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章

第 2 章

清晨。

燦金色的陽光灑滿了大地，灼眼的橘紅色從深色雲層裏鑽出。寧風致從帳篷裏出來時，一眼就瞧見了背靠大樹而坐的蕭挽清。

昨晚夜色太深，縱使他知道這人模樣長得好，但現在一眼看過去，還是不免為之驚豔。

天生一雙含情眼，卻因主人淡漠的神色無端多了幾分距離感。

面容清隽，五官卻生得十分精致，翩翩少年，皎如玉樹臨風前。若是一眼淪陷，那這第二眼就合該是攝人心魄了。

“爸爸，我們什麽時候走啊？”寧榮榮歡快地跑過來，停在了寧風致面前。

寧風致收回思緒，道：“等大家都休息好了再出發吧，我們現在不趕時間，不必太過着急。”

寧榮榮快速應下，飛快地跑遠了，“好嘞~”

腳步聲越來越近，蕭挽清擡頭，頗有些疑惑地看着寧風致。

寧風致停下後，順勢在他身邊坐下，說：“你要不先去休息會兒？一會走的時候我叫你。”

蕭挽清搖了搖頭，“不了。”

他不需要休息，也不想休息。

每每閉上眼睛，沒多久劇烈的疼痛就會蔓延至全身，從精神識海到身體的各個角落，就像是有東西在撕扯着他一樣，無時無刻都在躁動，無時無刻都在沸騰，沒有停歇，也沒有盡頭。

“對了。”蕭挽清忽然想到，“這裏離天鬥皇城遠嗎？”

寧風致想了想，“還行，不算太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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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疾行赤風馬的速度，不過半月就能抵達皇城，若是休息時間減短，還能更快。

聽他這麽說，蕭挽清就放心了。

不遠就好，到時候去天鬥皇城沒發現什麽能幫助他恢複記憶的東西，再離開就是了。

他依稀記得，自己是要一直往西走，也就是沿着太陽落下的方向，只要穿過一大片森林應該就差不多了，但現在明顯有了更重要更直觀的線索——

既然這人的武魂他在牆上見過，那只要找到那面牆，記憶或許就會有蘇醒的可能。

模模糊糊的一直有種感覺，他好像有一件事需要去處理，越快越好，越快越好……但那件事到底是什麽，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衆人約摸正午時分出發，一路未停，直至進入蘇威爾王國的烏冶城。

雖已入夜，但這座城市仍舊十分熱鬧，随處可見衣着靓麗的年輕男女，道路兩側店鋪的牌匾上都裝飾了精巧的金絲燈和細飄帶。

一陣微風吹過，閃着銀光的飄帶輕輕搖曳着，遠處不知哪裏還送來了一股沁人的花香。

往前沒走幾步，就見東邊一條蜿蜒的河流上漂浮了一層細小的花瓣兒，兩邊聳立着的花樹因為清風，不時落下花雨，飄至水面，更添幾分雅致。

“桂花浮玉，烏冶定情，看來我們還真是來對了時候。”寧風致立于橋邊，遠眺着那條看不見盡頭的花河。

“是啊，沒想到正好趕上烏冶的桂花月。”塵心掃視了一圈周圍的環境，道：“今晚怕是要熱鬧很久了。”

“桂花月？”寧榮榮不免好奇地看向他，“劍爺爺，這是有什麽特殊含義嗎？”

“含義倒是談不上，這桂花月說白了就是你們小年輕互相挑人的日子。”說到這，塵心頗有些懷念地說着：“金秋送爽、丹桂飄香，千裏姻緣一線牽，為求一人共白頭。及因此，烏冶城的九月又稱定情月。”

“哇~”馬紅俊眼睛驀然一亮，“這烏冶城也太人性化了吧！這不就是大型相親現場嘛！”

奧斯卡聽了不禁打趣，“胖子，這簡直就是你的天堂啊！”

“對對對，說的沒錯。”馬紅俊現在覺得自己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哪哪都舒服了。他看向弗蘭德，指着滿是人頭的河邊，道：“老師，我想去那邊逛逛！”

弗蘭德給了他一個白眼，直接揮了揮手，“去吧去吧，趕緊走趕緊走。”

“得勒。”馬紅俊一邊說着，一邊飛快地跑遠了。

寧榮榮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嗤嗤直笑，打了聲招呼，跟着奧斯卡追他去了。

遠處烏壓壓的一片，吆喝聲和叫賣聲不時入耳，史萊克學院的老師們都去閑逛了，橋邊最後只剩下了蕭挽清、寧風致和塵心三人。

旁邊偶爾路過幾個人，還都是上了年級的，想來多半也是不願去湊那個熱鬧。

靜默良久，寧風致轉向蕭挽清，緩緩開口道：“你好像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

蕭挽清頓了下，繼而看着他的眼睛，又一次地向他攤開了手掌。

掌心中央靜靜地躺着一塊浸透瑩潤的青玉，通體光滑，無一絲雜質，但內裏卻有三個立體的文字——

蕭挽清。

細細看了一會兒，塵心微微擰眉。

這三個字明顯是用魂力所刻，在不破壞青玉表面的同時，将魂力注入其中，精巧地以力刻字，使字體呈現出立體的效果。

且刻字者筆力穩健，筆鋒遒勁，三字一筆勾成，起承轉折處流暢圓潤，實乃大家。

只是這人……

“蕭挽清？”寧風致有些不大确定，“這是你的名字嗎？”

