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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東都作為天子腳下,法律尤為嚴苛。大多數的人都比較安分守己,作奸犯科的人很少,不至于牢獄裏人滿為患,卻也不應該像現在這樣空蕩蕩。
所以方一進牢獄時別說是荀還是,就連卓雲蔚都察覺到了異樣。
在荀還是的那句暧昧不明的話音落地之後,四處安靜極了。
其他人什麽心情卓雲蔚不知道,反正他挺後悔的,這樣熱鬧的場景竟然沒能親眼瞧見着實可惜,他就應該進來後第一時間将頭套摘下來,不至于現在像個傻子一樣站着。
這倒是也不能怪他,畢竟和荀還是在一起,未得指令不敢妄動,然後他就成了一個帶着頭套的木頭。
在聽見自家閣主那句近乎自爆的話後,多大震驚且先不說,他可以肯定對面焦大人現在的表情很精彩,想到這裏,他心中笑的開心,笑完之後又開始擔憂,反思這些時日有沒有虧待他們的閣主……夫人?
應該叫夫人吧……雖說有不少達官顯貴喜好男風,但卓雲蔚卻是第一次碰見,還不太清楚男人之間互相稱呼為何。
再一想大多男寵身型柔弱,姿态造作,跟于歲相差甚遠,反觀于歲模樣英俊,身型勻稱健碩,一看就是匹桀骜不馴的野馬。
真不愧是閣主,如此不羁,不喜歡女人也就罷了,連挑選的男人都如此不同。
卓雲蔚俨然成了荀還是的狂熱者,哪怕是一句離經叛道的話,多了一個“荀還是”的名頭後,平地升起一個高度,平白成了一件極為高大的事。
現在就是如此。
卓雲蔚有些可惜沒能看見閣主霸氣的樣子,一邊唏噓着一邊更加埋怨頭套。
或許是周圍安靜的時間有些久,卓雲蔚在腦補完回宅子之後要怎麽将夫人伺候舒服,後知後覺地察覺似乎許久沒人說話了。
既看不見又聽不見,連視線也被剝奪,如此一來時間就變得難耐,卓雲蔚刻意放輕呼吸,這是一種習慣,若是身處在不能确定的環境裏,便會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眼瞅着卓雲蔚的呼吸越來越淡,最後有些矯枉過正,就在他差點把自己憋死的空檔,頭頂突然一空,緊接着眼前一亮。
牢獄的光線本就黯淡,一小扇窗外,天色已經落了黑,牢門外牆角的地方立着幾根蠟燭,晃動着微弱的光。
這點光線着實有些淡,只能照到周圍方寸之地,卻觸碰不到這間擠着四個人的牢房裏,僅靠着窗外那點光亮才能看清幾人的容貌。
荀還是還是那個樣子,懶懶地垂着眼皮看起來有些散漫,手裏拿着黑布,顯然就是他摘了卓雲蔚的頭套。
卓雲蔚在接觸到荀還是的視線後習慣性低下頭,退到了他的身後一言不發。
荀還是輕飄飄地瞥了卓雲蔚一眼,而後胳膊肘搭在謝玉綏的肩膀上,身子一歪,沒骨頭似的沖着焦廣瑞笑了笑:“可能我說的話容易引起誤會,驚着焦大人了。”
焦廣瑞先是一愣,而後不動聲色地松了口氣。
這何止是驚着,險些将他吓死。
按理說一般人養着一兩個小倌不算什麽,但是荀還是不同,單單看着荀還是的宅邸便能知道,這個人從不和任何人親近,別說是小倌侍妾,哪怕是貼身侍衛丫鬟都不多見,僅有的幾個也是天樞閣裏數一數二的殺手。
多少人盯着荀還是想要投其所好意圖拉攏,可這人看着吊兒郎當對什麽都感興趣,事實上他對什麽都不會過分動心,性子陰晴不定,喜好更是無常。
最後一衆人總結,荀還是最喜歡的或許就是那溫熱的鮮血,因此才如同看家狗一樣跟在皇帝身邊,皇帝指誰殺誰,毫不留情。
早年禁衛軍統領曾跟着荀還是一起出去辦差,回來後吐了三天三夜,自那起再也無人敢在他面前提“荀還是”這個人名,據說只要提起,他立刻就能扶着牆根吐出來。
究竟遇見了什麽沒人知曉,禁衛軍統領吐得昏天暗地,更是沒有人會去觸黴頭多嘴。
後來時間長了,有人傳出,說二人是去處理一個他國派來的奸細,直接将一家上下幾十口人屠個幹淨,而就是屠殺的過程中,統領看見荀還是那張妖豔的沾滿鮮血的臉上從始至終挂着笑容,雙眼且越見血越亮,近乎瘋狂地揮着劍,而後将那些或生或死的人堆到一起,任由鮮血流滿整個院子,他就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拿出主人家的酒,一邊小飲,一邊聽着未亡人瀕死的哀嚎。
