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惟是深紅淺白而已
惟是深紅淺白而已
魔界很大,一時半會不能離開,景天倒也漸漸冷靜了下來。
他依舊仗劍千裏,孑然獨行。
只不過,這次肩膀上多了個小花楹,是離開炎波泉時在機關處發現的。
“唰。”劍氣直沖紫霄,破開雲霧,将一群避翼魔龍驚退。
其中數只墜落下來,這是景天和花楹的晚膳。
“你今晚還要去嗎?”小花楹吸噬着景天找來的毒果,翅膀撲閃着。
景天行雲流水地剝掉魔龍皮毛,放進面前的河水裏洗洗刷刷,回道:“用不着捱晚,馬上就去。”
“魔尊會發火的。”花楹認真說道:“你總挑他處理公務的時候,在窗戶外面燒烤,只讓他聞味道。”
景天理所當然道:“那又如何?堂堂魔尊诶,早就辟谷了,用不着吃。我還記得給他聞一聞過過瘾,多講義氣啊?!”
做飛蓬的時候,總要顧忌身份、顧忌形象,想做什麽,往往不能做。現在自由了,當然要玩得開開心心。
嗯,反正不是為了報複重樓把他軟禁在魔界!
“可是,他上次就很生氣了。”花楹對景天作死挑釁的行為憂心忡忡:“要不是你躲得飛快,魔火就把我們好不容易搭建的燒烤架燒沒了!”
景天把肉切片的動作微微一頓,然後又悶頭繼續了:“沒事,他燒就燒吧。躲不開,我就把他殿柱拆了,現做一個廚房。”
“……”花楹無語凝噎,心想你就仗着魔尊不舍得燒你,再氣也頂多燒掉餐具吧。
她瞧着炊煙袅袅,景天提起半成品去魔殿前加工的背影,一如既往沒跟過去。
自從上次看見魔火灼燒,花楹就不願意摻和了。
她自覺躲遠一點,就是對魔尊和景天最大的幫助。不然,萬一魔尊哪天生氣沒掌握好火候,把自己燒了救不回來,景天肯定要和他吵架。
“噗通。”花楹一頭沖進河裏,濺起水花陣陣,自己去找其他毒果了。
魔殿之前,景天熟稔地搭好土炤,敲了敲重樓的窗戶:“紅毛,今天做迦樓魔面,你要不要開窗戶聞聞?”
重樓垂眸,朱筆一次次落下,仿佛聚精會神,于外充耳不聞。
“呲溜呲溜。”景天也不着急,等面條做好,他跑過去撬開窗戶,把面端着吃得特別香。
那聲音實在是太大,香氣也實在是太沖鼻子了。
“咯吱。”重樓額角突突直跳,忍無可忍地站起身,一把推開了窗。
窗棂之下,景天的速度掌控依然很好。
“紅毛,餓了沒?”他狀似無辜地聳了聳肩,唇角卻有止不住的壞笑。
重樓便見,景天把剛空掉的碗底,怼到了自己眼皮子底下:“本來還想給你留點,可你窗戶開得太慢喽!”
我忍,我忍,我忍。重樓嘴唇嗡動了幾下,覺得這輩子所有耐心,都用在了這段日子。
他開始懷念過去的神将,飛蓬雖然偶爾也會使壞,但遠不如歷經輪回、出生市井的景天會折騰人。
最關鍵的是,飛蓬招惹逗弄自己,他可以直接動手。換成景天,根本不敢真打。
“你怎麽不說話?”景天打斷了重樓的思緒:“要不然,你去抓幾只避翼來,我再給你做?”
重樓回過神,淡淡說道:“你想也別想。”
“啪。”他一把拉上了窗戶,擋住景天失望的表情。
景天無奈地搖了搖頭,低語道:“紅毛啊…”
魔殿本是坐落在重樓的私人空間,類似于溪風的浮空島。
最近,為阻止自己前去神界,重樓将之落在此處,擋住了前往神魔之井的必經之路。
不把重樓調虎離山,哪怕是神将轉世的景天,也對離開魔界束手無策。
“唉。”他撓了撓頭,忽然有幾道閃電之光灑落在宮殿前,惹人注目。
不等景天好奇地追溯源頭,重樓便出現在他背後:“下暴雨了。”
“啊?”景天回過頭:“我來的時候還好好的。”
重樓搖了搖頭:“突然性的。”
他說着,輕輕握住景天的手腕。
景天下意識反手扣住他的,将五指扣入指縫。
“……”重樓微怔了一下,不自覺勾了勾嘴角。
他帶景天飛上高空,只見煞氣濃密,閃電伴随雷鳴,昏暗烏雲凝聚。
“火極生水,物極必反。”重樓解釋道:“次數雖少,但也正常。”
景天追着他的視線望過去,發覺自己近期到處溜達歷練的廉黎域,剛好就在雨水覆蓋的範圍之內。
“留一晚吧?”重樓稍稍湊近他的耳垂,沉聲說道:“魔殿有不少房…”
景天用一根手指堵住重樓的唇,眸色難得深邃:“你想讓我睡客房?”
