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戲弄

戲弄

第二章：戲弄

兩人從店裏一前一後出來。

徐安露回頭看了眼步夢影的背影，忍不住問陳缺：“陳醫生，你剛剛跟她說了什麽？”

陳缺沒有回答她。目光雖然看着前方，但心思卻不在。周身透着一股生人勿進的排斥氣場。步伐加快了幾分。

偏偏徐安露又執着得很，她習慣了下屬對她有問必答，所以面對有人不回答她的問題，就有些不滿，繼續問：“我怎麽覺得你們不僅認識，而且還有過交集？”

多少帶了點質問的語氣。

然而她不過是陳缺的相親對象，今天才見第一次面而已，仿佛就已經把自己帶入了女朋友的角色。

陳缺最不喜歡有人用質問的語氣逼他回答，更不喜歡有人擺不清自己的位置。停下腳步回身，單手插進西褲口袋，微微偏頭看着徐安露，聲音不帶一絲溫度：“徐小姐，我覺得關系不到位就不要探聽別人的隐私，這是基本的社交禮儀。你覺得呢？”

徐安露一噎，不悅地挑眉看他。

陳缺擡手看表，再次說道：“再見，我要去加班了。”說完轉身就攔住了路邊的出租車。

“陳缺！”徐安露氣得不行。

陳缺坐上出租車：“徐小姐非常優秀，是陳某人配不上。就此別過。”

關上車門，揚長而去。

徐安露高跟鞋狠狠踩了一腳地面，嘴裏低罵了一聲。陳缺這樣的人，真的很想得到，但是又駕馭不住。

*

Advertisement

步夢影勉強撐到了六點下班。整個下午都魂不守舍，腦海裏全是陳缺離開時那個眼神。

那個……包含着許多複雜情緒的眼神。讓她産生未知的恐懼。

關店門時，把“打烊”的牌子換成了“歸期待定”。挎着包匆匆回到了家。

她租的這套房子只有五十幾個平方，雖然抵不過曾經她家一個廁所的面積，但是在這個小屋子裏，她能生活得很好。

房東是個小老太太，人很好。見她是個小姑娘，手頭不寬裕，所以給她打了折，而且每個月也不催她交房租。

步夢影為了表示感謝，經常都把做好的點心送到樓上小老太太的家裏。

小老太太的老伴死了，平時就她一個人，兒女也很少回家看她。每個月就靠着收十幾戶的房租過日子。小姑娘能夠經常來看她，她覺得很開心。

今天步夢影回家做了水晶餃子給老太太送去。看着老太太吃餃子的樣子很開心，嗫嚅了下嘴唇說：“奶奶，我可能要搬走了。”

老太太筷子一頓。

步夢影緊接着又說：“這個月的房租我會交完的。”

老太太放下筷子，眼睛鼻子皺在了一起，不舍地說：“乖乖，我哪裏是在意這個房租呀。你走了我舍不得呀，是因為什麽事情嗎？”

步夢影垂下眸，勉強勾起一個笑：“沒什麽特別的事情，就是……想換個城市了。”

老太太心疼地說：“你一個小姑娘怎麽老在漂泊呀，總要找個地方安定下來過平穩日子的呀。是不是遇到什麽困難了，跟奶奶說說。奶奶活得比你長，懂得比你多，說不定能幫你開導開導。”

以前的事情她誰都不敢說。步夢影立刻站起身：“沒事奶奶你不用管我，有些事情要我自己去面對的。”她說完轉身就走了。

回家關上門，縮在小沙發裏。雙腿屈起，雙臂抱住膝蓋。

她好害怕。

她不想離開南城，因為這裏有她開的小店，有很好的房東奶奶，還有不認識她的陌生人。

可是她遇見了陳缺。

陳缺啊。

那個被她年少時折磨過的男人。

他一定會報複自己的。他一定不會讓她好過的。

步夢影整整在家裏呆了三天都沒有出門做生意。“豆花花”和“果凍凍”就一直陪着她。

豆花花是一條柴犬，果凍凍是一只矮腳貓。知道主人不開心，也就乖乖地不鬧騰。

這三天裏一切正常。步夢影沒有接到陌生電話，也沒有收到陌生短信，更沒有出現什麽奇怪的事。她以為會發生點什麽的。

難道陳缺對當年的事情已經釋懷了？

步夢影覺得，如果自己一再逃避，那麽永遠都會有心結。那如果……自己勇敢地去面對呢。陳缺就算再恨她，也不會弄死她吧。

*

七年前。

陳缺的父親陳禮光，去找步夢影的父親步骁投資。

當時陳禮光的公司只是一個近幾年才發展起來的小公司，亟需一個大公司投資發展他們的企業。而當時很多大公司都不看好這個小公司。陳禮光跑了一年多都找不到投資商。

直到一家叫“鼎輝集團”的公司伸出了援手，可以給陳禮光一個機會。彼時在東城，鼎輝集團可謂是盛名在外的大公司。而董事長步骁也是響當當的大人物。

那時陳禮光抓住這個機會，終于成功讓鼎輝集團投資了，并且承諾将合作的三分之一利益給鼎輝。

剛開始合作時，的确賺得盆滿缽滿。但是陳禮光的小公司後勁不足，虧損日益嚴重，甚至有些影響鼎輝的股市。

就在步骁準備出手的時候，陳禮光攜款潛逃國外。鼎輝集團一查才知道竟然有幾十個億的虧損。原來陳禮光一直在粉飾太平。而這幾十個億自然就只能鼎輝集團擦屁股。

鼎輝集團被商界嘲笑了一番，說他是農夫，被毒蛇咬了一口。股市下跌嚴重，名聲也差了很多，關鍵還要還債。

某天在步骁的別墅裏，他和朋友在客廳談論起這個事，恨不得把陳禮光吃拆入腹。然而陳禮光去了國外，根本就是大海撈針找不到。

樓上的步夢影趴在欄杆上聽他們議論，心裏也是氣得不行。因為這事，害她被同學們嘲笑了一番。說他家吃了個大虧，好心沒好報。

于是她氣呼呼地下樓，站在步骁面前，大聲地說：“陳禮光抓不到，就抓他的孩子呀！”

