

世家必亂,所以設立一個營來轄制世家。

只可惜,随着大楚重文輕武,再加上朝堂之上代代世家之人奇多,南戍營早就成了世家的走狗,再不複當初建立之時的目的。

但是現在,将這個營交給方洄,也是值得人深思其中的意味的。

但不管如何,皇上命方洄為三軍統帥,就已經說明了皇上對方洄的信任之重,簡直不可想象——就連方洄自己,都難以置信。

皇上居然這樣信任他。

而除了三軍統帥之外,蟒龍服也是讓人大吃一驚的點。

現在全朝上下,能穿蟒袍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攝政王,只有攝政王,九千歲才敢穿這樣的服飾,這是地位帶來的象征之一。

但是現在,皇上居然也賜了方洄蟒龍服,這意味着,方洄在皇帝的心中有着和攝政王同等的地位,也就是說,方洄可以如同攝政王一般,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只聽從楚煜一人的命令,其他人都不必跪也不必聽,這是至高無上的榮寵。

若是再進一步,方洄封王都是有可能的,畢竟蟒袍都有了。

而除了蟒龍服之外,下一個就是尚方寶劍了——尚方寶劍,其實看過話本的都知道是什麽,但是就算知道,在大楚歷朝歷代裏面,算上這次,尚方寶劍也只出現過區區三次,前兩次一次是給了魏直——作為欽差大臣,他斬了江南水官三百人,而另一次則是給了曲玲珑——這是楚勝帝的寵妃,只可惜那寵妃不過拿了尚方寶劍一天,就被大臣們聯合彈劾,最終還是讓皇上收了回去。

但是現在,尚方寶劍第三次出現了——上斬皇親國戚,下斬無道貪官的利器,見劍如皇帝親臨的兵器,就這樣到了方洄的手中。

大家甚至可以預見方洄拿到寶劍之後的未來——沒人會懷疑這樣一個明明平定了叛亂,大好江山近在眼前卻選擇了回京述職的将軍會是個叛逆,所以一時間,所有貪官都是兩股戰戰,仿佛看到了自己被砍的未來。

甚至還有人悄咪咪的看了眼攝政王,不知道這目前看來地位平等的兩人若是發生了沖突,攝政王會不會被方洄給砍了。

方洄心中忽然有種難以言喻的沖動,他現在突然明白為什麽有句話叫士為知己者死,他現在就願意為了小皇帝付出一切。

但千言萬語,方洄也只說了一句,“臣接旨。”千山萬水,臣此生定不負君。

這是方洄此時此刻唯一的想法。

然後小皇帝邀他上前共飲一杯。

剛剛得了君王這樣的信重,方洄簡直無法言語,甚至袖口的虎符都忘了拿出來先進獻給他的君主,只是步履略微不合拍的走上前,激動的有點順拐,按照皇上的指示坐在了他的身邊。

“可會喝酒?”臨到下藥前,楚煜還是有點心虛。

畢竟,第一次做這樣的壞事,即使他的人設是個昏君,卻也仍然感覺有些不自在,畢竟方洄是個好人,若不是萬不得已,他也不想的。

雖然兩人最終可能不會發生什麽,但是光這個行為,就足夠楚煜破防了。

“會。”方洄毫不猶豫的回答道,即使他不會喝酒,此時此刻也必須會喝。

楚煜遺憾的看着方洄,唉,小接班人最後的機會溜走了,他只能心中嘆了一口氣,随後對所有人道,“讓我們為了此次戰勝流民起義軍的勝利,敬方帥一杯!”

說着,拿起自己面前杯中酒,一飲而盡。

下面大臣紛紛效仿,将自己面前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而方洄自然也毫不客氣,直接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直接幹了。

看着方洄杯中的酒液一滴不剩,楚煜看向旁邊的明喜,明喜點了點頭,随後兩人面前的酒壺被撤下,楚煜和方洄坐在一起。

宮宴恢複了熱鬧,大家都在說着自己的話,方洄也看着楚煜,情不自禁的說道,“我看到明喜了。”

楚煜點了點頭,“嗯。”确實,明喜剛剛就在旁邊,只要眼睛沒問題都能看到。

“他果然是你的人。”方洄笑道,他之前就猜到,不然明喜一個太監,哪來的那麽多資金和本事呢?

楚煜漫不經心的附和,明喜确實是他的人,他此時此刻也不再遮掩,若是想遮掩,早在之前他就已經可以讓明喜不露面了。

但是他沒有,因為他已經不在意這個了,反正過了今晚,方洄只會與他不共戴天。

方洄卻是十分欣喜,他的君主終于不再抗拒對他的信任了,也是,三軍統帥都給他了,誰會說楚煜不信任他呢?

