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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23
我總是忽冷又忽熱隐藏我的感受。
——《小魚兒日記》
虞笙沒怎麽見過陳硯澤發火的樣子, 只覺得現在的他和之前自己被溫檸邀請參加元旦晚會,他替自己出頭的樣子一模一樣。
她自己雖然面上一副平靜,實則內心被吓的丢了魂。
虞周利和謝懷反應過來之後, 兩人齊齊起身, 臉上的笑意也消失殆盡。
特別是虞周利。
其實早在虞笙上了學校論壇之後,他就考慮過要不要讓管理員把有關虞笙的帖子都給删了,但後來還沒等自己操作,論壇上那些有關虞笙的帖子都被删除的一幹二淨。
不只是那些标題上帶有虞笙二字的,跟帖只要有虞笙名字的就被删除了。
這一猜就能猜到是誰的手筆, 除了陳硯澤估計也沒人能做到這個地步。
由此看來, 陳硯澤确實把虞笙保護得很好。
他不确定陳硯澤是否知道虞笙在臨宜發生的事情, 畢竟自己從沒對他講過關于自己這個堂妹以前經歷過的事情。
但他能肯定的是,自己這個兄弟很聰明, 能猜出來虞笙若是被時常被挂上熱搜和論壇,那等待她的絕不是好事。
虞周利往日對外的面孔一直都是很随和的, 相比較陳硯澤, 大家很少看到他發火的樣子。
但現在他也走到那幾個偷拍者的面前,冷着一張臉, 盯着偷拍者, “你很喜歡偷拍別人對嗎?”
偷拍者都被吓傻了, 哆哆嗦嗦地說不出一句話,最後還是被同伴拉着直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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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硯澤蹙眉, 蔑笑:“你該對着誰道歉?”
偷拍者反應過來之後,急忙把身子對着虞笙, 狠狠地鞠了幾個躬, 嘴裏喊着對不起。
虞笙坐在原地,不去看那幾個偷拍者。
陳硯澤以為她還沒消氣, 直接上前狠狠踹了那人一腳,聲音淬了冰:“繼續道歉,直到她消氣為止。”
偌大的食堂很靜,陳硯澤的這聲暴怒卻點燃了整個食堂一樣。
虞笙拿着筷子的手動了動,忽然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拼命道歉的人,“我消氣了。”
陳硯澤這才沒再繼續折磨他,連看都沒看他一眼,轉身走向了虞笙。
後來虞笙才得知,因為事件太小無法立案,所以陳硯澤直接動用了家裏公司的律師團隊,直接把那幾個偷拍者告上了法庭。
一頓飯吃得不是滋味,況且虞笙也不是很餓,回了教室之後,她收到了虞周利發來的消息。
虞周利:【小魚,到了湘恩你就随意點,不用擔心小嬸嬸的。】
虞笙知道他的意思,內心翻滾着什麽,但只回了個:【知道了。】
雅溪的午自習即便是在冬天也很長,班裏學生有的趴在桌上午休,有人幹脆吃完午飯就沒回來,還有的學生在宿舍有床位,直接回了宿舍午休。
因為虞笙轉學的時間點剛好處于一個學期的中旬,所以班裏沒來得及給她安排床位,況且虞笙在臨宜的高中一直都是趴在桌上午休,她現在也沒有不習慣。
現在剛好是中午十二點半,班裏靜悄悄的。
虞笙回了虞周利的消息之後便打算趴一會兒,早上起得太早了。
她的睡眠時間少了一個多小時,一上午的課都是昏昏沉沉度過的。
朦胧間她好像又回到了臨宜,回到了那個被阮雲無縫掌控着的時候。
記憶裏從初中開始,她自己的交友圈就被阮雲嘲諷過不下十次,所以到了後來她漸漸自己一個人上學放學,在班裏也慢慢成了小透明的存在。
中考那年成功進入臨宜重點高中,她以為自己拿着重點高中的錄取通知書回家,阮雲就會開心,結果等來的只有母親的一個冷冰冰的“哦”。
虞笙盯着母親面無表情的臉,心裏安慰自己,或許是她不想當面表揚自己而已,畢竟阮雲在家裏向來表現得就是一個嚴厲的母親的人設。
但之後升入高中,她和同桌劉碩關系處得蠻不錯的,兩個人在班裏都是小透明的存在,家都在一個社區,所以回家理所當然地一起。
但某天被阮雲看到了,她好像是瘋了一樣,直接把虞笙數落的很難聽,劉碩也難以逃避。
劉碩是單親家庭,這點落入阮雲眼中仿佛成了什麽肮髒的錯誤一樣,她直接把事情鬧到了學校裏面,讓學校給出個說法。
虞笙不明白,她只不過是找到了一個上學放學能和她一起回家的搭子,就被阮雲罵得這樣難聽。
好像在阮雲眼裏,自己不是她的女兒,而是她的仇人一樣。
