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章
第 8 章
意識漸漸清醒,還隔着門窗,淅淅瀝瀝的雨聲就傳入了大腦。
蕭挽清從床上坐起,頓覺屋裏比昨天涼了不少。
昨夜不知何時下的雨,噼裏啪啦的,還帶着迅疾的寒風,樹葉簌簌作響,稍細些的樹枝也被吹落在地。
蕭挽清擡頭看了會兒灰蒙蒙的天,起身關上了窗子。
他掐着寧風致日常出門的點,準時開了房門。
入眼便是那手執油紙傘的白衣人,蕭挽清也沒管正下着的雨,擡腳便朝着寧風致走了過去。
“你——”正想出聲,寧風致雨聲太大,便止住了話題,朝蕭挽清迎面走去。
這人真是,下雨也不知道撐把傘。
寧風致擡手把傘遮在了兩人頭頂,距離近了,又是面對面站着,他才發現原來蕭挽清高自己這麽多。
他視線的正前方,這人嘴唇顏色偏粉,透着微微的紅。一雙薄唇微抿,往下,細長的脖頸露在外面,外衫看着就很單薄,沒有一絲暖意。
他正想說話,蕭挽清卻接過他手裏的傘,道:“走吧,今天雨有點大,你離我近些。”
寧風致不禁在心裏嘀咕,這家夥還真是不拿自己當外人,單聽他這話,倒像是來接自己似的。
兩人并肩走在傘下,淅瀝瀝的雨打傘面聲像是晨間樂鼓,響着響着,晨起的那絲倦意就逐漸消失殆盡。
雨越下越大,蕭挽清把手裏的傘稍稍傾向寧風致,自己往前錯了小半步。
濺起的水花已經完全打濕了衣擺,但西北向吹來的風卻被身邊這人擋了個七七八八。寧風致擡手扶正雨傘,湊近了說:“小心着涼,你現在身上還有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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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挽清“嗯”了一下,沒再說話,但手裏的傘卻依然還是歪向寧風致的。
行至書房時,蕭挽清身上已經濕了一半。不過因為他身着黑衣,所以并不大顯。
便是他把傘傾向寧風致,但因為雨勢太大,那人的左肩也濕了很大一片。
書房。
塵心和古榕都還沒來,書桌上多了幾封未拆封的信件。寧風致随手拿了一封剛坐下,下意識一擡頭,卻見蕭挽清走到窗邊,給窗戶開了道縫,不知在往外瞧什麽,衣角那都還在緩緩滴着水珠。
寧風致欲言又止,但想了想還是忍不住說:“你身上傷口還沒愈合,還是注意些。”
“嗯?”蕭挽清扭過頭,看向寧風致。
似是不解,又像是壓根沒聽出他的言外之意。
寧風致無奈,只得敞開了說:“你還是趕緊把你衣服烘幹吧,不然會影響到你傷口的愈合。”
蕭挽清怔愣片刻,緩慢的“哦”了一聲。擡手關好了窗子,他走向寧風致,邊走邊說:“我都習慣了,之前在星鬥大森林的時候,經常會下雨。”
寧風致愣了愣,沒說話。
他沉默地放下信紙,起身走到了木櫃前,拿了南巅紅茶和茶具,就着侍女剛送來的熱水,開始泡茶。
蕭挽清仔細看着他的動作,雖然有些不大明白,但還是把整套流程從前到後記了下來。
寧風致先給他倒了一杯,并招呼他,“嘗嘗。”
入口先是微微的甜,茶味在舌尖蔓延開,醇厚飽滿,餘韻悠長。
跟之前他在森林裏吃的一種紅色野果子味很像,但沒那個甜。
蕭挽清放下茶杯,寧風致問他:“感覺怎麽樣?”