所以承認這些,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方洄全然不知道自己猜測的與楚煜心中所想的南轅北轍,還在兀自傻笑,對着楚煜一臉認真的承諾着,“我一定會守護好大楚的,我會永遠忠于你的,絕不背叛。”

楚煜笑了一下,接班人實在是太傻了,怎麽可能,只要再等半個時辰,方洄不恨他都算是大度。

但是現在,他也只是笑了一下,沒有出聲。

等待的時間總是煎熬而漫長的,方洄逐漸感覺自己有點頭暈,但也沒太在意,畢竟他的酒量确實不好,以前沾酒就醉,即使已經和家裏的叔伯聯系了很久也不起作用,只好不沾酒。

宮廷的禦酒雖然度數有點低,但也架不住他酒量渣啊。

除了頭有點暈之外,方洄還覺得自己的身上有些熱,不過這也是正常的,畢竟哪裏有喝了酒不熱的呢?喝了酒就熱是正常的。

就是,就是那種梗在身體裏面的沖動讓方洄有點不知所措——其實之前也是有過的,畢竟年少,血氣方剛,但是每當這時候,去外面練練槍法,鍛煉一下,自然就消下去了,但是現在是在皇上的宮宴上欸。

方洄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辦,但是為了避免出更大的醜,他還是忍着自己的失禮道:“皇上,微臣身體有些不舒服,請容許微臣出去一下。”

方洄隐忍的姿态自然落入了楚煜的眼中,他自然也知道,等待了許久的獵物,終于落入了網中。

“不舒服嗎?愛卿是怎麽了?”楚煜拖着時間,“可還能走動?”

方洄逞強的想說自己可以走,但是沒想到剛站起來,就感覺一陣頭暈目眩,楚煜關切道,“不若今晚就留在宮中歇息吧。”

方洄感受了一下自己現在的狀态,若是無人攙扶,走出宮都是難事,再加上他現在是三軍統率,作為一個大臣,留宿宮中似乎也沒什麽,還能表現皇上寬厚。

所以他點了點頭,同意了。

楚煜笑了笑,看着旁邊的明喜,“扶方帥去蘭芝殿歇息吧。”

蘭芝殿,一聽就是宮妃的寝殿,但是鑒于皇上現在并沒有嫔妃,就連國師都是住的未央宮,也就沒什麽必要計較了。

于是方洄就被扶了下去,因為有點頭暈,自然也看不到宮殿的名字,自然更不知道,其實他到的并不是蘭芝殿,而是皇上的寝宮,乾龍殿。

方洄對此茫然不知,只是對皇上的信任,再加上對自己的身體的熟悉讓他并不擔心,他的酒量雖然淺,但是身體素質卻是不錯的,以往喝酒雖然會醉,但也頂多醉個兩刻鐘,酒意就會被排出去,而且他睡覺也很乖,所以他也不擔心自己失禮。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這一次,他的酒裏面,不僅僅是酒,還有其他。

所以當炙熱的感覺襲上心頭,怎麽忍也忍不住的時候,他還不知曉自己的不對,直到他完全失控,直到春意開滿了枝頭,直到混亂的意識直接從狂熱到沉寂,他也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麽。

他以為自己僅僅是醉了酒。

卻沒想到,第二天醒來後,看到的卻是一片狼藉。

楚煜後悔了,他真的後悔了。

如果可以給他一個重新再來的機會,他保證,确定,以及肯定,自己絕不會再選擇那樣的一個方法去侮辱方洄試圖讓他謀反的。

真的!

但是現在一切都晚了。

楚煜萬萬沒想到,自己搬的石頭有一天居然會砸到自己的腳,天知道,他原本的設想不是這樣的。

他是想讓楚煜吃了酥軟筋骨的第一個季節的藥物,然後認他為所欲為,他也不需要做太多,只要讓他身上多出一些痕跡,讓他以為自己被那個了就可以了,這樣等到方洄第二天醒來之後,即使他再信任自己,那麽原本的情分也會瞬間轉變為仇恨,不當場宰了他都算是他命大。

楚煜想的很好,計劃的很完美,方洄沒有龍陽之好,不是個分桃斷袖之人,定然忍受不了這樣的侮辱的,所以兩人之間必定決裂,楚煜為此,連尚方寶劍都給他了,就為了讓他第二天早上起來時手上有砍人的刀。

不然怎麽能一洩心頭之恨呢?

