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天使八號

天使八號

那些黑暗與粘稠,自司隐誕生之初就始終圍繞他身旁。

他并不知道那些是從何而來,如何出現,但從心底出現的厭惡,是無論如何也抵擋不住的。

更何況他并非是一個會控制自己的人。

黑暗于他,就像是見到光的飛蛾。

很久以前開始,它們就極度想要靠近司隐身邊,卻都被消滅的一幹二淨。

人類的情感,甚至可以說世界萬物的情感,都是這些怪物最好的養分。

心底不為人知的地方也好,閃過一瞬的惡意也好,都是它的組成與營養。

司隐厭惡這些怪物,也同樣的厭惡着由人類心中誕生的情緒。

而現在,它們被稱為使徒。

……

司安那晚最後的印象停留在少年精致的面龐上。

再次醒來,腦袋還帶着頓疼,她伸手試圖揉揉腦袋,第一個摸到的确實另一種柔軟。

意識瞬間恢複,她睜眼一看,才發現自己手裏拿着的,正是司隐的頭發。

從發根開始,在她手心裏正正好攢了一把。

看着還怪疼的。

司隐将她放在自己腿上,伸手攬着她,看着想要将她攬在懷中,卻因為司安整個人都在沙發上的原因,到不像擁抱,更像是媽媽抱襁褓中孩子的姿勢一樣。

好怪,真的好怪。

司安吸了下鼻子,靜悄悄的試圖松開手,視線緩緩飄開眼皮合上,試圖裝出副自己還在睡的假象。

手還沒放下去,冰涼的觸感就貼上了手腕,阻止了她接下來的動作。

司隐側過腦袋,他低頭靠在她的身上,頭發軟軟的貼在她的肚子處,看向她的眸子裏滿是笑。

他彎了彎眸子,完全沒有一副剛從夢中醒來的樣子。

“為什麽要松開?我的頭發不好摸麽?”他問的純粹。

就是這份純粹,連帶着他完全單純的眼神,只要一眼,就讓司安頓時充滿了愧疚感。

不僅僅是因為頭發,更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愧疚。

每次和他對上眼神,她就會有這種詭異的感覺。

可惡,這就是好看的人嗎。

真好啊還能精神力控制!

司安閉上眼,移開視線靜了靜道:“……不是,其實挺好摸的。”

“那姐姐為什麽要松開了?”

“因為,因為摸夠了啊。”

“哦,那歸根結底還是不夠好摸是麽?姐姐還是不喜歡對麽?”

“……”

司安閉上嘴,拒絕說話。

司隐的笑聲突然傳到她耳朵裏,她這才發現他的故意,頓時更氣,翻了個身從他懷裏出去,幹脆不去看他。

他也不惱,只是站起身,給她蓋好毛毯,從廚房端了個做好的三明治。

“現在時間晚了,要是餓了姐姐就拿這個湊活一下吧,雖然算不上好吃,但能入口。”他說。

他手裏的三明治司安聽陳恬提過,是最近出名的網紅餐廳,買到一個甚至需要排大半天的隊,偶爾還誇張到需要預定的程度。

而最過分的,是那家店整個市裏只有一家,離他們就更不用說,沒倆小時車程趕不到。

距離她陷入昏睡,現在也就過了三個小時。

司安沉默了會兒,從毯子裏鑽出來,看了會兒三明治,還是拿了起來,三兩口就吃完了。

味道一般,沒那麽好吃,卻也足夠。

幾乎是默契十足的,對于那晚發生的事情,兩個人沒有再提起。

金雄再也沒來過學校,司安對此沒有很大的興趣,學校說是因為治療轉學,那她也就這麽信。

而她和司隐的關系,卻神奇的回到了開學前。

不知從何時開始,司隐又開始等待司安。

每個夜晚,他都伴在身側。

那些不知名的物質再沒出現過她身側,仿佛伴随着金雄這個名字,逐漸消失在了她的大腦中。

又一周末,司安抱着司隐買來的零食窩在沙發上看電視。

電視上放着一部與神有關的電影,畫面正講述到犯了錯了男女主得到了神的寬恕,再次回到人間,而他們正感恩戴德的感謝神使。

司隐系着圍裙,手裏拿着掃把,正清掃着司安吃東西時掉下來的殘渣。

他看了兩眼電視裏的畫面,眉毛一挑,走到她跟前蹲下身子。

“有點擋到我了,怎麽了,有事麽?”司安順手給司隐塞了塊薯片,問。

司隐吃了薯片,才點點頭,他指了指電視,“你喜歡這樣的麽,還是說,喜歡神。”