重樓愣了愣,突然就笑了出來:“現在不想了,你可以和我一起。”
“嗯。”景天重新笑了,神情溫和,笑意開朗柔軟:“這還差不多嘛。”
于是,電光雷鳴更加響亮。
“劈啪啪。”哪怕在落下簾幔、拉好珠簾的床笫之間,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可景天倚在重樓胸口,只覺得心跳聲宛如擂鼓,比狂雷還要震耳欲聾。
“你在想什麽?”他揪起一撮赤發,在指尖一圈圈纏繞起來。
重樓伸手捋了捋那滿頭的青絲,很輕很輕地吻了吻景天白皙的後頸:“你。”
“是我,還是失落的記憶?”景天回眸一笑,笑語飽含慨嘆。
重樓輕輕摟住他:“我知道我是什麽樣。得你承認,那份記憶要不要,都能猜到個大概了。”
“你……”景天的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顫,将那一撮紅發直接揪掉了。
他知道,重樓說的是真心話。
正如當年,飛蓬也知道,重樓是心甘情願把致命軟肋交到他手裏。
“……啵。”景天垂下眸子,吻上重樓的唇。
神魂轟然震動,主動捱上魔魂,緊緊擁抱。
魂魄彼此相融,以景天為主導,将他們拖入千年前亂七八糟的夜。
“咕咚。”最後一滴燙喉烈酒,被飛蓬灌了下去。
他拖着酒後慵懶的身子站起來,微醺的眼眸蕩起幽藍色的濕潤眼波:“重樓…”
無人應答。
“重樓?”飛蓬揉了一把汗濕的淩亂長發,回眸環視一周,想要找不知何時跌下座椅的重樓。
說來奇怪,魔界乃地火源頭,煞氣濃重,強者為尊,生于此、長于此的魔族大多都酷愛烈酒。
但是,魔尊的酒量當真一般,連他這個偶爾才喝酒的神将都不如。
“唔…”模糊的低吟,從深紅色的地毯上傳來了。
可飛蓬醉眼惺忪地找了一圈,沒看見重樓高大健碩的身影到底在哪。
倒是瞧見不遠處的書架下,擺放着一盆極瑰麗的靈植。
整株呈現剔透玉潤的紅色,一根又一根枝丫舒展着,其上挂滿了晶瑩如露的珠子。
“重樓…”飛蓬跌跌撞撞向前方走去,好奇地伸手撫摸:“這是哪來的啊,好漂亮,能送我嗎?”
仍然沒人應答。
飛蓬倒也不急,他驚訝地發覺,纖細的、長滿觸須的枝丫緩緩蜷縮,雖散發着馥郁典雅的甜香味,卻仿佛害羞了一般,躲閃着自己的手指。
“居然還會害羞?”飛蓬追過去,指尖把枝丫撥來撥去。
溫度是很舒适的溫熱,有一點點濕漉漉的滑膩,摸起來觸感極佳。
他摸了又摸、揉了又揉,在越發濃郁好聞的清香中,彎腰深吸了一口,把十指都探入了進去:“好香啊。”
這靈氣充沛的植物好像認了命,無奈地轉換了态度,熱情地簇擁飛蓬的指腹。
柔軟的觸須也緩緩擺動、輕輕搔弄,像是在親吻飛蓬靠近的手指,将之一根根裹了起來。
“重樓?!”飛蓬笑着喚了一聲:“你再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送我了啊。”
他也不在意,十指周圍那些枝條、觸須的包裹與親昵,只用臂肘勾住了淺綠色的花盆,試圖将這一整座紅株攬起搬走。
當然,未果。
“咦?”飛蓬忽然在一叢紅綠中發現了一點紫色。
他幾根手指撥了撥,從層層紅潤的包裹裏,挖掘出了隐藏最深的那朵濃豔紫苞。
“啪嗒。”脫離了掩飾之後,這朵花苞緩緩綻放。
一朵朵花瓣張開,顏色比紫色水晶更明亮,甜味比觸須紅珠更香豔。
內中的花蕊微微蕩起,細數有十多條。都是與紫色相融甚佳的黑色,最中央的蕊條最粗、顏色最深。
“噗。”飛蓬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一股甜香霧氣陡然升騰,撲鼻而來。
被噴個正着的他腦子一震,目光頓時變得迷離,鬼使神差地彎下了腰。
“啵。”一個吻,被飛蓬印在了香甜的紫花之上。
他溫熱的唇瓣觸及花蕊,唇縫正挨着深黑色的那根花蕊。
“嗚?”飛蓬這才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剛要起身,十指上的纏繞猛地從柔軟變得韌性十足,狠狠拖拽了他一把。
飛蓬一個踉跄,向前摔倒過去。
他以為自己會撞上書架,可眼前的那一叢紅株紫花突然就無數倍放大,恍若一張床卻更像一只巨網,将獵物層層疊疊套住了。
……
“嗚嗯呃…”飛蓬整個人軟倒下去,他渾身麻痹,再提不起半分體力。
不對,能讓自己這個水平中毒,根本不是觀賞性植株!
