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 30 章

直到二人出門,荀還是都沒鬧明白自己怎麽就從一個承諾變成以身相許了,而且他滿打滿算也就三年的壽命,有什麽可以身相許的,許他三年?這種買賣怎麽看都不劃算,讓他做一件事情不好嗎?

荀還是一言不發地跟在謝玉綏身後出了門。

要出門的是荀還是,帶路的卻是謝玉綏,荀還是沒有提及目的地,謝玉綏卻好像知道一切,輕車熟路地到了雲弄巷。

時則上午,雲弄巷稍顯冷清,一些夜不歸宿的人穿着皺皺巴巴的衣服從各個樓裏出來,眼神迷離,腳下虛浮,不知是縱欲過度還是沒醒酒。

水兒的死并沒有對這條巷子有什麽影響,就連永極樓都在正常營生。

“風塵女子的一生就是這樣,來了博人一笑,走了連個哭喪的都沒有。”方才還低頭跟在身後不聲不響的人不知何時跟了上來,站在謝玉綏身側,看着周圍飄揚的彩綢,難得感慨一句。

“至少她在一些人的記憶裏留下了最美的樣子。”

那日衆人矚目下,年輕貌美的姑娘抱着琵琶,唱着動人婉轉的曲調,哪想到才多久的功夫,伊人不在,徒留冷冰的屍身躺在衙門裏。

“原來王爺喜歡美的。”荀還是歪過頭看過來,陽光沿着他面部輪廓鍍上一層金色,“怪不得想讓我以身相許。”

他這個模樣看起來就更小了。

謝玉綏下意識問道:“你究竟多大。”

“作甚,要生辰八字然後挑個良辰吉時說媒下聘嗎?”荀還是眼睛彎成一條線,繞着謝玉綏走了一圈,而後停在他身側,稍作沉吟道,“生辰記不太清了,自家破人亡後再未有人提及,那是年歲尚小,對日子沒太多印象,估摸着應該在臘月飄雪的時候罷。”

他說起家破人亡時沒有絲毫負擔,就像是說着昨天吃過的飯一樣随意,仿佛破的不是他的家、

相較于無家可歸,他更加遺憾沒機會與謝玉綏互換庚帖:“可惜生辰八字想給也給不了,至于年歲,今年二十有七,不小了,王爺可嫌棄?”

謝玉綏其實知道荀還是的年紀,各個國家皇室的人,除了真的酒囊飯袋以外,沒有人不了解荀還是的基本信息,全因這個人不知道何時就會摸到自己身邊,亮起淬了毒的爪牙。

“只是看着你的模樣,尚以為年齡是謊報的,如今看來确實不小了。”謝玉綏瞧着荀還是,“既是不小了,皇帝就沒想給你說個親,徹底将你綁在身邊?畢竟這樣的殺器并非任何時候都能得到。”

“那我投奔王爺吧,待我将恩情報完,王爺可願意收留我?”荀還是直接忽視了前半句。

“以邾國的野心,待你恩情報完,估摸着要麽祁國被滅,要麽你埋骨黃土,何須我收留?”

荀還是輕笑,随後轉過身向永極樓走去。

背身的瞬間,原本翹起的眼尾逐漸拉直,面上雖帶笑,眼底卻暗潮洶湧。他一言不發地往永極樓處走,走了好一段距離,才聽見身後有腳步聲跟上。

永極樓白天很安靜,大廳裏人跡寥寥,偶爾有姑娘出現也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似乎熬夜大半宿,只想吃點東西便去睡一覺。

兩人到了大堂都未見到老鸨,隔了還一會兒才有小厮出來,一邊道歉一邊招呼着兩人在旁邊稍坐片刻,而後不知道奔到了哪裏,許是去找老鸨。

等人的功夫,荀還是端着茶杯打量了周圍一通,除了大堂中央臨時搭出來的臺子不見了以外,其餘跟從前沒什麽兩樣,紅綢漫天,到處都是胭脂味。

荀還是仰頭看着高高在上的房梁,随便找了個話題:“不知這邾國的青樓和祁國的可有區別?”

