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章
第 9 章
今年的雪來得格外早,還沒到十二月份,冬風就送來了這年的第一場雪。
站在山頂往下望,原本蔥郁的山林被厚實的積雪覆蓋,天上是暗沉的白,地上卻是透亮的白,兩相對照,卻又互相映襯。
蕭挽清着一襲青色長衫,頭頂、乃至雙肩已經落了層薄薄的雪,入目蒼涼寂寥,但他的心情卻很不錯。
宗門裏熱鬧極了,因為初雪,不少弟子修煉後直接尋了處寬闊的地兒,你來我往的打起了雪仗。隔着老遠,蕭挽清都好像聽見了一陣又一陣開懷的笑聲。
這些日子下來,他身上的舊傷已經完全愈合,只是這精神力紊亂的問題卻依然還是個無解的迷。
除此之外他還發現,他經脈裏游移的能量正在日漸壯大,二十四小時無間斷的沖刷着他的脈絡,甚至這股能量現在還在他體內逐漸蔓延開,就像是想讓他身體裏的各個角落都被這種能量所充斥。
這股能量很強大,卻又不會讓蕭挽清覺得怪異,就好像他體內本來就應該有這能量的存在,只是之前尚未壯大。
這個“之前”,是他獲得第七魂環之前。換而言之,也就是他魂力達到七十級以前。他能想到的記憶最初,就是在他擁有了十萬年魂環以後,至于這魂環究竟是怎麽得到的,他沒有一絲印象。
蕭挽清隐隐覺得,他失憶應該跟他體內奇特的能量脫不了關系。還有就是,他的武魂。
他在七寶琉璃宗裏也翻閱了不少書籍,但他的武魂到底是個什麽情況,他自己也說不好。
黑色火焰上的金色符文,就像是一把鑰匙,一把能打開一道鎖、讓這枚符文發生變化的鑰匙。
想到這,他緩緩擡手,把手心按在了自己心髒的位置。
記憶最開始,身體裏的特殊能量僅僅只存在于這裏,但現在,體內已被漸漸滲透。
黑色火焰就是這特殊能量凝聚而成,他的武魂就像是血液,遍布身體的每個角落,這種感覺就像是……
他自己就是一個武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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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又怎麽可能呢?他很确定自己不是魂獸,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但正常人的武魂又怎麽會像他這般,兩股不同的力量互相抗衡,黑色火焰和金色符文就像是兩個獨立的存在,水火不融,卻又無可奈何。
他精神力紊亂的根本原因,就是他的武魂。
明明不是雙生武魂,卻能一分為二,其中一個還是來源于他體內怪異的能量。而另一個,明明沒有任何魂技可施展,卻又能與第一個武魂相抗衡,怪哉怪哉!
蕭挽清慢慢回神,剛準備走,就聽“啪嗒”一聲,枝頭沉甸甸的雪掉下,樹枝晃了晃,露出了一道金色的細邊。
這是……
他走過去,用手拂落積雪,就見數朵半開半閉的金邊梅俏立地開在枝頭,就像是專程為了迎接這場大雪。
蕭挽清心神微動,他運轉魂力,就見風過梅林,雪雨落盡,那黑壓壓的枝頭上,卻是光禿一片。除了面前的這枝金邊梅,這偌大的梅林中,只能依稀瞧見幾個小小的花骨朵,完全盛開的梅花卻是一朵也沒有。
他小心翼翼地折下這跟花枝,湊到鼻尖細細嗅了嗅,嗯,味道還不錯。
他擡腳往山下走,白雪皚皚間,一道青影不過幾個呼吸,就出現在了山腰宗門的正門口。
書房裏今天只有寧風致,塵心和古榕在竹林切磋,蕭挽清小聲地推開房門,本想着悄悄走到那人身邊,但剛推開門,他就與書桌前坐着的人對上了視線。
蕭挽清頓了一下,道:“我給你看個東西。”
“什麽?”寧風致手支着頭,好整以暇地看着蕭挽清朝他走過去。
蕭挽清停在他對面,朝他攤開了手掌。掌心之上,憑空立着一株開了一半的金絲細梅,金邊細亮,花瓣明豔,淡黃色的花蕊飽滿圓潤,梅香萦繞在四周,清雅芬芳。
“這是……”寧風致很快想到,“山頂的金絲梅?”