司安喝了口水,看着電視砸了咂嘴,快速的搖了搖頭:“不喜歡。”

“先不說神到底存不存在,就說它要是真的創造了人類,那它或許才是最殘忍的?神可能是最無情的吧,畢竟人類一生至死要經歷的苦難實在是太多。”

“所以說,你可以稍微動一下腦袋麽,擋道畫面了。”司安又躺下去了些,揮了揮手。

司隐似乎是聽到了什麽滿意的回答,他笑彎了眼,拿了片薯片塞到她的嘴裏,滿足的神情快要從臉上溢出。

他又湊近貼了貼司安,卻仍然小心的注意到了電視畫面的遮擋。

好可愛,好可愛,好可愛。

什麽也不做也好可愛,不喜歡也好可愛,吃東西也好可愛……

啊,怎麽做什麽都能這麽可愛呢。

是啊,神是最無情的。

創造人類,卻又讓其經歷一生。

他的姐姐,也會這樣麽,生老病死,家庭瑣碎,窮盡一生只為下一代。

是啊,這樣的神就該讨厭。

他的姐姐和他一樣,在讨厭着這樣的神。

想到此,司隐心裏升起無盡的快感,他笑的不能自已,盯着司安的神情粘稠的快要化為實體。

“說不定我們身邊就有這樣的存在呢,或許不是神,但也有些非人的東西。”

她看向司隐,難得和他直視。

司隐接下,他只是起身,眼神卻依舊在她身上:“是麽?”

掃幹淨地面垃圾,他又去給司安倒了杯水。

“或許吧。”他回答。

司安看着他一系列熟悉的動作,喝了口遞過來的水,裏面放了點沖泡飲料,檸檬味的,很好喝,也很常見。

“陳恬找我出去玩,下午我會不在。”她突然說。

說是出去玩,其實只是打掩護。

陳恬最近找了個男朋友,比她大一點,現在正在不遠處的大學讀大一。

她家裏管的嚴格,陳恬擔心和男友出去約會被發現,特意還喊了她。

出去的內容也簡單,陪着吃頓飯看場電影就好。

陳恬的朋友并不少,司安先前想過為什麽會找她。

後來發現,可能是因為她比較安靜透明吧。

這樣的人最容易守住秘密。

生怕她不答應,陳恬還特意提了句可以報銷電影票和餐費,想着便宜不占是傻蛋,司安選擇了答應下來。

“我可以跟着一起去。”司隐說:“不,是我也想去,姐姐,可以麽?”

“不,我感覺不太可以。”

“不行麽?”

“不是很……”

話還沒說完,司隐再次蹲在她跟前,拉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臉上蹭了蹭。

他側着腦袋,深藍色的眸子裏帶着點可憐,面上神情不改,卻神奇的帶着股脆弱。

是裝的吧,肯定是裝的吧。

司安不得不承認自己确實有一瞬間的動搖,于是乎她選擇移開視線,冷酷的抽出了自己的手。

“美人計拒絕,學點好的吧你。”她語氣淡淡。

出發前一小時,司安洗漱好,站在門口正要出門,司隐就站到了她跟前。

“姐姐今天也很好看,一路平安,早點回來。”他拿着掃把,笑的溫柔。

……不是,這種詭異的人夫感是怎麽回事。

就像個電視劇裏要送丈夫出門的可憐小妻子,那個丈夫還是那種會出軌的有錢渣男款。

他是那個小妻子,她就是那個渣男。

“你換下衣服,剛好家裏生活用品沒了,正好買點。”司安拍了下腦袋,看了眼家裏。

脆弱感頓時從身上消散,司隐立馬脫掉圍裙,放到一邊,又快速的拿上了個随身背包,彎下腰換鞋,全程不超過三分鐘。

“好了,我們走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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