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章

第 2 章

兩日後，幽衡已大致弄清杜衡的處境。

杜衡本是青松派掌門杜明獨女，半年前青松派大師兄林長和下山歷練帶回杜雨潇，揚言她才是真正的掌門之女。

經驗明身份後，杜衡丢了掌門獨女的身份，又被杜雨潇設計陷害變成廢人，以讨好魔尊的由頭送去魔族和親。

杜衡傷勢過重在路上身亡，幽衡陰差陽錯進了她的軀體。

青松派是她隕落後成立的。杜明是當初圍攻她的五大門派之一青山派掌門杜青山的弟子，從她這裏分一杯羹後修為大漲，一躍成為地仙，自立門戶。

當初殺她那五大門派青山派、秀水派、撥雲派、逐日派和散月派的掌門如今位列五大仙首，均已步入無我境，堪比活神仙。

如今青松派也成了百年仙門，旗下弟子衆多，眼下這些弟子在山內忙忙碌碌，為明日杜雨潇和林長和大婚作準備。

作為數十年難得一遇的喜事，明日将會有五大仙門的人到場，人都聚齊了，正是複仇的好時機。

杜衡身份被搶後被趕到後山，和剛入門的弟子一同居住。弟子們都知道她的身份，有人憐憫卻不敢和她說話，有人怕沾邊惹火上身，有人嫌她從魔族回來晦氣，總歸對她避而遠之。

後山有一處溫泉，周邊盡是靈藥，是青松派療傷治病的好地方。

這兩日每逢深夜，幽衡都要去泉水中泡上一陣。

今夜太陽剛落山，趁衆弟子忙碌之際，幽衡獨自來到藥泉。

山中靜谧，鮮有人至。

幽衡在泉水中調動魂力，汲取周邊藥草的療愈功效，重續這副軀體的靈脈。

對普通的修行者來說，靈脈一旦受損再無修複可能，除非有頂級仙草養護。幽衡本身是自然生靈凝結而成，可調用自然界萬物，一草一木均能為她所用。

泡了兩天藥泉的靈脈已然恢複，只是暫時無法修行。

以這副拖後腿的軀體，明日複仇不可強攻，只能智取。她須得想一個萬全之策，可以一擊即中，又要确保自己全身而退。

“汪汪——”

有黑影從頭頂襲來，幽衡徒手一抓，捏住了一條毛茸茸的尾巴。

“汪——”被捏住的家夥渾身的白毛炸起，呲牙咧嘴要咬她。

這是……耳鼠，像是松鼠和狐貍的混種，叫起來像狗，半只手臂大小，傳說可以百毒不侵，她本就是百毒不侵的體質，左看右看都沒什麽用途。

幽衡捏着尾巴轉了兩圈，将那小東西甩了出去。

“汪——”

眨眼的功夫，那小家夥又沖了回來。

一道白光籠罩，幽衡下意識地閉眼，再睜開，已非在剛剛的藥泉。

眼前的一切很是怪異，路面上人來人往，打扮奇特，盒子一樣的東西飛速閃過。

難道她又死了？這裏是地府？

身側跑過一個人，是同樣打扮怪異的杜雨潇，她站在路邊左右看看，朝對面跑去。

倏地，黑色的盒子撞向她。

下一瞬，幽衡來到一處茅草屋，草屋裏躺着一個人，正是杜雨潇。

地上的人睜開眼睛，喃喃道：“什麽情況？”

“宿主，您穿書了，我是服務你的氣運系統。”

杜雨潇迷惘地看向四周，“穿書？”

“沒錯，書名是《仙門獨寵小師姐》，你是書中的惡毒女配，不過本系統擅長扭轉乾坤，可以将任何人的氣運轉給你，讓你成為書中的女主角。”