朋友笑笑，對步骁說：“你女兒真可愛，哈哈哈。”

步骁頗為無奈：“她可一點也不可愛，心眼壞着呢。”然後又對步夢影說，“小影，這是大人之間的恩怨，和孩子無關。”

“那行啊，你們大人有大人之間的恩怨，我和他孩子也有孩子之間的恩怨。”步夢影說完扭頭就又跑上樓。

步骁和朋友對視一眼，覺得挺好笑的，沒當一回事。

“我這個女兒被寵壞了，都十七歲了，還跟小孩子似的。拿她沒辦法。”

之後步夢影讓管家李叔查到了陳禮光的孩子信息。

陳缺：男，22歲，東城醫科大學在校生，大四，專業臨床醫學。

父母離異，母親在意大利。無兄弟姐妹，無女朋友。

“都這麽老了。”步夢影撇撇嘴，她還以為和她年紀相仿呢。

資料上還寫着陳缺是個學霸，上學沒用陳禮光的錢，而是用的獎學金。

看來他爸跑路了，影響不了他什麽。但是以後想進公立醫院上班就不可能了，首先政審這關就過不了。

步夢影想着。然後她又翻到下一頁，了解到陳缺在學校很受歡迎，尤其受女生歡迎。被很多女生追求過，校內校外都有，但是無一例外都沒有成功。

“嚯，還挺傲。能有多帥。”步夢影嘲諷一聲。翻到下一頁，是一張榮譽照。

照片中的男生穿着醫學生的白大褂，幹淨、整潔、一絲不茍。目光正視鏡頭，面無表情。五官立體，線條利落。是那種讓人一眼就覺得很帥的人。尤其是那雙眼睛，深邃神秘，仿佛是旋渦，能把人吸進去。

他的眼裏看不出任何欲望，給人一種十分正氣的感覺。如果病人看見他，一定覺得很安心，因為能給人一種很安全，被保護的感覺。

可惜步夢影不是病人。

她只知道陳缺的爸爸坑了她的爸爸，害她家的公司吃了大虧。對他根本沒有好印象。

有其父必有其子。老子不是個好東西，兒子又能好到哪裏去。

都說虎毒不食子，如果用陳缺來威脅陳禮光，難道陳禮光能忍心？

步夢影覺得自己想到了一個絕妙的計劃。

次日，陳缺被“請”進了步家的大豪宅裏。

步家的大豪宅位于東城二環，占地面積五千多平方，有一個大花園，還有露天游泳池等。奢華得像是一個小城堡。

陳缺被一個女傭帶到花園，沒有給他椅子，也沒有跟他說幹什麽。随後就離開了。

他站的這個位置，擡頭就能看到二樓一間房的落地窗，但是看不見窗裏情景。

那時還是夏天，中午太陽頂着腦袋曬。

他知道這是誰的家。這是步骁董事長的家。請他來的人只說讓他到步董事長家，有事要說。然而他從中午等到下午，都沒看到步骁。

陳缺知道父親和步骁的事，可是這和他有什麽關系。他和陳禮光關系并不好。但是作為陳禮光的兒子，他在步家的确擡不起頭。

他上身被汗水打濕了，頭發被汗水濕黏在一起。一整個下午都被太陽暴曬，一口水也沒有喝。還好他身體素質較好，沒有中暑暈過去。

可能步骁在給他一個下馬威吧。陳缺想。

此時他聽到外面有動靜，隐約聽到女孩子的聲音，像是小黃鹂一樣清脆甜美。

一個女傭匆匆跑到前院去，嘴裏還說着“大小姐放學了。”

緊接着其他女傭也放下手裏的工作去伺候大小姐，忙前忙後給她拿書包、換拖鞋、遞冷飲、喂切好的冰鎮西瓜。

陳缺站的這個位置，剛好能夠看到這一幕，心裏非常不恥，并為鼎輝集團的未來感到擔憂，這樣的廢物如何能繼承家業。

此時步夢影正往花園走來，她穿着國際高中的校服，淡藍色襯衫，領口系着黑色蝴蝶結，黑色的百褶裙，亮黑色的小皮鞋。身材纖細，腳步輕盈。腦後的高馬尾随着她的步伐微微晃動。

面容也逐漸清晰，五官非常精致漂亮，那雙眼睛又大又亮，長睫忽閃。在看到陳缺時，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眼裏閃過狡黠的光。

她站在臺階上，雙手抱臂，居高臨下俯視花園裏站着的陳缺，笑着說：“久等了吧？是不是很曬呀。”眉飛色舞，神采奕奕。有這個年齡獨有的青春靓麗。

陳缺看着她的笑容很單純，說：“是。”

誰知，步夢影卻說：“那就繼續曬着吧。”說完潇灑轉身上樓了。

此時陳缺才知道，不是步骁讓他來的，而是這個可惡的步家大小姐。

那一瞬間巨大的羞辱感湧上心頭。他竟然被一個小東西戲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