後來直到父母離婚的時候,虞笙才得知,原來阮雲和虞勁秋是大學同學自由戀愛,但畢業前夕阮雲未婚先孕。
那個年代剛好處于計劃生育的年代,未婚先孕是大罪。
因為這件事,阮雲也沒能順利畢業,當時發現懷孕已經晚了,引産的話會有生命危險,所以阮雲只能頂着壓力把虞笙生了下來。
虞笙知道這件事的時候,覺得是自己造就了母親的不幸,把母親光明的前途給毀了,所以她之後也沒再埋怨過母親一點。
只是覺得自己也蠻不幸的,和其他可以放肆享受自己青春的同學相比,她也很不幸。
後來父母離婚後她被判給了父親,自己也沒想過跟着母親生活,而母親也很默契地沒再争取她的撫養權。
那一刻,虞笙覺得人生挺沒意思的。
她也沒覺得父親比母親好到哪裏去,平常老實本分的人設立得很深入人心,但是卻能在那個保守的年代做出能讓女朋友未婚先孕的事情。
母親也确實可憐,被當時還沒出生的她斬斷了大好前程。
而她呢,因為父母年少時犯得錯誤,長大後也不能順順利利地長大。
她就好像是生長在母親身上的一塊黴斑。
一家三口都很可憐。
但最無辜的受害者貌似只有劉碩。
他只不過是找到了一個能和自己上下學的同伴,平常兩人雖然是同桌,但很少交流,雙方都是不愛講話的性格,都很沉悶。
從兩人回家被阮雲當場抓到之後,他的名聲便被阮雲給搞毀了。雖然虞笙的名聲也被自己的母親搞得不成樣子,但劉碩是最無辜的。
之後她的父母離婚,她跟着父親去了湘恩,而劉碩聽說也是被學校勸退,之後去了哪裏她也不太清楚。
令虞笙萬萬沒想到的是,劉碩居然也轉學到了湘恩,只不過是一個很普通的高中。
劉碩因為自己母親開始恨她也是情有可原,所以她當時被劉碩抓到的時候并沒有反駁。
即便是那些話很難聽,她也沒有反駁。
她覺得自己生來就是不幸的存在,好像只要有人沾染上她就會變得不幸,人生就開始走下坡路。
直到她遇到了一個意外。
一個人橫沖直撞地闖入了她的生活。
這樣一個意外。
-
噩夢很長,但虞笙睜開眼的時候發現只過去了五分鐘而已,過往的那些不美好片段在她自己的夢境中只存在了五分鐘。
教室的窗簾緊閉,熱氣打得很足,完全營造出一種昏昏欲睡的氛圍。
虞笙卻反常地睡不着了。
她這人有個毛病,只要睡醒了之後就很難再睡着,即便是困意尚在的情況下。
現在她正是如此,明明大腦在向她傳達一種自己很困的信號,頭也因為睡眠時間不足而細細密密地發疼,但她愣是睡不着了。
本想着翻開課本背一背英語單詞,但剛看了兩個單詞就又開始走神。
或許她天生就不是學習的料子。
最後還是她硬着頭皮把中性筆握在手中,讓自己先靜下心來抄寫單詞。
剛抄了沒兩個,兜裏的手機就開始振動,她拿出一看,是陳硯澤發來的消息。
陳硯澤:【往後看。】
虞笙盯着那三個字一時之間有些出神,心裏下意識覺得這人肯定站在教室後門。
所以她沒向後看。
緊接着,又一條消息彈了進來。
陳硯澤:【不回頭看我,我就逮你去了。】
這張狂的語氣,一如他本人一樣。
虞笙嘴角壓不住地往上揚了揚,一回頭,便看到那個利落闊綽的身影。
教室後門緊閉着,這人不知道什麽時候悄無聲息地進了十三班教室,此刻就站在後邊的空地上,身子斜斜地靠着門框,那身高幾乎都要和門齊平了。
他一手拿着手機,一手抄兜,校服不知何時被他換成了黑色立領沖鋒衣,整個人站在那兒就是一副風景。
虞笙安靜看着他,後者嘴角挂笑回視她。
教室光線不甚明朗,唯一的亮光便是陳硯澤手機發出來的,那抹一星半點的亮光照在他臉上,讓他一半的臉又隐于陰影中。
他剛好是低頭看手機的動作,微微耷拉的眼睑往上一撩,在虞笙的目光中慢慢站直了身子。
虞笙聽了他的話,回頭看他。
他也沒走到虞笙身邊和她講話,反而是繼續低頭注視手機,長指在上面快速滑動着。
沒兩秒,虞笙的手機裏便又彈出了一條消息,還能是誰發過來的。
陳硯澤:【還困嗎,我有個地方能讓你好好睡一午覺,敢不敢去?】
這人的消息讓人想入非非,虞笙卻知道他只是想讓自己多睡一會兒,況且她也知道陳硯澤在雅溪有個宿舍單間,就在高三教學樓裏面,方便他午休。
他的條件是夠讓其他學生羨慕的,因為自己在競賽中拿了不知道多少個金獎,而且家裏給雅溪建了不知道多少棟樓,所以校方對他就像是對待親兒子一樣,對他是放養模式。
虞笙反正是沒見過在學校能這樣自由的學生,有點神奇了。
虞笙收起手機,看着他,點了下頭。
陳硯澤笑了,下巴朝着門的方向點了點,好像在示意她跟上來。
随後自己就拉開後門走了出去。
他站在門口等了半分鐘,虞笙才走出來。
走廊的陽光很足,天光大亮,光線明朗。
虞笙剛從昏暗的房間裏出來有點不适應這麽強烈的光,手擋在眼前,臉面對着陳硯澤,輕聲問:“要去哪啊?”