謝玉綏:“若是沒話你可以閉嘴。”

荀還是覺得自己的脾氣是真的好,不管謝玉綏用什麽口氣說話他都能笑出來,甚至覺得謝玉綏的脾氣着實可愛,總是一副氣呼呼的樣子,也不知道到底有什麽可生氣的。

見着謝玉綏板着臉的樣子,他半趴在桌子上,掀起眼皮,正好看着謝玉綏的下巴。

他确實喜歡謝玉綏的輪廓,較他之前見過的任何一個人的輪廓都要鮮明,是屬于男人的陽剛,卻又不會過于鋒利,骨骼銜接處,每一處轉折都恰到好處。

不知道去掉這個人的皮肉後,是不是連骨頭都較尋常人漂亮些……

荀還是越想越歪,若是這個想法被人知道,估計又要罵他心狠毒辣。

他大喇喇地欣賞着,打量着,眼神火熱赤裸。

謝玉綏老早就發現了荀還是不安分的視線,本以為老鸨要不了多久便會出來,所以也不曾理會,然而這股子視線越來越灼熱,比夏日裏的毒日頭還要熱上幾分,恨不得将他面皮灼穿。

于是他終于受不了,沒有轉頭,只是一掌摁在了荀還是的腦袋上,強行轉動。

“收收你的視線,這裏的頭牌都沒你這麽露骨。”

荀還是借着謝玉綏手勁轉了頭,眼珠子卻向反方向轉動,靠着眼尾,視線落在謝玉綏身上未曾偏離,話音染上點委屈:“王爺都讓人家以身相許了,如今卻又開始矜持,您竟是想要負了我嗎?”

他捏着嗓子帶着嗔怪的語調成功讓謝玉綏打了個寒戰,謝玉綏趕緊松手,手掌不動聲色地在衣服上蹭了蹭,強行轉移話題:“你到這裏無非是想了解一下水兒的身世,若不是老鸨參與其中,怕是這水兒曾見過什麽人,又因着旁的事情讓她心甘情願赴死,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什麽能讓她心甘情願地自殺。”

“人死後錢財乃身外之物,一個青樓女子想來也不會注重名聲,便只有——”

“家人。”荀還是接話,“确實,這次來就想看看,若非脅迫便只能是因着周遭什麽人什麽事。”

兩人意見達成一致後沒再多話。

荀還是因着身體還有些不适,連逗弄謝玉綏的心情都少了很多,調戲兩次後徹底老實下來。

一盞茶喝完,老鸨珊珊遲來。

原本因為被攪了好夢,老鸨心情不佳,出來時身上是帶着火氣的,但到了大堂後,眼瞧着是前幾日的公子,老鸨本有些不耐的臉瞬間變了模樣,笑得跟朵花似的快步走上前。

她剛熱絡地想要跟謝玉綏打招呼,卻在視線落過去時一眼瞧見了站在旁邊的荀還是,随後腳步一頓竟是呆在原地。

謝玉綏見着老鸨落在荀還是身上過于赤裸的目光,心中有些不适,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一步,阻攔老鸨的視線:“媽媽好,于某今日來的唐突,有些事還需請教媽媽,若有驚擾之處還望見諒。”

老鸨聽此回神,意識到自己方才竟然因為個男人恍惚,臉色一紅,開口之前小心翼翼地略過謝玉綏的肩膀想要再看一眼,然而她個子過于矮小,只看見肩膀上方白玉般的額頭。

謝玉綏再次動了一步。

知道這樣打量着人不合适,在被第二次阻攔後老鸨徹底清明,尴尬地咳了一聲道:“不知二位爺這個時辰過來有何事?若是找姑娘的話可得晚些,這個時辰姑娘們在歇息,即便喚起來也得給人家梳洗打扮的時間,怕是不能立刻出來見爺。”

“媽媽誤會。”謝玉綏道,“說來有些為難,主要是前些時日,我和朋友過來時正好趕着水兒姑娘挂衣,我們本是來湊個熱鬧,不成想我朋友對水兒姑娘一見傾心,上次因着身上銀兩帶的不夠,未能和他人一争,離開後十分挂念,原想過些時日再來相見。”