畫面再次切換，已是青松派山門。

林長和帶着杜雨潇從山下歷練回來。

杜雨潇趁杜衡睡着之時取其心頭血注入自己的靈脈，又将自己的血注給她，在驗證身份時瞞天過海騙取了杜明的信任。

畫面再次一閃，幽衡出現在山谷。

這裏是她隕落的地方。

地面一片狼藉，各色校服的弟子死傷嚴重，唯有五大仙門的掌門人還靠着一口真氣支撐着，道服上沾了不少血跡。

“青山兄，動手吧，将這女子的血肉瓜分，再等下去大家撐不過一炷香的時間。”

她被穿成窟窿的軀體漂浮在半空，鮮血淋漓，如雨滴落，地面有一道透明的結界形成的玉瓶，裏面收集的是她的血。

杜青山手一揮，幽衡的軀體四分五裂，化為點點光斑，五大掌門分別伸出手，将那些光斑吸入手心。

心中一痛，幽衡倏地睜開眼睛，她還泡在藥泉裏。

那個像松鼠和狐貍的小家夥正蹲在她頭上。

“太歲頭上動土，活膩了。”幽衡攤開右手，白光聚攏，那毛茸茸的小家夥滾落到她的手心，慢慢縮成拇指大小，吱吱地叫了兩聲。

沒猜錯的話，這東西顯然有靈性，可以讓人産生幻覺。

她剛剛看到的是杜雨潇的來歷和自己死後的場景。

杜雨潇來自一個奇怪的世界，還有那個叫氣運系統的東西加持，複仇比想象中要難辦的多。不過她喜歡，太輕易碾死一只螞蟻反倒無趣。

幽衡随手将手裏的小東西甩飛，攤開雙手，閉目凝神。

原本寂靜的山林騷動着，源源不斷的靈氣從山間草木中湧出直抵藥泉。

烏尋循着異象來到後山。

水中的女子發絲翻飛，額間一道火焰般的印記忽明忽暗。

這是……幽衡的魂印，幽衡額間有一道這樣的印記。

風止，幽衡額間的印記隐匿，察覺到侵入結界的陌生氣息。

她倏地睜開眼睛，藥泉旁的石板上站着一個黑衣男子，長發如墨，俊美如斯，一雙漆黑的眸子落在她身上來回打量，與她四目相接之時，竟然還流露出些許的難為情。

烏尋？

百年未見，他比印象中的那個閑來無事挑釁她的家夥更穩重些，昔日的稚氣收斂，看起來成熟不少。

可能怕行蹤暴露，他收斂了周身的魔氣。

“尋常女子這時候見到突然出現的男子多半會吓到花容失色，你不怕？”他蹲下身，眼中多了絲玩味。

怕他？笑話，誰會怕一個昔日的手下敗将？

以前烏尋總時不時挑釁她，被幽衡追着打，屢戰屢敗。

昔日，是了。幽衡恍若想起這副軀體不是她的，雖然恢複了魂力，卻限制她的發揮，此刻理應假裝是個瞎子。

幽衡勾動手指，岸邊的紗衣飛過來，她随手裹上飛出藥泉，用空洞的眼神面對烏尋所在的方向，明知故問：“尋常男子也不會如此無禮偷看姑娘沐浴，你是誰？”

這裏是青松派，烏尋出現在這着實反常。

“我？來觀禮的。”

“觀禮的賓客都在前院，後山是外門弟子禁地。”

“哦，這麽說你是內門弟子？我見這仙門弟子都在為接待賓客忙碌，怎麽你如此惬意，躲在這裏沐浴？”

百年未見，烏尋話痨的毛病倒是沒改。

那個叫銀翹的女弟子不是說這小子對她念念不忘？如今有心思調戲別的姑娘，想來傳言有誤。

魔界與青松派并無交情，按照和親的荒誕舉動，青松派應是懼怕魔尊烏尋，才會把她送去示好，烏尋趕在杜雨潇大婚之日來這裏絕不是觀禮那麽簡單。

屆時仙門雲集，反倒是一網打盡的好時機，明日這婚事可有熱鬧看了。

見她不語，烏尋又問：“姑娘是誰？”

