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章

第 61 章

雀鳥歡快地疾身沖下，在窗沿叽叽喳喳，蕭挽清拿下信件，細細品讀完，提筆就回了一封。

千仞雪進來的時候正好撞見這一幕，遂道：“你們倆這每天一封情書的，也不嫌折騰，我看你還不如回七寶琉璃宗呢。”

蕭挽清只聽到了倆字：“你怎麽知道這是情書？”

“你照照鏡子吧。”千仞雪沒好氣地冷笑出聲。

好歹收着點臉上的笑啊。

蕭挽清一點也不害臊，坦蕩蕩地承認：“是他寫給我的，我不回也不合适。”

千仞雪懶得搭理他，壓根不相信他的說辭。

她不是很明白，蕭挽清這語氣裏莫名其妙的炫耀是怎麽回事。

好在這人多少會收斂些，很快就談起了正事：“對了，皇宮那邊怎麽樣了？”

“雪夜體內的毒素一直堆積，現在早已滲透五髒六腑，藥石無醫。”千仞雪篤定道：“如今破之一族被滅，獨孤博多次試圖解毒未果，最多半年，雪夜就會撒手人寰，我來天鬥的任務也算完成一半了。”

蕭挽清細細思索半晌，才道：“你小心些，馬上就是最要緊的時候，蔣家兄弟還有宇行川突然出現在這裏，我擔心會有變故。”

“他們是奔着寧風致去的，應該不會參與皇室鬥争。”千仞雪指尖輕輕劃過桌面，饒有興致地打量他，問道：“說起來，他知道你的武魂嗎？”

蕭挽清明白她是什麽意思，挑眉一笑，很是從容地回她：“知道，我跟他透了底，不過先前他應該就有些懷疑。”

千仞雪詫異地笑了下，“那還真是挺意外啊。”

“意外什麽？”

“他知道你是武魂殿的人，居然還會答應跟你在一起。”千仞雪啧了聲，一時感慨頗多：“聽起來還真不像是他能做出的事。”

蕭挽清莞爾：“我就當你這話是在誇我了。”

千仞雪無奈地搖了搖頭，靜默片刻，她問道：“不回去找他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魂力到達九十級的時候應該就要回去了吧？”

蕭挽清微一颔首，說：“是要回去，但眼下仟叔他們還沒找到宇行川三人的下落。”

頓了下，他才解釋道：“跟蔣家兄弟不同，宇行川多半還不知道我跟寧風致有所往來，萬一被他發現，我擔心會連累七寶琉璃宗。”

“魄滅宇家你打算怎麽辦？”

“早些年，我聽父親說宇家上上下下也就兩百來號魂師，常年居住在天鬥帝國最北、與冰封森林接壤的地方，地處偏僻荒涼，時常有旁系牽出，前往一些繁華的城市。”蕭挽清記性很好，回憶起來幾乎沒怎麽停頓。

“如今倒不是我打算怎麽辦，現在宇家家主換成了宇行川，宇金舟之子，我和他之間……沒法解決。”對此，蕭挽清看得很淡。

他不後悔當初在北境殺了宇金舟，事實上，兩人的梁子也早就結下了，宇金舟必須死。

倘若宇行川同樣也上趕着找死，那便只能成全他的拳拳思父之心，讓他們父子倆在地下相見了。

＊

七寶琉璃宗，城西宅院。

自蕭挽清離開後，為了坐實“重傷”之名，寧風致整日都會待在自己的院子裏。每每忙完堆積的宗門事務後，他就會習慣性地坐在窗邊看着遠處的天。

或者，雀鳥的啼叫聲也會讓他下意識擡起頭，四處尋找那只色彩斑斓的鳥兒。

接連一個月，每日雷打不動的一封信攢了小小一沓，寧風致專門尋了個沉香木匣來裝這些，把它們按照時間先後，好好歸在一起。

慢慢研好墨之後，寧風致開始提筆回信。

傳信的雀鳥在窗沿上梳理着被風吹亂的羽毛，寧風致看了眼，緩緩落字。

開頭照舊是那句熟悉的稱呼，“阿挽”兩字墨還沒晾幹，房門便被敲響，伴随着寧榮榮略顯急促的聲音響起，“爸爸？”

