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章

第 25 章

雪原之上，數道深淺不一的劍痕無比清晰地展示了這裏之前究竟經歷過怎樣一場惡戰。寧風致站定後，細細感受了會兒這裏的魂力殘留。

能讓塵心出劍至此，這大陸上，他知道的似乎只有那麽幾個人……

“風致。”

聲音落，一道藍色身影閃出。

蕭挽清擡頭看去，一眼就注意到了他右肩處的傷口。

那傷口并不深，只是走勢卻很古怪。極窄極窄的一道細痕，像是抽出來的一樣，不似軟鞭，倒像是軟劍劍面。

能在塵心身上留下這樣的痕跡，出劍之人魂力怕是也不弱于九十七級的劍鬥羅。

“你們是不是也遇到了魂師？”塵心低低地問着，額上蹙了一道很深的褶。

寧風致眸光微頓，他注意到了蕭挽清看過來的目光，但他什麽也沒說，也沒回視那人，只道：“有遇到，但那人只是試探一番，并無惡意。劍叔，你這邊怎麽樣？”

“我這邊……”塵心腦海中很快浮現出了那襲紅衣。

他竟不知，這大陸上何時出了這麽一號人物。

“那人武魂有些蹊跷，最開始的攻擊形态明明是獸武魂，但不過瞬間，卻又切換成了一把軟劍。速度之快實乃我生平罕見，較之一般的敏攻系魂師，力量和爆發力也不容小觑。”

塵心很少會給人這麽高的評價，寧風致聽後，不由得思索片刻，才道：“劍叔，那人的獸武魂形态是什麽？”

“嗯……有點像狐貍，又有點像雪豹，身形很模糊，看得不是很清楚。”

“那你有印象嗎？”寧風致突然轉向蕭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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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蕭挽清無辜極了，黑眸注視着寧風致，沒有絲毫忐忑與不自在。

塵心有些疑惑，他視線在場中轉了一圈，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

寧風致沒再繼續這個問題，主動把這件事翻了個篇：“或許不是一路人吧。不管怎樣，眼下最要緊的還是盡快趕回宗門。”

“我說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你是不是懷疑我了？”蕭挽清卻不想就這樣算了。

寧風致才不是那種說放下就放下的人呢，這人現在輕飄飄一句話就把這事揭過了，指不定回去暗戳戳又要糾結多久。眼下這個節骨眼，他可不願跟這人生什麽嫌隙。

想到這，蕭挽清上前一步，就站在塵心身邊，眼神清澈明亮，很是坦蕩地直視寧風致雙眼，道：“剛才那人是不是直接就沖着我來的？我對他有印象，對他的武魂也有印象。但跟劍鬥羅前輩過招的，我不知道是什麽人，你不能因為同時發生戰鬥就懷疑我。”

他的語氣一點也不生硬，雖然語速快，但條理卻很清晰，與之形成強烈反差的是，他的氣勢卻越來越弱。

寧風致愣了下，垂眸笑道：“我什麽時候說懷疑你了？”

“你沒說才是懷疑我。”蕭挽清雖然失憶了，但他察言觀色的本領還真是一流。眼瞅着寧風致沒往心上去，他立馬開始順杆子往上爬了，“你要是不懷疑我，就不會那樣說了。”

“那合着我就應該糾結這個事了？”寧風致眼睛稍彎，淺茶色的眸裏映着光，聲音輕柔，藏不住的笑意讓蕭挽清愈發有恃無恐了起來。

“我不想讓你誤會我。”蕭挽清這話可是發自內心的。

寧風致笑着搖了搖頭，好脾氣地給他順了毛，“沒誤會你，我相信是個巧合，但我說要趕快回去可是真的。”

蕭挽清緊跟他的步子，不滿地哼了聲，小聲地嘀咕着：“口是心非。”

“你不要瞎用詞，聽到沒？”寧風致停下腳步，好笑地望着他身邊的蕭挽清。

“我才沒有。”蕭挽清傲嬌極了。

這家夥，幼稚的時候，也是真幼稚。

***

天色昏暗，深黑色的夜空不見一顆星子。傍晚時分烏雲就已經布滿了天空，雖說冰封森林極少下雨，但每次下雨時，氣溫就會驟降，部分冰層在雨水的沖擊下也會破裂，不易行走不說，還極易發生未知的情況。

寧風致正是考慮到了這點，才決定找個村落歇歇腳。

舉目遠眺，數個圓形的草屋錯落地聚在一起，兩側聳立的冰山如同天然屏障，圍擁着中間的茅草屋。

“落日村。”