蕭挽清靜默三秒，用力地點了下頭。

以前還不能完全确定，但聽這人叫這個名字，自己那種熟悉的感覺讓他斷定，這個名字确實是屬于他的。

被他注視着的寧風致有些許的懷疑，“你昨天不是說自己知道自己的名字嗎？”

聞言，蕭挽清輕輕眨了下眼睛，稍感心虛地開口道：“知道是知道，但……不确定呀。”

再說，一個人如果連自己名字都不記得，那不是很奇怪嗎？

“你？”寧風致突然想問點什麽，但一時又不知該從何問起。

他想了想，道：“到了天鬥皇城以後，你有什麽安排嗎？”

“嗯……”蕭挽清也說不好，“去了再說吧。”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先找到那面牆，但印着這人武魂的牆，或許……

可能會在他家？

“爸爸，我們回來啦~”遠處忽然響起了寧榮榮的聲音。

蕭挽清擡頭看去，她後面還跟着奧斯卡和馬紅俊兩個人，只是這倆人的表情卻很不一樣。

馬紅俊垂頭喪氣地走過來，停在衆人身邊，很是無奈，“我對這個看臉的世界已經絕望了，心累。”

蕭挽清不太懂他這話是什麽意思，只安靜地聽着。

奧斯卡卻習以為常地拍了拍他肩膀，很熟練地安慰他，“好了好了，時間不早了，咱們回去好好回去睡一覺，明天起來啥事也沒有了。”

寧榮榮好笑地嘆了口氣，然後看着寧風致，道：“爸爸，我們回去吧，明天一早還要趕路呢。”

看他們都沒繼續玩的心思了，寧風致點點頭，衆人正準備朝着酒店的方向走，不遠處一直注意這邊的少女忍不住出聲叫住了他們，“請等一下！”

她一邊說着，一邊飛快地跑了過來。

木姝錦今天是陪她大哥過來找她未來嫂子約會的，兩人戀愛家裏面都還不知道，所以想要約人出來只能靠她了。

只是吧，她跟在那對甜蜜的小情侶身邊總歸是不太好，所以就随便找了個由頭一個人瞎逛了。

前面人太多，她也沒心情應付那些湊到她跟前的不知名男子，只能尋了個安靜地方坐會兒。

但，自打剛才這群人來了以後嘛……

她忽然覺得，烏冶城桂花月所謂的定情之說挺對的。

木姝錦站在衆人對面，忍住面上的羞澀，擡起頭輕咳了一聲，看向蕭挽清。

盯着他沒看幾秒，她又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輕聲細語地問他：“你好，請問……你現在有時間嗎？我能，能……”約你去看桂花嗎？

她話還沒說完，就聽對面的蕭挽清說了兩個字，“沒有。”

既然不認識，而且對他恢複記憶沒幫助，那就沒有認識的必要。

幹脆果斷，毫不猶豫，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木姝錦整個人懵了。

這怎麽……她這麽慘呢？

想過可能會被拒絕，但怎麽也想不到自己會被拒絕的這麽直接。

蕭挽清說完，看寧風致等人還不走，不禁出聲問道：“不是要回去休息了嗎？”

額……

寧風致看了眼被拒絕的姑娘，又看了看面無異色的蕭挽清，只好無奈道：“那我們走吧。”

他們之前訂好的酒店離烏冶城城門不遠，不必經過那條分外擁擠的大街，原路返回即可。

進了酒店，衆人直接上了大門側邊的樓梯，他們一行人的房間都在三樓，是挨着的。

蕭挽清在寧風致對面，兩邊住的分別是弗蘭德和秦明。

推開門進去，一股濃郁的桂花香迎面襲來。

蕭挽清定睛看去，只見矮腳沙發邊的圓形木桌上，一大捧淡黃色的桂花俏立立地從素藍色瓷瓶裏舒展開，封閉的室內，滿是沁人心脾的桂花香。

剛才在外面跟桂花樹的距離不是很近，偶爾一陣風吹過，桂花香清幽飄渺，味道還是很好聞的，但現在離得近了……

蕭挽清面無表情地推開陽臺門，把花瓶放到了外面。關好門再拉上窗簾，這才覺得好受了些。

他只開了一盞床頭邊的臺燈，昏黃的光打在四周，在一片寂寥中，稍稍點亮了漆黑的夜。

蕭挽清坐在床邊，盯着空空如也的右手發了好一會兒呆，心神一動，掌心中央出現了一簇如同火焰形狀的黑影。

在這團不知名的黑影出現的剎那間，他身邊的空氣好像突然就稀薄了起來。

厚重的壓強如同浪潮般從蕭挽清的手心向四周擴散，速度驚人，威力愈來愈盛。

與此同時，他身邊出現了七個明晃晃的魂環，兩黃兩紫兩黑一紅，四種顏色彙聚在一起，襯得那抹安靜的黑影顯得越發恐怖。

只是……

很快，那團黑影突然晃了晃，仿佛遇到了狂風暴雨的火焰，不停地來回左右飄動着，像是在躲閃，又像是在與什麽抗衡。

随着搖擺幅度的頻繁，黑影中央憑空出現了一枚純金色的符文，神秘閃耀，陌生卻又熟悉。

蕭挽清忍着腦海中驟然綿密的疼痛，收回了武魂，緩慢把右手放在了自己心髒的位置。

到底，是什麽呢？

他在森林裏走了很久很久，遇見了不少人，也看見了許多種武魂。

他的記憶模糊又雜亂，只依稀記得自己的武魂好像是有什麽問題的，他好像是要回到哪裏，去做一件事。

但現在，他自己的名字都才剛剛确定，那些封存的記憶，又會是什麽時候才能完全想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