他眨眨眼,覺得說好喝實在太過違心。安靜了好一會兒,蕭挽清才小聲說着:“還行,不算太甜。”
寧風致聽了不禁莞爾。是了,依着這些天他對蕭挽清的認識,只怕再難得的茶葉在他這兒,也沒一碗糖水來得好。就是不知,他失憶前是不是也不喜歡喝茶,不過他這麽嗜甜,想來多半也是沒什麽興趣的。
他剛想說話,視線瞥及蕭挽清放在桌上的手,卻見那只手上青筋暴起,手指還在顫動着,顯然是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是頭又疼了嗎?”寧風致說話間,右手出現的七寶琉璃塔已經往蕭挽清身上落了七道彩光。
蕭挽清搖了下頭,沒說話。他額間已經出現了細密的汗珠,但周身卻沒有任何血腥味,精神力也在很細微地波動着。
就在寧風致正思索的時候,蕭挽清突然倒向了他。或者,用‘抱’這個字更為恰當些。
蕭挽清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麽,他現在頭很疼,不僅體內魂力亂竄,精神力也跟炸了一樣。視線漸漸模糊,但嗅到的那股香氣卻越來越清楚、越來越讓他有種沖動。
想湊近了、仔細聞聞的沖動。
這麽想,他也的确這麽做了。
蕭挽清摟住寧風致的腰,只覺自己像是把這卷清香攬在了懷裏,并抓住了它。
他不敢再動,就把腦袋埋在寧風致肩膀那兒,怎麽看怎麽老實。
好香,也好細。
他的腰,真的好細。
寧風致回過神後,盯着面前烏黑的頭頂看了會兒。他擡起右手又在半空停了下,最後還是輕輕地摸了摸蕭挽清後腦勺。
他也沒說話,只用動作無聲地安撫着,像是在給一只淋雨的小狐貍順毛。
雨聲漸弱,腳步聲由遠及近,蕭挽清動了動腦袋,松開摟着寧風致的手,幾乎是坐直的一剎那,書房門推開了。
來的是古榕。
寧風致壓下心頭的異樣,跟他打了聲招呼:“骨叔,早。”
蕭挽清也跟着喊,“前輩。”
“你們倆來的挺早啊。”古榕随口一說,擡腳走到寧風致另一邊坐下。
寧風致指尖摩挲着茶杯杯壁,心頭有些許的微妙。
其實本來沒什麽,但蕭挽清卡着骨叔進門的點從他懷裏掙脫,這……
怎麽那麽奇怪。
是錯覺吧,還是他想多了?
想到這兒,寧風致不由得朝蕭挽清看去。
蕭挽清注意到他的視線,擡眸望向他,一雙黑色的眼睛像是帶着光,直直地與他對視着,神情專注認真,像是等着他發話,就會領命照做。
怎麽看怎麽乖,寧風致這麽想,後又覺得不對,用“乖”來形容這麽大一個人,好像哪裏不對?
他又暗暗觀察了一會兒蕭挽清的表情,看他狀态沒有任何不對,這才起身走到書房邊處理昨天積攢至今的宗門事務。
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因為下雨,天色也有些暗沉。
八角桌上侍女放上了零嘴兒,蕭挽清盯着碟子裏的紅豆糕,發起了呆。
這些日子下來,他也算是把七寶琉璃宗大概逛了一遍,記憶中的那面牆未曾見過,但他對七寶琉璃塔這種武魂的認識卻是越來越深了。
全大陸第一輔助系武魂,魂環每增加一個,增幅效果會在原基礎上提升百分之十,但因為只有七層的原因,所以魂師魂力最高只能修煉到七十九級。奇怪的是,他當時看到的寧榮榮,琉璃塔卻有九層,不知是何緣故造成。
此外,上三宗其餘兩個,昊天宗和藍電霸王龍宗族的嫡系武魂,也就是昊天錘和藍電霸王龍,看圖片,他也能依稀有點印象。
不過有一點很奇怪,按照書上所說,藍電霸王龍明明是大陸第一獸武魂,但他卻并沒任何興趣,甚至于,對這個“第一”還有些不大在意。
至于這昊天錘,他倒是有些期待,天下第一器武魂麽?
寧風致抽空朝他這兒看了眼,就見蕭挽清下巴枕着胳膊,模樣安靜無害。
四個人在的屋裏卻一片寂靜,屋外雨聲清晰,寒風席卷而過,秋意漸漸消散,冬天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因着都是魂師,平素裏便是天涼,寧風致的書房也從未燒過炭火、或者用過暖玉石。他看蕭挽清趴在桌上像是睡着了,便起身拿了條毛毯想着去給他蓋上。
身上忽然一暖,更重要的是,模糊的視線中出現了一抹白。那人腰上一道銀絲垂下,系着的水藍色玉佩透亮清澈。
寧風致轉過身,蕭挽清幾乎是下意識的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指。兩人指尖相勾,也是這個時候蕭挽清才發現,原來寧風致的手摸起來這麽涼。
他緩緩坐起身,頭腦還有些暈眩,但右手卻是緊緊握住了寧風致的手,不讓他走。
“怎麽了?頭還暈嗎?”見掙了一下沒掙開,寧風致就用另一只手去試了試蕭挽清額頭的溫度,順帶着給他理了理左耳邊的頭發。
摸我頭,還摸我的臉,寧風致是在哄着他嗎?
蕭挽清眨眨眼,又搖搖頭,像是剛反應過來,聲音有些啞,也有些低,“沒事了,謝謝寧宗主。”
寧風致笑了一下,應了這聲謝,“好。”
蕭挽清又說:“你對我真好。”
寧風致頓了下,“舉手之勞,你不用放在心上。”
“才不是,做人要懂得知恩圖報。”蕭挽清認真地看着他,神色坦然。
寧風致看着他,怎麽想怎麽覺得有意思,“你現在怎麽這麽會說話?嗯?”
蕭挽清湊近了他,小聲而又緩慢地在他耳邊說:“因為這是我的心裏話。”
心裏莫名多了些很奇怪的情緒,寧風致一時也說不好這突然出現的情緒到底是什麽。反正簡而言之,他就是覺得,把蕭挽清帶回七寶琉璃宗是一個很正确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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