走近後，蕭挽清看着村落門口灰撲撲的木板，心道：這上面的字，寫得也忒難看了些。

字跡歪歪扭扭，起承轉折處生硬不自然，不像毛筆，倒像是樹枝蘸墨，費了好大功夫才畫出來的一樣。

村子前沒有遮擋，也沒有栅欄，離得最近的那處草屋似乎是最大的，只是窗子灰暗，沒有星火。

三人又往裏走了一些，似乎是聽到聲響，左邊的茅草小屋房門被人輕輕推開了一條縫，落了一道昏黃的燭影。

“誰？”問話的聲音冰冷尖銳，極有距離感。

蕭挽清若有所思地擡起頭，看了看周圍的草屋，發現大多數都是沒有光亮的。

這麽大的村子，怎麽好像人不多的樣子？

“你好，我等天黑趕路，錯過了宿頭，看烏雲濃重，不知可否在此地借住一晚？”寧風致上前半步，禮貌地向內詢問。

裏面安靜了好一會兒，極輕的腳步聲愈走愈近，最後停在門邊，過了足足有四秒的樣子，門才開了。

出來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赤|裸|着上身，灰色短發、絡腮胡，眼珠也是少見的灰色。

他先是細細打量了離得近的寧風致和塵心，然後掃了眼站在最後的蕭挽清，這才道：“你們跟我來。”

他帶着三人繼續往裏走，沒多時，蕭挽清又看到了一處與村門口一樣大小的茅草屋。

——這是第二個這麽大的。

他在心裏默默想着，注意到旁邊接連有窗子打開，他側頭去看，有男有女，幾乎都是掃一眼就又關上了窗子，絲毫不像是好奇有外人進村的模樣。

塵心暗暗用精神力往裏搜尋了一番，發現兩側冰山往內延伸的中間，依然有茅草屋。

這村落，淺淺算下來，也有近百戶人家了。

“到了。”那大漢停在一處較大的茅草屋前，推開門，直接說：“一枚金魂幣一晚上，不二價，明天早上記得給錢。”

寧風致：“好，多謝。”

這是這個村子第三個這麽大的茅草屋。

一枚金魂幣一晚上，難道這是這個村子專門用來接待旅人的屋舍？

不過第一個和第二個屋子都沒人，再者，第一個屋子離村落門口那麽近，若真有旅客留宿，怕是第二天一早跑了都沒人知曉。

日落村，日落……

有點意思。

蕭挽清反手将房門關上，轉身就見寧風致給他遞了一枚白色的小藥丸。

“這是什麽？”他沒有伸手接過，只是疑惑地看了看。

寧風致：“破障丸，服用後24小時內一切迷幻類藥粉或者迷陣都會失效。”

蕭挽清垂眸看着他白淨的手指，無端端地，旖旎心思就上了頭。

他擡頭看了下塵心，剛好那人去了裏屋查看布置，只有兩人在的環境很快促使了他心底的绮念實質化。

“你喂我。”蕭挽清無聲地說了三個字。

這屋稍顯空曠，一丁點兒動靜怕是都不會瞞過塵心。

寧風致顯然也想到了這點，他愣了一瞬，指尖也忍不住輕輕動了下。

發現這點小動作後，蕭挽清的心情愈發明媚了起來。

他伸手拉住了寧風致袖擺，左右晃了下，以眼神催促他快些。

寧風致有些僵硬，他身後不遠的地方就站着塵心，在長輩面前如此不端莊……

算了，還是快些吧。

他擡手把藥丸遞到了蕭挽清嘴邊，這人沒再鬧他，低頭乖乖将他指尖的藥丸咬下。

寧風致的手指觸到了蕭挽清溫熱的唇，異樣的感覺通過指尖向他襲來。

他的心跳聲在隐秘中，逐漸急促。如同暗夜裏的一道流星，疾馳而過，但星點光輝卻是讓他心情久久不能平歇。

“風致，蕭小子，你們今晚就歇在裏面吧。我檢查過了，裏間沒有問題。我在外屋守夜，有任何情況我第一時間通知你們。”塵心的直覺讓他的內心不是很平靜，恐生變故，他不想掉以輕心。

茅草屋內稍顯壓抑，裏間更是只開了一扇小小的窗。蕭挽清在屋裏走了一圈，看布置簡單空曠，着實沒有什麽好看的，便順勢坐在寧風致身邊，道：“你怎麽看？”

寧風致放下瓷杯，視線落在了那扇不到五十公分的窗子上。

“确實有幾分蹊跷。”