地毯上的低吟,消失了的重樓,只和自己喝酒還每次都要強灌才願意的習慣,從未有人知道的魔尊本體……
飛蓬的腦子轉得極快,眼眸有一瞬間的睜大,然後瞪得滾圓:“!”
“飛蓬…飛蓬…飛蓬…飛蓬…”有粗有細的觸須密密麻麻貼在他身上,滿滿都是親昵、占有、盤踞的意思:“喜歡…想要…喜歡…想要…喜…”
是重樓的聲音,卻蘊含着沙啞的醉意、失控的渴求。
……
紅與黑,柔與硬。神與魔,禁欲與放縱。
……
最甜美的果實需要最精心的呵護與溫養。
哪怕被灌醉到只剩下本能,重樓也還是不想讓飛蓬難受,不管是身,還是心。
“喜歡…喜歡…喜歡…想要…想要…想要…”他的無數觸手圍着飛蓬,喃喃自語地發出浪潮般的轟鳴聲,滿滿都是平時絕不會出口的真心。
與其說是表白,不如說是傾訴。
你要是平時也這麽坦然就好了。難得尋回理智,飛蓬的第一反應竟是如此。
可這一分心,就錯過了一次逃走的機會。
……
他的體力緩慢恢複,巅峰狀态的靈力仍在體內未被限制。
身前身後是重樓毫無設防的脆弱本體,如果飛蓬想,随時可以重創他。
……
“飛蓬…飛蓬…喜歡…想要…飛蓬…飛蓬…”可是,觸須從四面八方而來,擠夾更緊、貼得更重、捆得更嚴實。
最本能的親密索求,在重樓醉酒顯現的本體上,體現地一覽無餘。
正被羞恥拷問着,幾近于惱羞成怒,飛蓬見狀不禁怔住了:“你……”
他閉了閉眼睛,與重樓無數年的相處如流水般,淌過心間。
“……好,重樓。”神将半苦半甜地低語一聲,顫抖着松開了捏緊的手指:“如你所願。”
鋒銳劍氣随之散去,觸枝将心甘情願、自投羅網的獵物再次捕獲。
這一次,祂可以大快朵頤了。
重樓也确實是這麽做的。
……
半途中,他不小心絆了一跤。
近在咫尺的觸手很熱心地纏過去,飛快地将飛蓬扶起,又簇擁在附近,像是等待他發號施令。
“嗚嗯…”飛蓬看在眼裏,卻整個人都在發抖。
神的禁欲,天規的尊嚴,随着理智回歸,重新禁锢在飛蓬身上。
……
天帝寄予厚望的第一神将崩潰地半跪于地,雙手捂住了臉頰:“嗯嗚哼…”
後悔嗎?難堪嗎?自責嗎?他一時間心力交瘁,也分辨不清了。
……
他展現的觸枝便越來越多、越來越大,以飛蓬為中心,濃密成了一座巨大的叢林。
也幸好寝宮夠大,足夠重樓完整地舒展本體。
“嗯…”飛蓬艱難地支起手臂,似乎是因為毒素,他體內的靈力調動有些紊亂。
但指尖凝固起力量時,四周湧來的觸手還是一點兒防禦都沒有,親親膩膩地摟抱着他。
溫度滾燙,擁抱輕柔,慢慢纏裹的力道很慢,給足了飛蓬拒絕的餘地。
“……”飛蓬怔在原地。
我該拒絕的,不能一錯再錯。
可是,已經心甘情願破了天規戒律,我還能待在神界嗎?
飛蓬痛苦地閉上眼睛,在最初那朵吸引他的紫花包裹而來時,氣悶地狠狠揪掉了一朵花瓣,還撓了一把深黑色的花蕊。
吃痛的重樓縮了一下,卻還是不緊不慢地纏住了他。
“飛蓬…喜歡…飛蓬…我喜歡…”整株血玉靈植,都在飛蓬耳畔呢喃叫喚:“喜歡…想要…還想要…飛蓬…”
飛蓬瞪圓了幽藍雙瞳,雙手又一次握緊成拳。
重樓,你個混賬玩意,平時就不能也這麽正常說話嗎?!如果你早說,或許,或許我們不會鬧成今天這樣。
你知道嗎?答應你的決戰邀請時,我就注定輕則入獄、重則輪回了。
等等,我已經在考慮和你的未來了嗎?飛蓬垂下眸子,忽然笑了一聲。
罷了,事已至此,我已經沒救了,再猶豫抗拒,只是自欺欺人。
神将緩緩松開手
……
重樓靜靜躺在飛蓬身邊,酒香已散,人睡得極沉。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餍足的笑容。
直到飛蓬回過神,慌亂又難耐地捂着酸軟無力的腰肢爬起來,狠狠瞪視過去,咬牙施展了記憶篡改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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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