只可惜,計劃的很完美,中途卻出了纰漏。

誰能告訴他,為什麽說好的酥軟筋骨的藥,卻一點也沒有起作用,或者說,為什麽某個将軍在酥軟了筋骨之後,力氣還可以有那麽那麽大?

這不科學!

以至于楚煜昨天根本沒有捆住方洄,他以為有藥就可以了,卻沒想到在制造痕跡的第一時間就直接被壓制住了。

若是只是壓制住,楚煜自然可以掙脫的,畢竟方洄喝醉了,但是方洄不僅僅喝醉,他還吃了第一個季節的藥。

所以,原本設定的楚煜對方洄醬醬釀釀,反複折騰,現在完全反了過來。

楚煜喉嚨都啞了,也沒能叫來一個人——誰讓他為了隐秘,把人都趕走了,就連明喜都趕走了呢?

他不能讓人知道自己霸王硬上弓是假的,所以只能無人時制造假象了。

卻沒想假戲成真,只是被醬醬釀釀的變成了自己,當感受到全身的酸痛的時候,楚煜簡直第一萬次後悔,他就不該想出這樣一個馊主意!

還有明喜,藥效居然如此不管用,他就不該信他!

但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楚煜雙目無神的看着屋頂,整個人都生無可戀。

而此時此刻,方洄正跪在地上,拿着劍柄遞給楚煜,劍尖則對着自己,“皇上……微臣,任憑處置。”

楚煜不想說話,楚煜只想死亡。

但方洄心裏的愧疚和不合時宜冒頭的小小歡喜卻将他自己都折磨瘋了,作為一個臣子,一個将軍,忠君愛國是他一生的信條,雖然之前也有過想要叛逆的想法,畢竟君主和攝政王都并非可以有所托付的人,但是當知曉了皇上的信任之後,這個信念就在他的心裏一直沒有變過。

可是現在……他居然假借醉酒之威,對皇上做出了這種事。

這可是誅滅九族都不為過的大罪,方洄簡直萬死都難辭其咎。

雖然事情從昨晚到今天,還有很多的事情有疑點,比如他原本不是應該在蘭芝殿嗎,怎麽會忽然到了皇上的乾龍殿,比如他平時酒量雖然淺,但是喝醉了以後也還算安靜,怎麽昨晚就沒有控制住,比如皇上怎麽會忽然和他在一個榻上,而且周圍怎麽會沒有伺候的人——這些都很奇怪。

但是在看到皇上身上的痕跡之後,方洄就已經不再去想那些了,事情是他做的,甚至他還能依稀感知到自己昨晚是多麽的不知節制,甚至随着時間越久,他還能回憶起某些情節——但那些情節裏,無一例外,都是自己在強迫皇上。

而皇上本就體弱,身上的自己捏出來的青紫看起來簡直慘不忍睹,如此慘況,他不給自己來一劍都對不起皇上,更別提去想那些疑點了。

即使真的有問題又怎樣,現在受到傷害的并不是他,而是皇上。

甚至,方洄已經抱了死志,自己這樣,皇上就是殺了自己,也是應當,只求皇上不要連累家人就是了,這件事與他的父親叔伯無關。

楚煜全然不知道自己的接班人先生已經想去死了,只是在聽到任憑處置的時候稍稍擡了擡眼眸,随後歪頭看着跪在地上的某人,只是沒想到不過一個歪頭,就牽扯得全身都痛,忍不住“嘶”了一聲。

方洄頓時着急,“可還痛?”

見楚煜白了他一眼,他扔下手中的尚方寶劍,跪坐在床前,試探詢問,“我随你處置,要不,還是先請太醫來看看吧。”

畢竟皇上看起來不是很好。

請太醫?

楚煜卻已經被這三個字鎮住了,請什麽太醫,讓太醫知道自己被那個什麽了嗎?這怎麽可以?!

而且太醫知道了就意味着國師知道了,國師知道了就意味着攝政王知曉了,攝政王知道了,那自己丢臉已經不知道丢到哪裏去了。

即使他是個昏君,還是個想死的昏君,但也只是想肉、體性死亡,不想社會性死亡啊!