“嗯,不過就開了這一株。”蕭挽清伸手握住,四下看了看,剛好書桌的桌角放着一個白玉瓶,他把花插進去,道:“我特意摘過來給你的~”
語氣聽着還有些小得意,寧風致嘴角不自覺勾起,有意逗他:“花是很好看,可是送梅花,寓意好像不太好。”
“啊?為什麽?”蕭挽清明顯怔了一下。
寧風致張嘴就說:“送梅,黴,即黴運,你看是不是?”
蕭挽清想了想,明白寧風致說的是什麽意思了。他低頭又看了眼小小的梅花,心念一轉,摘下一朵開得最盛的花兒,就道:“那就把花兒都摘下來,去梅留枝,寓意就是把黴運全都消除。”
寧風致不免失笑,他看着蕭挽清一臉正經的樣子,心思轉了轉,又說:“你這花兒是從山頂摘的,可這裏的整片山都是我的,山頂的金絲梅自然也是我的,要說‘送’嘛……”
他意味深長地拖着尾音,言下之意已經表達的很清楚了。
蕭挽清一想,雖然是這個理兒,但他可不能輸氣勢!他重新對視上寧風致的目光,态度雖然硬、但卻沒有一點底氣地說着:“這是我先看到的,而且被雪蓋住了,我摘下自然……自然就是我的。”
寧風致含着笑,揶揄道:“哦——這樣啊。”
蕭挽清睫毛顫了兩下,很快重拾信心,“樹是你的,但花當然是無主的,我先看到,然後摘下了它,就是我的!”
什麽呀,寧風致笑着移開了目光,真是強盜邏輯。
蕭挽清在他對面坐下後,習慣性地開始研墨。
寧風致的書桌向來素淨,往日當擺設用的白玉瓶如今插上了金絲梅後,倒也算得上是雅致。
“寧風致。”
“嗯?”
蕭挽清總覺得叫‘宗主’太過生疏,而‘叔叔’則更是不可能,若以平輩論交,似乎只能這樣叫了。
好在寧風致也不是在意這些的人,糾正了一次看蕭挽清死活不願改之後,也就由着他了。
“今天下雪外面風景很好的,宗門也特別熱鬧,我陪你出去看看呗~”
寧風致不為所動,甚至還有點想笑,“我可沒說我要出去。”
蕭挽清看他不想走,就放軟了聲音,一個勁兒地央求着:“去嘛去嘛,去看看呗,山頂說不定還有別的金絲梅呢?”
他的聲音平日裏聽是那種偏低沉的調子,話說慢時,就會給人一種慵懶的感覺。現在他特意放軟,聽得人心裏直癢癢,就像是小貓的爪子,一直在輕輕地撓着心尖,讓人完全忽視不了。
寧風致的視線快速掠過桌面,其實接下來也沒太多事情了,出去走走也不耽誤什麽。這樣想着,他出聲道:“你是要去山頂嗎?”
看他像是要答應了,蕭挽清連連點頭,“我都行,你想去哪,我就去哪,我想跟你在一起。”
這話?
寧風致輕輕笑了笑,沒說話。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他算是發現了,這家夥說一些不清不楚的話時,自己都沒意識到有哪兒不對。
當時在星鬥大森林邊緣,好在他遇上的是自己,若是姑娘家,也太容易讓人誤會了。
越往山頂去,風吹得越大,也就越會讓人覺得冷。
蕭挽清起初并沒覺得有什麽,只是當寧風致整理自己頭發時,他注意到這人的指尖有些泛紅。更确切來說,顏色是偏粉的。平日裏寧風致的手可不是這個顏色,他的手從指尖到手腕,如同白玉般,潤澤細膩,摸上去特別舒服,但現在……
想到這,蕭挽清下意識抓住了寧風致的手腕。
只是下一秒,他就覺得自己有些失禮了。寧風致停住腳步,詫異地看着他,雖沒說話,但那雙眼睛卻把意思表達了個清清楚楚。
蕭挽清不自覺地動了動指尖,掌心下的皮膚有些溫熱,不像寧風致的手,露在外面,是涼的。
“你等一下。”胡亂想了半天,蕭挽清回過神,道:“這裏太冷了。”
寧風致:“嗯?”
