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章
第 9 章
後來的兩天,齊淮楠發現,路硯真的沒有再來找他了。
也不知道他生什麽氣,齊淮楠覺得他莫名其妙,也沒去主動找他問明白。倆人就這樣冷戰了一星期。
周五回到家,齊淮楠放下書包去做飯時,房間傳來齊石忠的嗚呼聲。他扔下菜刀,連忙跑進主卧看。
齊石忠踩着凳子去那貨物上的拿大袋子卷紙,結果不知道怎麽的,稍不注意,一腳踩空,摔了一跤。
齊淮楠把他扶起來坐在床邊時,自己也吓出一身冷汗。
齊石忠開始自嘲般地搖頭,說:“年紀大了呀……這老骨頭都不中用啦……”
“爸,少說兩句——”齊淮楠不希望父親失落、難過,想要打斷話題,擡頭時發現齊石忠的眼角紅了。
“其實啊,我是想你媽了。”
齊石忠忍了忍,似乎覺得自己在兒子面前哭很沒有男子氣概,無奈長嘆,說:“我和你媽,三十六歲生的你。”
齊淮楠端出一盆熱水要給他洗腳,沉默地聽着。
“當時和你媽是筆友,後來我們在一起了……可你爺爺奶奶不喜歡她,她嫁給我以後,我爸媽就不待見她。”
齊石忠哽咽,又說:“雖然你媽長得好看,可爸爸喜歡的是她的才華,她作為我的妻子,溫柔浪漫,很有耐心,你爺爺奶奶覺得她不會做飯,不顧家,不喜歡她。”
“爸爸為了你媽,差點跟家裏吵翻天了。也是那段時間,你媽剛好懷了你,你爺爺奶奶才消停了下來,開始對她好了。”
眼前這個看起來蒼老的男人,在說起他的亡妻時,眼裏總帶着一股柔情。似乎人老了之後,開始喜歡回憶過往的事情了。
“淮楠啊,爸爸今年五十一歲了。你媽媽,本應該是四十八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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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淮楠感覺掌心被那盆熱水燙到了,應道:“嗯,我都不太記得媽長什麽樣了。”
崔裳舒是在他八歲時過世的。2008年那個夏天,她被診斷出産後重度抑郁。于是,她瞞着家裏所有人自殺了。
崔裳舒去世後,齊淮楠的外婆和外公就要求帶走齊淮楠。因此,齊石忠的爸媽也與他們吵得不可開交。
在那段時間,齊石忠默默地帶着齊淮楠從安徽,跑到了廣東,一個人在這裏打拼,供齊淮楠讀書。
齊淮楠九歲轉學,來到廣東開始了新生活,慢慢長大,在這個一線城市裏,與齊石忠相依為命。
“知道你為什麽叫淮楠嗎?”齊石忠忽然問他。
齊淮楠給他擦着腳,回答:“安徽省有個城市叫淮南市,我在那兒出生的。”
“對了一半,”齊石忠眯着眼睛,緩緩吐字道:“南山無梅落——”
“只要想起一生中後悔的事,梅花便落滿南山。”
作為一個純理科生,這句話的含義對于齊淮楠來說,理解起來還是有一定的深度。
齊石忠笑了笑,又沉默了。他躺在床上,說道:“兒子,高中咱回安徽念吧,好嗎?”
齊淮楠嘴裏下意識想說的“不好”,還沒吐出來,齊石忠又說道:“爸爸在這邊打工很難,經濟發展情況不好,還是回去吧,你爺爺奶奶年紀也大了……”
齊淮楠終究沒說什麽,默認了。
_
還有最後一個星期就要到九月二十八號了。冉含作為一個有先見之明的老教師,自然要調座位了。
這次的座位是按照大家初二下冊的期末考試成績來排的,冉含認為,理科好的男生要和文科好的女生坐一起,可以實現優劣勢互補。
然而,這當即就引起了許多男生和女生的集體不滿。
女生大部分都比較多內向一點的類型,至少有百分之九十的女生認為自己不具備與男生交流的能力。
而男生滿腦子都想的是和自己的兄弟坐一起,這樣上課好摸魚聊天。冉含正是利用這點,才借機決定換座位。整個教室如屍橫遍野般地哀嚎。
因為五班總共有二十個男生和十五個女生,所以總有四個男生得坐一起。
冉含讓這四個她內心認為,稍微聽話的男生坐在一起,于是齊淮楠便和路硯是同桌,蘇時舟和宋哲問坐一起。
三十五個人,兩兩坐一起,等冉含分配好了之後,發現還落下了個王靜瑤。盡管王靜瑤表示她十分願意單獨坐,可冉含還是不希望女生落單。
于是她就安排宋哲問就和王靜瑤坐一起,多出來的那個人叫孫志軍,是個男生。
路硯已經快兩個星期沒和齊淮楠講話了。
在宿舍裏,他們的洗澡吃飯時間幾乎都是錯開的,比如有時候,齊淮楠會在放學時多留一會兒在班裏做題,而路硯就迅速洗好澡去吃飯,等齊淮楠回去時路硯已經走了。
再比如,齊淮楠回去洗澡,那麽路硯就去打二十分鐘左右的籃球,再回宿舍洗澡。
就連蘇時舟也感受到了倆人氣氛之間的奇怪,忍不住問:“你倆冷個戰怎麽跟分了手一樣?”
路硯聳了聳肩。
“我也不知道。”
蘇時舟漫不經心地笑:“那你想找他和好嗎?”
“……”
時間過去了很久,路硯洗完了衣服,才張了口道:“想。”
孟弋羽撓了撓頭,不解:“你們到底因為啥冷戰啊?”
“忘了……”路硯說道。
“欸?哥,你最近不對勁兒啊?”蘇時舟摸着下巴,思忖般地掃了眼路硯。
路硯朝他淡淡投來一道視線,“我怎麽了?”
“你跟人鬧了,怎麽像受了這麽大打擊似的?這幾天焉了吧唧的。”
路硯把玩着手中髒兮兮的籃球,校服外套掉到手肘處,露出一截白皙的腕骨。
也恰好這時,齊淮楠帶着本《勤學早》的練習冊回來了,他換着鞋,急匆匆地拿上幹淨的衣服去洗澡。
他經過路硯時,倆人恰好對上視線。
路硯先尴尬地挪開視線,然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頸,蘇時舟這個芭蕉扇,在一旁煽風點火:“回來啦?我哥正好有話對你說呢。”
齊淮楠疑惑地扭頭。
“說呀,哥。”蘇時舟推了推路硯。
路硯怔怔地看着齊淮楠,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嘴巴裏吐出來的話也是亂的:“嗯、我……我那什麽……能跟你一起玩嗎?”
說完這句話,路硯甚至都想抽自己兩巴掌。
“什麽一起玩?”那道幹淨的少年音伴随着疑惑的語調,似乎還摻雜着笑意。
蘇時舟也是個急性子,在一旁看不下去了,直白道:“哎呀,就是問你啥時候蘇聯解體。”
“蘇聯解體?”齊淮楠無奈一笑,又嘟囔道:“蘇聯解體……标志着東西方冷戰的結束……”
冷戰?齊淮楠眼睫微顫。
哦,這下他明白了,路硯是想和他重歸于好的。
“行。”齊淮楠彎着唇,臉上是他始料未及的笑意:“那——”
“路齊解體,冷戰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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