“不。”嘶啞的聲音說出口,帶着說不出的堅決,“不要叫太醫。”

楚煜倔強的想要撐着床鋪自己坐起來,卻剛擡了擡腰,就又撲通一聲躺了回去。

太疼了……楚煜的眼角飚出了小淚花。

方洄心中的愧疚又多了幾分,若不是自己,唉,但同時,不知道為什麽,看着皇上頸上的紅痕,心裏的喜悅卻也随之蹭蹭的冒出頭,他覺得自己好像有點變态,他一定是哪裏不正常的,畢竟正常人幹不出他這種事。

可是,他卻由衷的欣喜着。

又心疼又開心,就是他這種詭異的狀态了。

“皇上想做什麽?我來幫你。”方洄十分殷勤,還帶着點狗腿。

但是楚煜看到他卻想狠狠的呼他一巴掌,沒辦法,是真的很想揍人啊!把自己折騰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就在眼前,楚煜覺得自己很難忍得住。

既然忍不住那就不忍了,之前試圖讓方洄謀反的計劃徹底反轉,現在他自己也不知道走向了,所以楚煜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你靠近點。”楚煜吩咐道。

方洄依言靠近,随即就感覺到一個軟嫩嫩滑滑的小手拂過自己的臉頰,接着一個帶着點沙啞的小小的聲音道:“登徒子,不要臉!”

聽語氣,是在生氣的,看動作,是在揍他的,總結,皇上應該很生氣。

但是方洄感受着那拂過自己臉頰的小手,卻怎麽也沒辦法和打自己巴掌聯系到一起,更別提那小小的像是撒嬌一樣的聲調了,方洄覺得,自己的某些東西好像又不受控制,有點無禮了。

但是方洄掩飾住了,任由皇上發洩情緒,擔心皇上不爽快,還自動把臉伸過去,想要再挨一下。

楚煜快被這玩意的沒臉沒皮氣笑了。

他知道自己現在是沒什麽力氣,索性也不白費力氣了,感受着身體的粘膩疼痛和喉嚨的幹咳,務實道,“給我倒杯水,我還要沐浴。”

“好。”方洄将溫着的茶水倒了一杯出來,知道皇上身體不舒服,還直接喂到了嘴邊。

皇上的嘴唇嫣紅,方洄幾乎再次不合時宜我的想起這雙唇究竟有多柔軟,昨晚被自己親的時候又是怎樣的鮮豔。

搖了搖頭,将自己腦子裏面的廢料搖出去,方洄一點點的喂着楚煜茶水,直到一碗茶水喝完,楚煜才感覺自己好了一點。

至于沐浴——皇上是有屬于自己的湯池的,就在寝殿的後面,會有專門的宮人十二個時辰提供熱水,“我抱你去?”

楚煜本想拒絕,但是感受一下自己身體的情況,又不想讓明喜和其他人知曉,只好點頭,“好。”

方洄将楚煜連同被子一起抱在了懷裏——而也直到此時此刻,方洄才意識到楚煜究竟有多輕,明明看着臉頰也圓潤了一些,但是抱起來卻依舊輕飄飄的,完全不符合一個成年男子的體重。

皇上的身體還是太瘦了,需要好好補一補。

腦子裏閃過這個想法,方洄将楚煜迅速的抱進湯池沐浴的地方。

到了這裏,看着滿池子的熱水,楚煜總算松了一口氣,“你出去吧。”

方洄看着楚煜,“你自己行嗎?”

不是他很想看,只是真的很擔心楚煜的狀況。

楚煜惱羞成怒,雖然是一條龍,但是他也是個男龍,對一個雄性說這種問題,簡直是找罵,“我當然行!”

接住迎面而來的小軟墊,方洄從善如流的退出湯池殿,只是還是站在門口,萬一皇上有什麽事情也好找他。

而此時的楚煜,在方洄終于離開了這個空間後,心裏也生出一種奇異的難過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按理來說,雖然之前不曾有過這方面的經歷,但是他是一條龍,對于人類的想法很多并不能感同身受,這對于他來說不算什麽。

只是此時此刻他依舊感覺不太舒服,或許是浴室湯池太過空曠了?

他緩緩的,一步一步艱難的走到了湯池中,當溫熱的水流漫過他全身的時候,他嘶了一聲,随後忍住,認真的給自己清理起來。

他畢竟是龍族,水對于他而言遠比陸地要更親切,所以整個過程并沒有出什麽問題,只是當看到自己身上的痕跡的時候,即使是條龍,他也有些羞恥。

這些痕跡明明是他原本想弄到方洄身上的,沒想到……

他兀自又氣了一陣,這才将泡的松軟的身體挪出浴池,只是在水中的時候還好,但是在岸上,或許是腿太軟了,也或許是熱氣熏的頭有點暈,楚煜一瞬間沒站穩,直接倒了下去。

即使下面就是軟墊,也仍然是撲通一聲。

方洄幾乎第一時間就沖了進來,當看到楚煜軟倒的時候,直接就将之抱了起來,“沒事吧皇上,摔到哪了?”