陳硯澤垂眼瞧了瞧這姑娘剛睡醒的茫然模樣,笑容欠揍:“把你賣了。”
虞笙不吭聲了。
陳硯澤這次笑出聲了,胸腔顫動着,“逗你的,你不知道我把你帶到哪就敢跟着我出來。”
慢慢的,虞笙适應了走廊的光線,手自然垂落。
她對着陳硯澤眨眨眼,無辜地問:“不是你說有個能讓我好好睡一覺的地方嗎?”
陳硯澤彎腰,視線和她齊平,沒個正行地開口:“我說讓你做我女朋友你怎麽不同意?”
虞笙垂眼不看他,也不講話了。
逗人有限度,陳硯澤啧了聲,自顧自地朝前面走,“跟上,不賣了你,老子舍不得。”
虞笙在原地愣了下神,才擡腿跟上他的步子。
陳硯澤把她帶到了自己那個單間,他自己都很少在裏面午休,但裏面的生活用品樣樣齊全,房間也是一塵不染,能看出來會有人定期打掃。
虞笙站進屋內,回頭好奇地打量了一下陳硯澤,覺得這人真是暴殄天物,放着這麽好的休息室,卻很少來午休。
陳硯澤關了門,靠在門框,雙手交叉放在胸前,盯着她。
這姑娘看起來很能适應陌生的環境,她已經坐到床邊了。
“你就站在那兒嗎?”虞笙忽然問,她的言外之意就是他需不需要休息。
陳硯澤下巴點了點一旁的桌椅,“我坐那兒。”
虞笙哦了聲,也沒躺下,直接撈起一旁的毛毯蓋在身上,慢慢閉上了眼。
她本以為自己睡不着,可沒想到竟然奇跡般地睡着了,在這個陌生的空間內。
之前在教室的噩夢被續上了,夢裏都是破敗不堪的。
她像個可憐兒蜷縮在角落,從第三視角看着自己以前的經歷。
再次睜開眼是被走廊的高三預備鈴吵醒的。
她撐着身子坐起來,茫然地看了一圈四周,一副沒睡醒的姿态,顯然是忘了這個地方是哪裏。
休息室沒有人,也不知道陳硯澤去了哪裏。
虞笙起身到自帶的洗手間洗了把臉清醒一下,一出洗手間,休息室的門就被打開了。
她當時臉上帶着茫然,水珠挂在臉頰,不經意間朝着門口瞥了一眼。
她以為是陳硯澤推門進來的。
可兩秒過後,門口那個聲音告訴她,來的人不是陳硯澤。
“虞笙?”
虞笙看清來人之後,下意識蹙眉。
因為站在門口的人是溫檸。
溫檸顯然也沒想到居然能在這裏看到虞笙,她臉上的驚訝不似作假,“你怎麽在這兒?”
虞笙收回目光,随手指了指床,道出了實話:“中午過來午休。”
她顯然是不知道自己這個答案讓人聽了有多驚訝,自己臉上倒是自然得很。
溫檸愣了下,慢慢點頭,“那陳硯澤呢?”
虞笙搖頭:“不清楚。”
恰好這時,溫檸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男聲。
“你怎麽在這兒?”