“前些時日有事耽擱了,未曾再來,再得到消息才知佳人已不在。我這兄弟惦念不下,非要叫我帶他過來看看,因着他不喜見人,也不願說話,便由着我來跟媽媽打個商量,請問這水兒姑娘生前可是有何未完成的心願,或者惦念之事,讓我這兄弟做點什麽,也算是了了心中一點挂念。”

荀還是被擋在謝玉綏身後,聽見這番說辭時瘋狂挑眉,尤其是最後那幾句話,他甚至懷疑謝玉綏所說的朋友另有其人,什麽“不喜見人”和“不願說話”,這是他荀還是?

老鸨聽見這話後有片刻的沉默,他明顯不太相信謝玉綏這番說辭,畢竟會對青樓女子一見鐘情的故事都是話本子裏唬人的,男人大多現實,圖一時之樂是一碼事,真的動情動心是另一碼事。

自老鸨到了這家青樓起,他就沒見過一個男人真的對青樓女子動心。

本瞧着面前這位公子是個體面人,沒想到卻一肚子花花腸子,他不知道這位公子想要圖什麽,卻也不敢随意得罪人,便先問了句:“不知公子如何稱呼,您的這位朋友又是哪位?”

老鸨沒将謝玉綏身後之人與上次戴面具之人聯系到一起,雖說兩人身形相似,可如此貌美的人,倒像是被謝玉綏哄騙的小白兔。

如此一想,老鸨的面色有些不好。

謝玉綏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讓老鸨心情不悅,思來想去都覺得自己方才的話沒問題,遂作揖道:“在下姓于,我的這位朋友姓荀。”

老鸨不愧是老鸨,見多識廣,即便姓荀的不多,東都又有一位煞神是這個姓氏,卻也沒見露出異樣,只是喚了一句:“于公子有禮。”

謝玉綏回禮。

之後老鸨問道:“那不知這位荀公子現在在何處,又想要怎麽對我們水兒?”

這次沒等謝玉綏回話,荀還是率先走了出來。

鑒于謝玉綏給他評價,荀還是不得不扮演出一副不願意見人且不願意說話的樣子,半藏着臉在謝玉綏身後,只露出一只眼睛,微微低頭,垂着眼皮,“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老鸨,又像是受驚了般往後退了一步,之後才“躊躇”道:“我……在下自知無法再為水兒做什麽,便,便只想看看,還有何事是可以幫上忙的,雖,雖未能真的見到水兒姑娘,便只能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也算是……”

說到這裏,他适時地停頓了一下,擡頭看向謝玉綏,而後快速低頭,咬了咬嘴唇,臉上帶着點紅暈,小聲說:“算是全了在下的一點心意罷。”

謝玉綏本也就随便找了個借口,沒想着荀還是能配合,就是為了應付老鸨,哪想到荀還是還有這樣一面。

此時謝玉綏完全沒有注意老鸨的反應,只看着荀還是,內心充滿震驚。

這哪裏還是原本那個狡詐的荀閣主,俨然一個嬌滴滴的,被人保護起來從未見過世面,對世間好奇、懼怕卻又想探尋的小白兔。

這人被放在天樞閣真的屈才了,應該去戲班子,絕對能紅遍大江南北。

謝玉綏不禁感嘆。

感嘆完了之後又想起荀還是在自己身邊的樣子,猛然覺得現在他可不就是在唱戲嗎?每個人身邊扮演的角色不一樣,态度也不一樣,左右逢源,翻臉比翻書還快,一會兒是狡猾的狐貍,一會兒是沉默孤傲的狼,一會兒又是柔弱的小白兔,把人忽悠的團團轉。

他當初就因為荀還是的僞裝,一度以為荀還是真是個斷袖,真對他動了其他念頭。

果然都是演的!

謝玉綏咬牙。

弱弱的問一句,若是每增加一百營養液就加更一章的話,有人理我麽……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