楚煜:“……”

惱羞成怒,“放我下來!”

方洄讪讪的放下楚煜,但還是擔心,“有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說。”

說完,不顧楚煜的拒絕,“算了,還是我抱你回去吧。”

楚煜直接騰空而起,之前摔到了手肘,雖然不是腿,但是腿本身也很軟,所以也懶得折騰了,反正都是方洄害的,就讓他做這些吧。

他活該!

于是楚煜就這樣回到了寝殿。

床上仍然一片狼藉,楚煜皺了皺眉,方洄幾乎立刻就知道了楚煜在嫌棄什麽,雖然是鎮北軍的繼承人,但是方洄從小也是自己收拾內政的,所以這些鋪床疊被的事情自然也很拿手,所以将楚煜放到軟塌上暫時擱置後,幾乎很快就動手,将床鋪收拾了出來。

“這樣可以嗎?”方洄收拾完了問道。

楚煜矜持的點了點頭,方洄這才抱着他放回到床上。

水也喝了,身體也清理完了,接下來,也就是兩人之間的最大的問題了,“你打算怎麽處置我?”

方洄對此其實并不抱有太大希望,正是因為他是個男人,才更理解,遇到這種事情究竟有多麽的憤怒。

更別提遇到這種事的是九五之尊,即使皇上殺了他也是應當。

“你想怎麽處置?”楚煜問道。

方洄苦笑,“按罪,我應當誅九族才足以平息你的憤怒,但是一人做事一人當,我知道我的要求很無禮,但是我希望你能放過我的父親和叔伯,只殺了我,就可以了。”

楚煜:“……”

是啊,殺了方洄,他就再也沒有了接班人,沒辦法完成任務,直接在這個世界過個幾十年直接老死,從此龍魂魂飛魄散,再也沒有重聚之日是嗎?

楚煜不能接受,他可是要變成真龍的男人,他不能殺了方洄。

但是接下來方洄該如何處置卻是個問題,而且,方洄這個樣子,他的任務究竟該如何完成才可以呢?

楚煜心煩,楚煜不想見方洄,楚煜直接揮了揮手,“你先走吧,我現在不想見你。”

方洄心停了一下,随後依言,躬身走出了宮殿門。

門外正是明喜。

雖然楚煜已經讓明喜也離開了,但是明喜到底擔心皇上,而且方洄也不是好惹的,昨晚吃了藥或許還好擺布,但若是醒來,以皇上的身手是絕對制不住方洄的。

畢竟那可是在戰場上歷練出來的手段,明喜就曾經親眼見過這位将軍浴血的場面。

所以即使皇上不讓他守着,第二天一早,明喜依舊估摸着皇上醒來的時間過來了,只等室內若有什麽異響,就立刻沖進殿裏面救出皇上。

為此,明喜甚至還準備了一把小刀。

只是讓明喜沒想到的是,最先出殿的居然是方洄。

方洄見到明喜也是一愣,打招呼道:“明喜公公。”

明喜點了點頭,還是沒忍住疑惑,“你怎麽……皇上呢?”

方洄尴尬的看着明喜,不知道該如何回複,皇上還在床上躺着呢,“那個……那個……”

明喜皺起眉,方洄的反應好像不太對,他是個太監,不太懂普通男子遇到這種事應該是什麽反應,但無論什麽反應,都不該是這種吧?

看出明喜的懷疑,方洄靈機一動,“明喜公公,請問可有止酸疼和淤血的藥?”

皇上如此情形,是該上一點藥的,只是皇上臉皮薄,必然不肯被別人知道這件事,那就只能他去找點藥給皇上用了。

明喜一愣,酸疼淤血的藥?方洄要這個做什麽?

而下一秒他就反應過來,啊,原來是這樣,看來皇上成功了,只是方将軍到底身體康健,看起來才像是沒事人一般,但其實也有身體酸痛等隐痛需要處置。

而對于吃了虧的方将軍,明喜自然沒有不從,直接道,“有的,方将軍稍等,我去太醫院挑一些過來。”

方洄有點尴尬,但還是繼續道,“明喜公公可否保密?”