幽衡唇角微勾，起了別的心思。

“青山派掌門之女杜衡，明日是我心愛之人和別的姑娘成婚的日子，我心裏煩得慌，躲在這圖個清靜。”

“你這身份怕是假的吧，我聽說明日大婚的才是青松派掌門之女。”

烏尋并不掩飾對她感興趣。

幽衡靈光一閃，計上心來，“青松派掌門之女本是我，大師兄下山不知從哪裏找來的女子頂替了我的身份，設計陷害廢了我的修為送去魔族和親。聽說魔尊烏尋本領高超，被仙門所忌憚，本想指望他替我讨個公道，如今只能靠自己了。”

前幾日暗影遣退的人竟然是她？

烏尋細細端詳眼前之人，那夜叢林熟悉的氣息以及剛剛出現的幽衡的魂印或許不是偶然，這個人一定和幽衡有關。

“聽姑娘的語氣，對退婚一事很是惋惜。”

“與其說是惋惜，不如說是怨。那個假冒我身份的人明日風光大婚，被魔族退婚的我卻淪為青山派的笑柄，怎能不怨？”幽衡假意掩面抽泣，楚楚可憐。

“原來如此。”

這姑娘身上雖然有幽衡的氣息，卻不是她，幽衡受不得半點委屈，但凡惹到她的人早就被打得落花流水。

“這位公子此行想必不止是觀禮這麽簡單。”幽衡循循善誘。

“此話怎講？”

“所來賓客均是仙門之人，仙門之人注重禮教，不會誤闖旁門禁地。”

“繼續。”

“如果我猜的沒錯，公子是魔族之人，此行應是來搗亂的。”

此話一出，烏尋不由地對她另眼相看。他已隐匿氣息，眼前的女子靈脈才剛剛續上，并無修為，如何得知他的身份？

“為何這麽說？”

“猜的。不瞞公子，我們的目的一樣，不如聯手。”

“呵，搗亂罷了，本尊……本公子一個就夠了，加上你反而是累贅。”

“我當然相信公子的本事，只是有些門內之事需要了結，公子可否容我了結後再出手？我修為盡毀，不會幹擾你，保準你打個痛快。”

烏尋眸子一轉，輕笑道：“若如你所說是我虧了，我為何要替你收拾爛攤子。”

“話不是這麽說，你總歸是要出手的，不過要晚上一時半刻。”

烏尋搖頭，“若我不願呢？”

這小子怎麽如此不上道？可比百年前難糊弄多了，幽衡扶額。

烏尋将她的一舉一動收進眼底，倏地湊近。

眼前驟然籠過一道陰影，幽衡擡頭，撞進一雙玩味的眸子裏。

“裝瞎很累吧？”烏尋徒手變出一條黑色的緞帶遞給她，“如果不想被識破，最好遮上眼睛。”那雙眸子中流露出的神态也與幽衡相似，再看下去，他會混淆，止不住心軟。

是她大意了。

“謝了。”為表示友好，幽衡接過緞帶。

“你說的提議我可以考慮，作為交換，你需要幫我個忙。”

“什麽忙？”

“我在找一個人，或許和你有關。”

“什麽人？”

“心愛之人。”烏尋看着她的眼睛答道。

幽衡不過随口一問，誤撞入他深情不可測的眸子裏，面色微僵，她避開那雙眸子，“好說，我該如何幫你？”

“不急，有需要的時候我會來找你。”烏尋的身影嗖地一下消失了。

幽衡望着手中的黑色緞帶出神，是明目，烏尋親手所制，可遮住眼睛卻不影響視物，反而有護眼的功效。

不止如此，制造明目之人還可以憑借此物感受佩戴者的心緒波動。

多年前，他也曾贈她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