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原諒

原諒

第二十八章：原諒

步夢影回到學校一直睡到晚上九點多鐘。拿起手機一看，有一通來自高凱承的未接電話。

她立馬回撥了過去：“不好意思高先生，我睡着了沒聽見電話鈴聲。”

“你下午回宿舍一直在睡覺？”高凱承的手在方向盤上劃過。

“是的。”步夢影。

她太累了。

“我現在在你學校西門，你出來吧，我請你吃飯。”高凱承。

“不用了，謝謝您的好意。幫助您是我應該做的。”步夢影。

“出來吧。”高凱承說完挂了電話。

步夢影嘆了口氣，确實肚子很餓了。換了衣服，圍了一條厚厚的毛巾去了西門。

她坐上了副駕駛。

高凱承看着她：“我聽助理說，你今天特別認真地幫我找了一天。”

步夢影說：“這個沒什麽值得誇的。”

“既然找到了，為什麽不拿到公司向我邀功？”高凱承。

“……我覺得沒這個必要，一樁小事而已。不過，車費可不可以報銷一下，一去一來四百多……”步夢影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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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凱承笑了，從大衣裏拿出一個紅包，看上去特別厚。他遞給步夢影，笑道：“這是給你的過年紅包。車費可以從裏面報銷嗎？”

“當然可以。”步夢影接過，發覺好厚呀，應該不少吧。

“高先生，這個紅包你資助的學生都有嗎？”她問。

高凱承思索了一下：“應該有的。”

應該……？

步夢影沒有追問了。他看着高凱承笑着的側臉，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從未見過陳缺這樣自然地笑。陳缺不是冷笑就是嘲笑。并且總是陰陽怪氣的。

但是……有時候真的好想知道陳缺現在過得怎麽樣。

再怎麽樣也肯定比在她家的時候過得好。

她看着熱鬧的街市，內心卻高興不起來。跟随高凱承去了一家飯店吃飯，全程心不在焉。

最後吃完結束，她站在路邊，下巴埋在圍巾裏，呼吸都冒着氣，冬天的夜風吹着頭發。對高凱承說：“高先生，我怎樣才可以經常看到你？”

高凱承被她的直白打得有些無措，倚在汽車旁看着她，發現她的眼裏澄澈純淨，并沒有目的性極強的精光，但是也不覺得這就是喜歡。

他第一次有些看不懂還在念書的學生。

“你這是在追求我嗎？”高凱承。

“啊？”

步夢影愣了一瞬：“我是在追求你嗎？”

高凱承被她的呆愣笑到了。

步夢影無措地後退一步。

随後高凱承開了車門：“走吧，你還小，好好讀書。”

步夢影讷讷地上了車，一直在思索剛才高凱承的話。為什麽他會覺得她在追求他？

她只是想經常看到高凱承，因為高凱承的眉眼像極了陳缺。她想要對高凱承好，無條件的好，這樣就可以稍稍減緩對陳缺的愧疚。

車子停在學校西門，步夢影解開安全帶，看着高凱承：“謝謝高先生。”

高凱承鎖住車門，讓她開不了車門，後背靠着座椅，說：“在學校遇到什麽不能處理的事都可以給我說。”

“好。”

“你成績不怎麽好，讀書期間最好不和別人談戀愛。”

“好。”

“我很難追的，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步夢影遲鈍地點點頭。

高凱承這才滿意地打開車鎖，看着步夢影進了學校。

新學期開學後，步夢影發現她被換了寝室，裏面的室友和她是一個專業的，概率真小，太巧了。而且室友很和善，成績也很好，主動幫她輔導。

室友們都熱愛學習，不會因為她拿出書看就嘲笑她，說她格格不入。而是大家一起學習。

步夢影漸漸融入了她們，和她們做朋友也是一件很開心輕松的事情。

漸漸地她發現自己沒那麽孤僻了，脾氣也好了很多很多，幾乎不會因為一點小事就跟自己過不去。性格也開朗了不少，喜歡和室友們出去玩了。

而且還發現身邊追求自己的男生變少了，再也不會遇到在操場走着走着就有男生來表白的突發情況。

不知不覺間，感覺身邊所有人都變得和善了。

到了大四實習的時候，她正在思考去哪家公司，高凱承打來電話，讓她直接去他公司。

那時承珲集團一般只招985專業對口的學生。而她一個普通學校，而且專業又不對口，真的不知道進去能做什麽。

懷着忐忑的心情去了承珲公司總部，高凱承讓她試着做他的助理，然後再慢慢學習崗位的工作。

一開始的确有同事在背後議論她，她覺得壓力山大，為了不辜負高凱承對她的信任，經常一個人加班到深夜。

後來可能是因為大家逐漸看到她并不是一個花瓶草包，慢慢對她有所改觀，并且變得和善起來。

步夢影那時也天真地對高凱承說：“我對高先生您絕對忠誠，安排給我的任務，絕不偷懶！”

高凱承只是笑。

畢業那天，她看到高凱承來了。穿着學士服高興地走到他面前：“高先生，我畢業了！”

“不錯。”高凱承笑着。

步夢影向他鞠了一躬：“感謝高先生對我四年來的資助！”

高凱承在太陽下看着她，說：“畢業了，你是不是還有其他話要跟我說？”

步夢影認真思考了幾分鐘，不能揣測他想的是什麽。

高凱承提醒她：“你不打算追我了？”

步夢影恍然大悟，但又不知所措，猶豫一陣後，試探着問：“那高先生會接受我的表白嗎？如果不接受的話，我就不表白了。”