明喜很懂的回答道,“我知道的,是我不小心撞了一下關節,不是方将軍要的。”

方洄這才松了一口氣,而明喜答應之後,也迅速的向太醫院前去,看來皇上應該沒事。

而方洄則站在乾龍殿門口等明喜,來往的宮人無不感到奇怪,不過方洄是皇上新封的三軍統帥,也沒人敢去質問他,只能任由他站在那裏,就連宮人灑掃都離他遠了一些。

直到明喜回來,方洄才略微動了動,看着明喜手中的藥道,“辛苦明喜公公了。”

明喜一邊将藥給方洄,一邊遞給他一個食盒,“不辛苦,方将軍還沒吃早膳吧,這是我去禦膳房拿的,很是清淡,方将軍可以嘗嘗合不合口味。”

明喜聽說在剛發生關系之後最好吃些清淡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總歸經驗之談應該沒錯。

方洄自然領了這心意,“我去看看皇上,皇上還沒吃早膳。”

明喜忙道,“我也一起去。”他很怕方洄一進寝殿就将皇上給砍了,雖然看他規矩了這麽久應該沒什麽事,但是明喜還是擔心。

而明喜和方洄剛進門,就看到了一個蜷起來的被子在床上,小小的攏成一團,明喜早已經熟悉伺候皇上了,所以直接上前,只是當走進時才發現,皇上的臉頰通紅。

明喜:“???”

“皇上?皇上?”

明喜有點慌了,但是床上的人卻沒有回音。

他直接摸了摸楚煜的額頭,直到觸手,才發覺,皇上居然已經發起了高熱。

如果說誰對楚煜生病最害怕,那一定是非明喜莫屬,畢竟只有明喜經歷過楚煜之前的那一場高燒,知道皇上艱難的生存下來,掙出一條命有多不容易,而現在……居然又是熟悉的高熱!

“皇上發熱了!快叫太醫!”明喜急忙道,随後又補充了一句,“還有國師!”

看着明喜焦急的神情,楚煜也緊張起來,“皇上沒事吧?他還好嗎?”

明喜此時卻已經繃不住自己的心情了,若說之前對方洄還是有所愧疚的,畢竟自家皇上确實有點不是東西,但是現在,楚煜的高熱已經打破了明喜的一切好感,讓他對方洄充滿了厭惡。

“都是你,害人精!一年前害我家皇上高熱三天,差點命都沒了也就罷了,現在又來害我家皇上!”

方洄一怔,他害的?皇上之前還發過高熱嗎?“一年前?”

“對!”明喜此時語氣已經有點仇恨了,“若不是一年前被你挾持,還被扔在寒風中,皇上怎麽會起了高熱,三天三夜不退,太醫都治不好,若不是皇上福大命大,早就已經沒了,現在怎麽還會再因為你而折騰?”

方洄愣住,他此時此刻才知道,皇上居然還因為他險些喪命過,因為他一年前逃出生天的那次挾持,而他居然現在才知道。

而就這樣了,皇上怎麽還會居然還對他如此寬容?

扪心自問,如果是他,被人害得險些喪了命,不殺了對方算是好的,無論如何也不會再信任對方了。

“那皇上怎麽還會……幫助我?”方洄艱難問道,皇上為什麽還會幫他,幫鎮北軍呢?“你是皇上派來的不是嗎?”

這件事大家都已經心知肚明,明喜見狀冷笑,“若不是皇上喜歡你,心儀于你,拜托我去幫你的忙,我怎麽會舍棄皇上留他一個人在宮內而去幫你們?只是皇上喜歡而已。”

“可是你現在,又做了什麽?”

明喜的質問讓方洄眼前有些黑,楚煜居然早在之前就喜歡他了,是喜歡,是愛慕,不是信任。

是啊,什麽樣的信任才能讓一個君主如此放權于臣子呢?沒可能的,君王,疑心病重才是他們的标簽。

而之前的那些信任,其實只不過是喜歡而已,因為喜歡,所以無所謂方洄會不會背叛他,他其實只是想把自己最好的一切都給自己喜歡的人而已。

是喜歡,不是信任。

甚至到了這裏,之前的一些疑點都可以解釋了,自己突然更換的宮殿,或許皇上只是想和自己近一點而已,怕別人知道調走了侍衛和宮女太監。

只是沒想到自己居然對他……他當時又會是怎樣的心情呢?

方洄只要想一想,就覺得自己的胸口一陣窒息。

而明喜卻還不放過他,“你知不知道,皇上原本就身體不好,因為之前那場大病,太醫和國師說皇上若是不好好調養活不過五年的,可是現在,皇上因為你,居然又生病了。”

明喜說着居然有了一點哭腔,“若是皇上有了什麽事,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方洄已經受不了了,若是皇上有事,不用明喜不放過他,他自己也不會放過自己的。