寧風致放下筆，看了眼紙上唯二的字，揚聲道：“進來吧。”

寧榮榮進屋後環視一圈，快步走到寧風致身邊，垂眸間掃見那兩個字，腳步明顯停頓了一下。

寧風致故作不知，主動問道：“怎麽了？”

寧榮榮這才回過神，猶豫道：“爸爸，小舞她……就是我們團隊裏武魂是柔骨兔的那個女孩子，在武魂殿的追殺下，被迫把自己的十萬年魂環獻祭給了三哥，她、她……”

眼眶倏地一下紅了，她的聲音也變得哽咽起來：“三哥過幾天準備去庚辛城，想成立一個宗門。爸爸，我想……想幫幫三哥和小舞。”

說到最後，寧榮榮的聲音越來越輕，顯然沒什麽底氣的樣子。

她現在內心十分忐忑，拿不準下一秒寧風致會有什麽反應，又會說些什麽。

怕他不答應，不同意自己去庚辛城，也不同意自己加入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宗門。

這麽多年以來，寧風致還是第一次看見寧榮榮心事重重的模樣。

不過仔細想想也沒什麽意外的，畢竟是在一起訓練多年的夥伴，同甘共苦，風雨同行。早在五年前的武魂城，全大陸高級魂師學院精英大賽結束後，寧風致就清楚地知道，寧榮榮跟另外六個魂師之間深厚的情誼。

他靜靜地看着寧榮榮，耐心地聽她把這些話斷斷續續地說完，臉上全無半分異色，只是平靜地告訴她：“榮榮，你想幫自己的夥伴，這當然沒有問題。有些事情你可以自己拿主意，別忘了，七寶琉璃宗日後是要交給你的。”

寧風致點到為止，沒再多說什麽，卻讓寧榮榮沉默了許久。

她知道爸爸是什麽意思。

從小到大，爸爸都尊重自己的選擇。即便當年偷跑着去其他王國，爸爸也只是派遣侍衛暗中保護她，并沒有把她抓回來、教訓一頓的想法。

現在她長大了，爸爸也是這樣，給予她充分的自由，理解并尊重她的選擇。

只是不同的是，爸爸同樣将她的責任告訴了她，真正把她當成一個大人看了。

寧榮榮莫名有些難過，她吸吸鼻子，聲音裏還帶着哭腔：“我知道了，爸爸，謝謝你。”

寧風致不禁失笑：“謝什麽。”

寧榮榮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後想起什麽，遲疑着開口問道：“爸爸，你和蕭挽清……還有書信往來嗎？”

“對。”寧風致果斷承認下來。

寧榮榮想知道：“那我們和武魂殿的關系？”

實在不怪她多想，蕭挽清身份敏感，但寧風致卻讓他住在自己院子，書房也從來不避諱他。

“我們與天鬥皇室世代交好，但目前與武魂殿也能勉強維持表面的平和。”寧風致說完，難得惆悵地呢喃着：“至于以後的事，誰又說得準呢？”

“可是爸爸，武魂殿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你——”

“我知道。”

寧榮榮不明白：“那為何之前還留蕭挽清在宗門？”

為何？莫名的，寧風致就想起了那日蕭挽清問自己的問題。

【你還想瞞她多久？我們的感情就這麽見不得光嗎？】

縱使知道蕭挽清當時說的是玩笑話，但他還是難免上了心。

他其實沒想瞞着，只是覺得不好意思開口，不知道該怎麽跟寧榮榮講。

但現在，寧風致自己都說不好為什麽，他不想再繼續隐瞞、遮遮掩掩下去。

他坦然地看着寧榮榮，正色道：“因為我想讓他留下來。”

“我想和他在一起。”

“我喜歡他。”

一線陽光灑落窗臺，照亮了信紙上被他放在心口，藏了好久好久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