院子裏滿是血腥味,酒也被血染成了紅色,荀還是則在月光下,如鬼魅般将酒一飲而盡,鮮紅的液體順着嘴角流下。
那就是地獄爬出來的惡鬼——這是禁軍統領給予荀還是唯一的評價。
當初那個令人作嘔又忌憚不已的惡鬼此時穿着一身淡青色的長衫,臉上沒有傳聞中的血跡,面色蒼白地靠在另一個男人身上,焦廣瑞覺得自己瘋魔了,竟然在這一刻覺得荀還是柔弱。
荀還是,柔弱,這兩個字放在任何地方都不會有人聯想到一起,可是就現在,焦廣瑞真的這麽想了。
然後他看見“柔弱的”荀還是眯着眼睛笑道:“應該說,嗯……這話要怎麽說比較合适……”
他認真地想了想,偏頭打量起謝玉綏來,過了會兒自己輕笑出聲,再轉頭對着焦廣瑞時眼睛裏還有着星星點點的亮光,讓焦廣瑞都有片刻晃神。
果真是邪魅,這張臉究竟騙過多少人。
荀還是自己笑夠了,這才不緊不慢地接着自己先前的話:“或者說我是他的?似乎這個詞不太好形容,不過不要緊,反正就是這個男人今天早上跟我說他想要我,我也同意了。”
這話的信息量就更大了。
早上?要他?
焦廣瑞只覺得晴天霹靂,這到底是什麽樣的情況讓他在天牢裏見着兩個男人表白?他現在是不是有些多餘,那現在再談正事合适嗎?
焦廣瑞原本對自己的這趟行程信心滿滿,但是幾句話間突然動搖了。
原來從前那些想要讨好荀還是的人不是沒機會,只是選錯了方向。
送到荀還是宅邸的男女自然都是精心挑選調/教過的,各個身姿如蒲柳,然而沒一個入了荀還是的眼。再看荀還是旁邊站着的這個人,如此陽剛俊逸,玉樹臨風,原來荀還是是喜歡這個風格的。
焦廣瑞偷摸打量了幾眼,随後下定結論。
不過焦廣瑞原本也沒有想要在這方面去讨好荀還是,所以荀還是究竟有何喜好與他無關。
他聽此話後,沒有注意到一旁男人臉上一言難盡的表情,而是十分鄭重地行了個禮:“恕在下方才無理,竟不知兄臺如此身份,敢問兄臺如何稱呼。”
“于歲。”這次謝玉綏沒再給荀還是胡說的機會,先一步答道,“焦大人客氣,在下一介草莽,荀閣主慣會玩笑,讓焦大人笑話了。”
焦廣瑞:“……”
不,并不笑話,荀閣主可不會跟別人這樣玩笑,您謙虛了……
因着這樣一句話,焦廣瑞更加堅信這位自稱于歲的人跟荀還是關系不一般。
荀還是笑着将這一切盡收眼底,沒有多做解釋,便由着焦廣瑞多想。
謝玉綏也發現自己的解釋似乎有些多餘,不僅沒有打消焦廣瑞的猜想,反而讓他想得更多了,如此一來謝玉綏也懶得再多說,遂閉嘴不願多言。
荀還是看夠了熱鬧,率先打破逐漸尴尬的氣氛,道:“焦大人在這裏等我總不會就是為了看我的熱鬧吧,若是這樣,現在看完了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
焦廣瑞哪裏能就這樣放荀還是而去,他收了臉上略微有些複雜的神情,嘆了口氣。
“抱歉,即便焦某無事,荀閣主還是走不了的。今日之事,在下只是尋了個空隙,才求得機會與荀閣主在此多聊,至于其他……非我所能控制。當然,在下既已插手至此,自是免了荀閣主後續的麻煩,畢竟你我現在在同一根繩子上,雖非自願,且算是暫時的盟友罷。”
邊聽着焦廣瑞的話,荀還是自己找了個地方坐下。
他又累又冷,得找個地方休息。背靠着漆黑髒兮兮的牆,身下是雜草堆,又因着臉上一貫沒有血色,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謝玉綏轉頭就看見這一幕,想了想欲将外衫脫下給荀還是,然而剛有動作就被荀還是攔住。
他擺擺手:“沒事,沒這麽嬌貴。”
并不是他托大,而是他的冷與外界無關,那種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冷并非一件衣物可以解決,既是如此,就沒必要兩個人同時受凍。
見着荀還是的動作,謝玉綏便沒再多言,挨着他坐下。
焦廣瑞則坐在對面,他坐姿端正,即便是在這樣一個髒污的地方,依舊難掩身上文人傲骨,便如同站在朝堂之上,挺胸擡頭。
“如果我說那戶人家的遭遇并非我所設計,我只是借東風請荀閣主過來,您信嗎?”