他沒想到,情況居然會這麽嚴重。

在他的眼裏,這件事最嚴重的後果,也不過是他被誅了九族,而次一級的後果,是他自己獨自赴死,而關于皇上——方洄潛意識裏是沒覺得楚煜會有什麽無法挽回的後果的。

他覺得皇上不會有事。

但是沒想到,他沒有死,他的九族也沒有因此而死,現在,最危險的,反而變成了他原本以為最安全的那個人。

造化何其弄人。

方洄呆呆的,而此時的明喜想要抱起楚煜,卻發現抱不起來,好在方洄雖然心裏面亂成了一團,揪疼得厲害,卻還是知道抱起楚煜的,兩個人帶着楚煜就沖向了國師所在的未央宮。

平時姜太醫也會在這裏,和國師讨教醫術,這裏也是離乾龍殿最近的地方,所以相比較起遠離皇宮內室的太醫院,還是這裏更靠譜,也更快捷一些。

明喜和方洄抱着楚煜向前沖,到了未央宮門口的時候,還有宮女和太監試圖阻攔,但是當看到闖進來的兩個人,以及方洄懷裏被子的明黃色後,就立刻止住了自己的嘴和腿,不再動彈。

方洄順利的見到了國師。

這是他第二次見到國師,這個如同冰雪一樣的美人,方洄是有印象卻不熟的,但是經過之前明喜的補充,他心裏已經知道國師在這個皇宮的定位了。

救楚煜命的人。

如果不是國師,皇上的身體會遠遠比現在更糟糕,更難以調理。

所以現在,面對國師,方洄直接求道,“救救皇上!”

稍後一步趕到的明喜見狀也直接跪倒在了國師的面前,“國師,皇上又起了高熱,快看看皇上,一定要救救皇上!”

謝戾之前看到方洄的時候還有些詫異和懵,沒回過神來,但是當明喜也沖進來,說了那番話之後,他立刻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方洄懷裏抱着的被子裏又究竟是什麽人。

“快放下,讓我看一下。”他昨天剛剛發誓要永遠保護的人,今天就生了病,謝戾第一次感覺到心慌。

老天爺不會這樣苛待他的吧,不會吧,他沒能守護住自己的家人,現在,老天爺總不至于連這個對他好的人也剝奪吧?

謝戾的手都開始顫抖,他強行用左手捏住自己的右手,讓他穩定下來,這才将手指放在了楚煜的脈搏上。

而越看,他的眉頭就皺的越緊。

“皇上之前都做了什麽?他的身體原本就不好,現在更是虧空的厲害,還有外傷炎症,皇上受傷了?”

明喜對此一無所知,謝戾只好看向方洄,卻見方洄嗫喏着低下頭,抿唇,一言不發。

謝戾想要除去皇上的亵衣,只是剛伸出手,就被方洄一把抓住,他不确定皇上想不想要別人看到這些。

謝戾轉頭看向他,方洄看着謝戾的眼神,最終還是松了手,現在,皇上的身體更重要。

而後,謝戾和明喜,就一同看到了楚煜身上的斑駁。

兩人一同沉默了。

明喜是不太懂,但是謝戾卻是深吸一口氣,強忍着想要打人的沖動,“你做的?”

方洄點頭。

随後一個拳頭就狠狠的砸到了他的臉上,“皇上的身體本就不好,你怎麽敢?”

方洄沒有還手,只是低着頭,“求你救他。”

謝戾惡狠狠道,“不用你求,我也會救他!”

說着,快速的在紙上寫着藥方,“明喜,去抓藥,找姜太醫,他知道那種藥的分量更好。”

“至于你,”謝戾停頓了一下,“你是皇上親自封的三軍統帥,我不會對你怎樣,等皇上醒來,再決定如何處置你。”

謝戾沒有說的是,如果皇上醒不過來的話,他一定要方洄為皇上陪葬,不管他是不是有三十萬大軍。

他既然可以為了奶娘的仇與攝政王茍合,自然也可以為了小皇帝的仇,與方洄勢不兩立!

方洄沉默着,“好。”

楚煜全然不知道,因為自己的突然昏迷和高熱,讓整個皇宮亂成了一團,也不知道自己竭力想要掩蓋的事情,就這樣全都被掀了底,他現在正在意識海裏面浮沉。

他知道自己沒有清醒,但是卻醒不過來,他偶爾能聽到外面的聲音,但是更多的是安靜,直到某個時刻,自己的世界裏突然裂開了一道縫隙。

就像是之前的高熱一樣,在退燒之後,楚煜自然而然的醒了過來,随後看到了激動的謝戾和明喜,以及跪在一邊的方洄。

方洄已經跪了三天了,這三天裏,他沒吃沒喝,嘴唇都幹裂了,卻也沒有心情去管,他整個人整個心都在想着小皇帝。

而也直到此時此刻,他才知道小皇帝的身體有多差,生病又有多兇險,也是此時,他終于理解了明喜。

如果害小皇帝生病的人不是他,而是其他人,見到這樣的小皇帝,他也想将那個人碎屍萬段,他怎麽可以這樣傷害小皇帝呢?