這有什麽關系?你大概忘了我是個魂師?
只是他還沒把後面這句話說出來,就見蕭挽清手裏突然多了件披風。這人也沒遞給他,直接伸手給他披上了。
寧風致垂眸看着蕭挽清給他系好系帶,目光從他修長的手指逐漸往上。
“你是不是覺得,我想的還挺周到的?”蕭挽清察覺到寧風致一直在看他。
寧風致笑了笑,說:“怎麽?不是你帶我出來的嗎?”
“是這樣沒錯,但你天天坐在那兒,多無聊。”蕭挽清一邊說着,一邊靠近他,把寧風致被披風蓋上的頭發撩了出來,又用手指給他順了順。
距離太近,寧風致有些不自在,他看了下蕭挽清近在咫尺的側臉,忽然間,他心底又鑽出了那種怪異的感覺。
“好了,現在是不是暖和多了?”蕭挽清從他身後繞到他對面。
寧風致下意識垂眸,坦白說,身上一下子多了件這麽厚實的披風,雖然不重,但穿在身上,真的很熱。
他擡起頭,看着蕭挽清,說:“雖然我是輔助系魂師,但現在這個天氣,我還抗的住。”
“你的手太涼了。”蕭挽清說着,放肆地攥住了寧風致的右手,手指還捏了捏,又逐漸收緊,道:“我給你暖暖。”
“我不冷。”寧風致怔愣半天,想抽回手,但蕭挽清握的緊,一時也沒掙開。
他的手指直且細,指骨分明,指甲是很好看的嫩粉色,膚色白皙,很是抓人眼球。
蕭挽清眼睛都不帶眨一下地看着他的手,動了動指尖,無意識地耍着流氓,趕在寧風致發作前,愣愣地說了句:“我覺得有個東西很襯你。”
“啊?”寧風致不太懂他說的這是什麽意思。
然後他低頭,就看見蕭挽清給他右手無名指戴了個戒指。
“……”寧風致傻了,他是真沒想到,這二愣子,居然能做出這種事。
戒指通體雪銀,冰藍色的碎鑽鑲嵌在上面,透着瑩藍色的微光,精美細致,掃一眼就知道絕非凡品。
過了好半天,寧風致也回過神,“你知不知道,戒指不能随便送人,更不能……随随便便就給人戴上。”
“我沒有随便啊。”蕭挽清脫口而出,“我就是覺得你的手好看,戒指也好看,而且還襯你。”
他神色坦然,眼神清亮,顯然自己也不清楚自己這行為代表的到底是什麽意思。
算了,不跟他計較。
寧風致低低嘆了口氣,怕他後面又會做出這種無厘頭的傻事,便跟他解釋:“無名指戴戒指表示已婚,通常情況下,只有夫妻之間才會給彼此戴戒指,明白了嗎?”
“哦……”蕭挽清緩慢應了一聲,又猶豫着開口道:“不過我覺得,也不用卡那麽死吧。”
不過寧風致素來注重這些,蕭挽清只得老老實實把戒指取下,但又不甘心,手指頓了頓,腦中靈光一閃,把戒指重新給他戴上,不過這次不是無名指,而是中指。
寧風致沉默半天,徹底無奈了,“你知不知道……”
“難道中指也有什麽含義?”
“對。”他并不愛戴這些東西,這麽些年,只有無名指戴過戒指,當年遵循父親遺願成婚,戴了一年,後因寧榮榮母親難産去世,他就摘下了。
中指訂婚,無名指完婚,這家夥,唉……
寧風致覺得自己是徹底拿他沒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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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