領他們過來的那人魂力應該在六十級往上，看勢似乎還只是一個守門的魂師。這村莊規模不小，就是不知，領頭的會是哪號人物。

蕭挽清：“這村子草屋雖多，但十之六七都沒住人。而且……”

他目光看向四周，道：“我看這屋子裏倒是挺新的，應該是長時間封閉，甚至還有些沒發散的木材味。”

此處緊挨冰山，風裏都是潮濕的味道。不開窗子的話，這味道隐隐還帶着股淺淡的黴味。

寧風致嗅覺天生就比常人要敏銳些，再加上魂力的修煉，原本不算濃郁的味道也變得刺鼻了起來。他揉了揉眉心，神情有些恹恹的。

蕭挽清看出了他的不适，只當他是因為鮮少在外留宿才如此不習慣。他有些苦惱，一時之間卻又想不出什麽能夠緩解他不舒服的法子。

離寧風致近了，只要他把注意力集中在這人身上，鼻間所聞便皆是這人身上的清香。

之前他見寧風致做過一次香料，先是把那些修剪過的木材隔水加熱，然後将其碾碎，小火慢炒後，再以蜂蜜、清酒混入裏面。

烘焙後，再以鮮花鋪底，放入特制的瓷器中，足足等上一個月的時候再打開，屆時将它裝進曬幹的玉琉草草包中，便可用來給衣物留香了。

味道雖然好聞，但不仔細聞也是聞不出來的。眼下若是有鮮花，那便好了。

蕭挽清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去外面找，但此情此景下，這地方有沒有都不好說。反正他們一路走來，少見花草不說，見過的那幾種長相還十分怪異。

想了想，他把精神力深入到了自己的儲物手镯裏。

玉制的高櫃邊緣，還真讓他發現了一株靜靜懸浮的白色大花。

沒多想，蕭挽清将花取出，屋裏瞬間出現了一抹清雅的果香。

寧風致不禁側眸看去，映入眼簾的就是有着六朵花瓣的玉蘭。近距離下會發現，這花瓣邊緣絲絲縷縷，不似尋常瓣葉，更像是無數細瓣兒纏繞在一起，分開簇擁成了六片瓣葉。

瓣葉之上，還有無數細小的水珠，宛若露水般，晶瑩若淚。玉蘭中央，淺金色的花蕊圓潤飽滿，如同一顆燦爛的果實，泛着金霞般的流光，很是不俗。

寧風致确定自己沒見過這花，但這花的樣子，他腦海中又有些模糊的印象。

“銀絲袅袅化六瓣，金蕊茸茸簇蘭果。”寧風致終于想起，“這是……金闕銀樓。”

蕭挽清順着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手裏的花，“你說的，是這個嗎？”

“嗯。”

寧風致注視片刻，問道：“這是你失憶前就有的，還是失憶後發現的？”

“失憶前。”蕭挽清回答很是幹脆。

若不是今天需要用到，他壓根不會在儲物手镯裏面找。堆得這麽靠裏，應該也放很長一段時間了。

寧風致用手指輕輕劃過花瓣邊緣，心裏對蕭挽清身世的疑慮，不免又深了幾分。

“時間不早了，你早點睡吧。”蕭挽清随手把花丢在了床鋪邊緣。

他附身試了試平鋪在床榻上的被子，似乎有些硬。

臨行前，他也沒做任何準備，跟着寧風致就直接出來了。這人估計是少在外面留宿，睡眠很淺，接連很多天都未曾好好休息過。倘若下次他再跟寧風致一同出來，床上的被子和褥子，他肯定是會帶上的。

“那你呢？”寧風致看着蕭挽清忙碌的背影，問他。

掀開被子後，蕭挽清就退到了一旁，十分正經地說：“給你暖床。”

寧風致頓了一下，頗有些惱羞成怒地吵了他一句，“蕭挽清，你不要胡說八道。”

屋外的塵心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這都多久了，蕭小子說話還是這般“吓人”，真是有意思。

蕭挽清看自己把人惹惱了，趕忙哄他，“真的是暖床！這天這麽涼，你——”

“你閉嘴。”寧風致也聽到了剛才塵心的那聲笑音，他生怕蕭挽清再說下去，嘴裏又會冒出個什麽不該說的話來。

寧風致嘴唇稍抿，茶色的眼睛直直地望向蕭挽清。人雖然真的在生氣，但漂亮也是真漂亮。

蕭挽清有意避開他的視線，輕咳了下，道：“好，我不說了，你趕緊睡覺。”

“以後也不許說。”寧風致坐在床邊，仍是不放心地強調了遍。

“嗯。”蕭挽清嘴上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