但是現在這個害小皇帝生病的人是他自己。

他只是跪在地上,向神明祈福禱告,懲罰自己的罪過,放過小皇帝。

楚煜說的第一句話依舊是“水”。

只是這個字還沒有聲音,明喜就已經知道皇上想要什麽了,直接沾了點溫水給皇上,直到皇上可以自己吞咽了,才交由皇上自己喝。

“我這是怎麽了?”楚煜的聲音雖然虛弱,但清晰。

明喜聞言哇一下就哭了,“皇上,你又發熱了,若不是國師,你這次……嗚嗚嗚嗚……”

楚煜眨眨眼,忽的意識到自己發生了什麽,他和方洄做了,然後他身體不好,居然直接就昏迷然後發熱了?

那這樣的話,是不是其他人都知道他發生了什麽?

他第一眼看向國師,卻見謝戾抿着唇,但看着楚煜的眼神,還是道:“你的身體無礙了,放心,都是我在處理,其他人不知曉。”

楚煜這才松了一口氣,至于在國師面前丢臉這種事——早在被國師哄着喝甜湯的時候,他的臉就已經丢盡了,現在雖然更丢人了些,也沒什麽。

楚煜安慰自己道。

而另一邊,方洄見到楚煜終于醒來也是松了一口氣,他想要更靠近些,但是跪了三天的身體早已經支撐不住,直接倒向了一邊。

“方洄?”楚煜驚道,即使不想看到接班人先生,畢竟心情複雜,但是也不意味着他想看到接班人先生出事。

方洄勉力支撐自己的身體,“我沒事,皇上,你怎麽樣?”

楚煜:“……”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回答道,“我沒事,倒是你,怎麽跪在這裏?”

方洄苦笑,“都是我的錯,還請皇上懲罰。”

“臣,萬死難辭其咎!”

楚煜:“……”

他不知道該怎麽對方洄啊。

明喜在一邊卻是憤憤不平,經過幾天的治療,他也知曉了吃虧的根本就不是方洄,而是皇上,頓時更加氣憤了,“皇上,不能放過他!”

謝戾也道,“這是欺君之罪!”

楚煜:“……”

在不知道該怎麽做的時候,楚煜就想到了一個雖然老套但是卻好用的辦法,“哎呀,我不舒服,有點頭疼,我餓了,有東西吃嗎?”

相對于懲罰方洄,其實還是楚煜的身體更重要一些,所以雖然對楚煜氣憤難當,但是當皇上提出要求的時候,他們還是第一時間選擇滿足皇上的要求。

所以明喜第一時間幫楚煜揉了揉額角,皇上睡久了,是會頭痛的,要揉一揉才行。

而謝戾也第一時間去拿竈上溫着的藥粥,這粥三天裏換了十餘次,就為了在皇上醒來的第一時間可以喝上,現在剛剛好。

兩個人各自忙碌着,一個人揉額頭,一個人喂粥,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時緩和下來,不再緊張。

而等到喝完了粥,楚煜也表示自己額角不痛了之後,處置方洄的事情重新提上了日程,而對于這件事——雖然方洄是有錯,但是出主意幹壞事的是楚煜,他又不想方洄就這樣死掉,所以只能自己将自己幹的壞事揭穿出來。

“這件事不關方洄的事情。”楚煜頓了下,還是繼續道,“這件事,長明也是受害者,是我欽慕方将軍久矣,這才在慶功宴上對方将軍下藥,試圖一親芳澤。”

“沒想到……”楚煜心平氣和的說着,“所以這件事不關方将軍的事情,我現在也沒事了。”

言下之意,所以就算了吧。

只是讓楚煜沒想到的是,他說完了這些,謝戾和明喜的憤怒依舊沒有減少半點,畢竟,在護短的人眼睛裏,皇上沒有錯,即使有錯,那也是其他人的錯,比如方洄。

所以皇上下藥了,你就直接那麽過分了?君要臣死,你居然還敢反抗?

還是方洄的錯!

就連方洄自己,都沒有原諒自己,即使皇上下藥又如何呢?受到傷害的是皇帝,不是他。

而害得皇上生了這樣大的一場病,和之前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方洄心中的愧疚已經直接将自己淹沒。

所以即使楚煜如此,方洄也依舊沒有起身。

補更啦~~長長長長一更~~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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