“有你這麽追人的嗎？”高凱承很是無語。

步夢影醞釀了一會後，說：“那高先生你接受我的表白嗎？”

高凱承：“可以。”

步夢影：“謝謝高先生！”

事後步夢影都覺得很奇怪，怎麽會把高凱承追到手了呢？

好像不是她主動追的，而是高凱承送上門讓她追的。

不過這也不重要了。她只需要對高凱承好。只要對高凱承好，她心裏就會減少一分對陳缺的愧疚。

在他公司成為正式員工後不久，她在茶水間聽到有幾個同事在聊——高凱承的初戀回國了。

白羽純。

當步夢影看到白羽純本人的時候，果然如她名字一樣，純潔、優雅、美麗，空靈。

是從小在優渥家庭環境中長大的女生，眉眼之間不沾半分生活的苦。舉止間不染凡俗之氣。

這是步夢影以前最想成為的女人，她也希望自己能夠優雅美麗，而不是驕縱任性。

步夢影那時在公司附近租着房子住，畢竟和高凱承關系還沒發展到那一步。

白羽純就是在她家走廊找到她的。步夢影将她請進了房間。

白羽純溫柔地對步夢影說：“一開始我是不信的，現在親眼看到你，我們果然長得很相似。”

步夢影久久接不起話，的确如此，她啞口無言。

白羽純目光溫和，不帶任何狹隘，輕言細語，就好像在聊家常：“你也知道，我和凱承是對方的初戀，也應該算是青梅竹馬，從小在一起長大。他的家人和我的家人都認識，是朋友。”

步夢影沉默着。一時間她不知道該說什麽。

白羽純十分大度：“大學畢業以後，我和他和平分手，然後我去了國外。不過兜兜轉轉這麽多年，我還是覺得他最适合我，我最适合他。我們才是門當戶對的一對。”

“我也不想繞彎子，不想傷害你。所以你應該明白了吧，你是我的替身。”白羽純說着話時，眼裏帶了幾分憐憫。

步夢影回味着“替身”二字。

原來這叫……替身。

那這麽說，她一直也把高凱承當做陳缺的替身？

被當做替身真是不好受。罪過啊。

“你懷孩子了嗎？”白羽純問。

步夢影讷讷地說：“沒有。”

白羽純：“那就好，不然還要打掉。”

步夢影忽然覺得好笑。她又沒和高凱承上過床，哪兒來的孩子？

白羽純很不在意地說：“我大三的時候懷過凱承的孩子，不過我為了完成學業，打掉了孩子。當時凱承難過了很久，并承諾我念書期間一定會注意保護措施。所以步小姐，你是幸運的。”

讀書期間沒有懷孩子就是幸運的？

“明白了。”步夢影。

白羽純微笑：“我相信你是知進退的女生，該怎麽做，不用我教吧。”

“當然。”步夢影。

從一開始就不該招惹高凱承。如果不是因為高凱承和陳缺有幾分相似，就不會有後續那些事情。

高凱承也好不到哪裏去，如果不是因為她有幾分像白羽純，高凱承怎麽可能送上門來給她輕易追到手？

她和高凱承，半斤八兩，誰都不欠誰。

等白羽純走後，她就開始收拾行李，好在她一個人漂泊，東西少，很快就收拾好了。

上午給高凱承發了一條說分手的消息，下午都沒有回，應該就是默認了吧。

不過不重要了。

步夢影坐在飛機上，看着北城，微笑說再見。

下了飛機後，把北城的電話卡扔掉，重新買了南城的，她要和北城的一切說再見。然後在新的城市，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步夢影把過去如實地講述給陳缺。

陳缺表情古怪得很。盯着步夢影半晌道：“你的風流債說完了嗎？”

步夢影雙腳放在沙發上，抱着膝蓋，沒底氣低聲道：“說完了。”

“好得很，步夢影！”陳缺咬牙切齒。

“……我也是孤身一個人在北城念大學，受人排擠和欺負的時候，才感受到當時你有多讨厭我。這也是報應吧，我自己活該。我現在鄭重地跟你道歉。”步夢影說完把腦袋埋進膝蓋裏。

陳缺冷眼看着步夢影：“你既然對我有愧，想彌補我，就該留着畢業了來找我彌補，而不是把對我的愧疚都彌補在了高凱承身上！讓他誤以為你愛上了他！”

步夢影擡頭看他。

陳缺緩緩站起身，後退了一步，目光暗淡地看向客廳窗外的花園，聲音無比平靜：“我竟然會以為你是因為喜歡我才去追長得像我的高凱承，原來只是因為你對我有愧疚，才去追他。你現在對我的彌補，只是為了減少自己的愧疚，沒有摻雜其他感情。這樣的彌補，我寧願不要。”

可笑他之前還很有信心地以為步夢影有點喜歡她，甚至去引導步夢影承認喜歡他的事實。

步夢影站起身，張口想要辯解什麽，但卻被陳缺打斷了——

“我原諒你年少輕狂的任性，原諒你曾經對我的欺辱，原諒你在我生命中出現過。現在，你不欠我了，不必再委屈自己彌補我。”陳缺背對着步夢影，走到落地窗前，雙手撐着玻璃，看着玻璃上隐約映照着的自己的臉，自嘲地笑了一下。

步夢影無聲地落淚，眼淚滑入嘴裏，竟然這麽苦澀。

看了陳缺決然的背影半晌，步夢影覺得再說什麽也都是無用的，像她這樣的笨嘴巴，說出來也只會惹人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