虞笙聽出那是陳硯澤的聲音,陳硯澤回來了。
兩女一男的修羅場就這樣展開,但虞笙面上沒表現出什麽,她随手抽了幾張紙巾,擦掉臉上懸挂的水珠。
自然地走到床邊,彎身撈起床上的後外套,給自己套上之後又拉上拉鏈,包裹得嚴嚴實實。
溫檸回頭,發現陳硯澤手上提着一個牛皮紙袋,她認出那是外面某家奶茶店的包裝,怔愣一瞬,随後故作自然地說:“劉主任叫你去趟他辦公室。”
陳硯澤眉眼間有些揮散不去的戾氣,他颔首:“知道了。”
溫檸注意到他的表情,後知後覺地察覺到心底深處的苦澀。
他對自己不耐煩大概是害怕虞笙因為自己出現在這裏吃醋吧。
明明長了張薄情的臉,但卻對虞笙這樣貼心。
“還有事兒?”陳硯澤擡眉問,嗓音冷淡,眼神也是像在看陌生人一樣。
溫檸回神,壓制住一切翻湧的情緒,搖頭,“沒事了。”
不等他開口送人,溫檸轉身便走了,步子微亂,背影能看出有些許落荒而逃的感覺。
陳硯澤拎着手上的牛皮紙袋進了屋,他一副自然姿态,也不知道聽沒聽到剛剛的高三預備鈴。
他進了屋順手反鎖了門,把那紙袋随手擱在桌上,靠坐着桌沿,瞧着虞笙彎身疊被的樣子。
女孩身上裹着厚厚的羽絨服加入南極生物峮幺五二二七五二爸以,每天吃肉,動作有些緩慢,但神情一絲不茍的,好像在做什麽神聖的事情一樣。
疊個被子都被她整得與衆不同。
陳硯澤在她身上看到了居家的煙火氣,也第一次有了探索一個女孩的好奇心。
說白了就是骨子裏的占有欲爆棚,想和虞笙在一起,和她确定關系,然後做一些旁人無法和她一起做的事情。
想看她因為他哭的模樣。
虞笙把被子按之前的模樣擺放好,還拍了拍棉被,企圖讓它保持一個完美的形狀。
但她的動作因為自己身上笨重的外套,顯得格外可愛。
陳硯澤目光就沒從她身上移開過半秒,緊緊地跟着她,牢牢地盯住她不放。
他忽然笑了下。
虞笙動作頓住,目光裏帶了些疑惑,朝着他看了過去。
那無辜茫然的表情好像在問他笑什麽。
陳硯澤擡眉,煙瘾忽然犯了。
他輕聳肩,下巴朝着床的方向點了下,“差不多得了,讓你在這兒疊豆腐塊兒呢?”
虞笙沒接話。
房間主人都發話了,虞笙也就不在原地傻站着了,她轉身就準備回自己教室。
剛走兩步,手腕就被人狠狠拽住。
她回頭,目光看向始作俑者。
後者擺出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态,對着她扯了個笑,“你這動不動就不理人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虞笙被他拽得和他正面相對。
她目光平靜,“不能。”
脾氣大得很,也倔得很。
陳硯澤仿佛對她沒轍了,輕點頭,周身那股吊兒郎當的樣子半點沒散。
他松開她的細腕,撈起一旁的紙袋,從裏面拿出熱乎奶茶,插上吸管,遞到她面前。
又随口問道:“吃醋了?”
陳硯澤好像知道怎麽服務人一樣,忽然站起身,擡腳勾出桌下的椅子,又不知道從哪翻了個毛毯蓋在椅面上,仿佛怕待會兒坐的人受凍一樣。
又把椅子放在虞笙身後,雙手按着她的肩,才讓她坐下。
虞笙雙手捧着熱奶茶,冰涼的掌心沒一會兒就被弄暖了。
她輕輕嘬着吸管,撩起眼皮盯着面前的人。
陳硯澤依舊保持着靠坐桌沿的姿勢,但由此一來,虞笙就要仰着頭看他。
他又問了一遍,沒個正行:“剛才吃醋了?”
虞笙垂下眼睫,不再費勁兒仰頭看他,輕輕搖頭,“沒有,你想多了。”
“成,是我想多了。”陳硯澤邊說着,邊彎下身子,最後直接半蹲在虞笙面前。
這次換他仰頭看虞笙了。
虞笙盯着他,倏地笑了。
別扭的心情也消散了。
陳硯澤單手搭在她膝蓋上,看到她的笑容之後,掌下使了些力道,嗤笑:“你脾氣不小啊,虞笙。”
虞笙輕哼一聲,好像是在回應他。
也仿佛是在承認自己脾氣就是很大。
陳硯澤舌尖抵了下齒關,“就是看準了我被你吃定了呗?”
虞笙輕輕晃着腳,抿抿唇,好半響才說:“你也可以不用這樣的。”
不用這樣慣着我。
陳硯澤冷哼,“現在說這個晚了。”
“老子還就慣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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