荀還是不假思索:“當然,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配不上焦大人,所以我雖看出來有人引我至此,卻怎麽都沒想到會是您。”
焦廣瑞聽此笑了笑,不知道是因為荀還是給他過高的贊譽還是其他什麽,笑容裏的意味太多,很難辨得清。
他低頭撿了一根雜草左右晃動,過了片刻道:“若非到了此地步,我也不想麻煩荀閣主,雖說你我相識多年,但您冷眼旁觀這麽多年,一應事情要比我經驗豐富,看得更加透徹,想必知道我找您所為何事。”
“家長裏短之事,沒想到焦大人也會需要荀某的幫忙。”
“若只是家事自然也就不勞煩荀閣主,然,我前些時日得知些事情,想着這其中定有其他思量,正巧近段時間發現有所異動,順藤摸瓜摸到了那戶人家,而後出此下策與您見上一面,還望荀閣主見諒。”
“無礙。”荀還是無甚在意道,“焦大人且先講講需要在下所為何事?”
焦廣瑞面露難色,稍作猶豫後道:“荀閣主可曾聽說我出自梁府這事?”
荀還是點頭。
他如今年紀雖不算大,但是因進天樞閣早,朝廷內官員更疊見的比一般人多多了,自焦廣瑞拜到梁府時,荀還是便已經知曉。
焦廣瑞:“唉,說來也是陰差陽錯才導致這麽個結果,若荀閣主不嫌棄,且聽我慢慢将與您聽。”
荀還是本想示意他接着說,然而他口尚未開,身上突然一暖,緊接着一股子清冽的味道撲鼻而來。
竟是憑空多了件衣服。
那衣服呈墨綠色,仔細看能瞧見上面繡着暗紋,花樣着實精巧,不是尋常人家會有的。
荀還是詫異地擡頭,就見一旁的人正目不斜視地看着前方,根本沒有搭話的打算。
瞧着謝玉綏這個樣子,荀還是想到許是自己方才拒絕過一次,謝玉綏怕被第二次拒絕,遂連眼神交集都不曾有,直接給他蓋個嚴實。
荀還是從來都不是客氣的人,當他覺得确實蓋着比不蓋着舒服多了時,便是謝玉綏想要将衣服收走也無可能。
他将衣服拉到下巴處,幾乎罩住全身,感受着裏面尚未散掉的熱度,他吸了吸鼻子,頗為滿意地眯着眼睛,而後擡頭沖着焦廣瑞擡擡眉毛,示意他可以繼續了。
焦廣瑞沒想到正事才說了兩句,他剛從天樞閣閣主是斷袖這件極為震驚的事件中走出來,緊接着又是一道晴天霹靂。
這這,你們恩愛也就算了,能低調一下嗎?能考慮一下他這個一肚子心事,迫切想要袒露,卻又第二次被打斷的人的心情嗎?!
焦廣瑞一言難盡地看着荀還是,雖說他的話并未出口,荀還是也未作回答,可他總覺得荀還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并且眼睛裏明晃晃的挂着兩個字——
不能。
營養液加更進度(53/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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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