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今朝放鶴且沖天

今朝放鶴且沖天

回到折劍山莊,景天代表仙霞派,同姜承、皇甫卓一起去見了歐陽英。

寒暄一番後,她剛出來,就迎面碰上了謝滄行。

本來說去休息的瑕、暮菖蘭、夏侯瑾軒,也都和他一道等着景天。

“咦,你怎麽……”景天有點兒驚訝:“不打擂臺了?”

謝滄行含着笑,豎起了大拇指:“嘿嘿,你那一劍使得漂亮!

“好哇……”景天微微一怔,随即啞然失笑道:“感情你一直都在!”

謝滄行怕是剛下擂臺,就跑去雪石路了,只比自己晚上一點。

“那可不。”謝滄行笑着點頭,身份早已暴露,他也不介意體現更多:“我好歹也是蜀山長老!”

尤其,是前不久收到李逍遙信箋之後,謝滄行在折劍山莊,多了一樁任務:“你們出去降妖,我可不得看着點。”

跟了大家一路,暮菖蘭這才知道,這個看着很混事兒的謝滄行,竟是傳說中修仙的蜀山派長老:“……好啊,原來你也大有來頭!”

“暮姐姐。”瑕捉了捉她的衣角,有點不好意思:“抱歉啊,沒告訴你。”

暮菖蘭此刻倒是通情達理:“沒事,行走江湖,隐姓埋名的多了去了。”

景天卻是左右看了看,才對謝滄行道:“紅毛呢?他讓我去對付雪女,現在人呢?”

“……呃…那位…有事要處理。”謝滄行哪裏知道魔尊下落:“我……”

在景天銳利的目光下,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終只得攤了攤手:“咳,景姑娘,好吧,我也不知道。”

“看你對付完雪女,我就走了啊。”謝滄行實話實說:“當時,那位還在。後來,我就不知道了。”

景天垂下眸子,她已經想到了,自己中雪女招數後的說法。

那麽,被自己點破了妖魔身份,紅毛還會再回來嗎?!

“景姐姐……”瑕看得擔心,上前一步搖了搖她的手臂:“你不如,和我們一起參加大會吧?”

景天回過神,知道小姑娘是怕自己難過,便笑了笑道:“嗯,好,我本來就是代仙霞派來的。”

她握住瑕的手,目光不經意地瞥過謝滄行:“喂,罡斬長老,你蜀山這次參與大會的弟子,應該不是你吧?”

“哦,是鐵筆和淩音。”謝滄行知無不言:“等會後,我們就去蜀山。”

他無奈地看了看同時激動起來的夏侯瑾軒、瑕,甚至是一臉好奇的暮菖蘭:“啧,小少爺,小姑娘和暮姑娘都無家室拖累,可你……”

“……我……”夏侯瑾軒想了想,咬咬牙道:“實在不行,我就去求二叔!”

景天極力忍笑,眉眼間卻有幾縷舍不掉的恍惚。

只可惜,這一切都沒被重樓看見。

此時此刻,他正在千峰嶺。

“哼。”重樓輕輕垂眸:“你倒是快。”

閉關已久的龍溟剛剛出來,看見舅舅魔翳的訊息,便立刻尋了人間的半魔蹤跡,并洩露了一些自己的魔氣。

果不其然,魔尊幾乎是頃刻便至。

“請魔尊恕罪。”八國之主統帥魔民,在魔尊面前還有些地位,至少是非犯下大過不必跪拜,龍溟便只是微微一禮。

可就算犯了錯,這位坐穩位置的夜叉王,也是機敏而矜貴的。哪怕他直面魔尊威壓,膝蓋幾乎被逼到戰栗顫抖。

“恕罪?”重樓似笑非笑道:“汝何罪之有?!”

龍溟,已是大有長進。

只要不激怒自己死在這裏,魔神之位便是板上釘釘了。

“我私入人間時,還未到現在的境界。”龍溟确實比魔翳聰穎,完全沒有自作聰明。

他坦然承認過錯:“那便不該,算在能自由出入人間的魔神範圍之內。”

“而就算是現在,我也還不是魔神。”龍溟擡眸一笑:“如何處置,自當魔尊一念之間。”

重樓定定看了這位夜叉王一會兒,終是在他搖搖欲墜時,疏忽斂去了威壓:“哼,還算不錯。”

“謝魔尊寬宥。”龍溟持槍拄地,勉強沒有倒下去,竟還有力氣道謝。

重樓緩步邁過他身側,淡淡說出一言:“然君令既出,無有回旋。”

“……請魔尊示下。”龍溟定了定神,拱手道。

重樓滿意地瞥下一眼:“你去神魔之井前,當在魔翳協助下,讓本座選定的魔君,完成一統人間妖魔混血之重任。”

“是。”知道這一關總算過了,龍溟心頭一松,卻還是維持着理智,沒當面追問。

他瞧着魔尊消失的身影,大出了一口氣。

“噗通。”卻見原地一道空間裂縫綻開,舅舅魔翳在人間的分身從中跌了出來:“咳咳。”

龍溟上前扶住了他:“沒事吧?”

“還好。”魔翳笑得比哭還難看:“魔尊定下的人選,是蚩尤血脈的姜承。”

龍溟手一抖,不小心把他摔了。

好家夥,這個任務夜叉只要接了,就等于和背後布局又棄子的魔神們,直接為敵。

“罷了。”夜叉王苦笑一聲,知道無法避免:“先把姜承為人和最近的事情說給我聽。”

然後,他得制定一個完備的計劃。

既不能得罪了姜承這個潛在同僚,又不能在蛻變完成前,徹底和幕後的魔神決裂,把對方逼急了,闖到人間殺死自己和魔翳。

啊,真是困難,不愧是魔尊。

“哼。”給膽敢違反他禁令的舅甥倆出了個大難題,重樓心情極佳。

他去到折劍山莊時,恰逢梅雪印星夜。

“噠噠噠。”重樓敲響了景天的窗戶,但動靜保證只有這一戶能聽見。

景天正在客房內溫習仙術書,被吓了一跳。

“誰?”她剛出聲,便下意識看着昏暗燈火印出的熟悉輪廓,掩住那上勾的唇角:“你還知道回來啊!”

重樓隔着一扇窗戶,邀請景天夜游:“良辰美景,不出來看看嗎?”

烏漆嘛黑的,有什麽好看?景天心裏嘀咕着,手卻無比誠實,瞬間就觸上窗棂。

“咯吱。”窗戶開了,她身姿矯健,縱身往外一跳。

滿空星光入眼,分外浪漫。

卻遠遠不如,将自己攬在懷中的妖魔,那雙比夜幕更明亮的血瞳。

景天像是被蠱惑一般,伸手撫上重樓的眼眸。

“啵。”然後,她鬼使神差地傾過身,輕輕吻在重樓雙眸之間。

正中被隐藏的、與自己小腹印跡一致的火焰魔印。

“?”沒想到身為女子的景天,還能這般主動,重樓不禁懵在原地。

景天這才反應過來,臉色漲得通紅:“我……我……”

她支支吾吾的,哪裏還敢回近在咫尺的房間呢?

“噗通。”重樓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景天推入雪深之處。

他哭笑不得地再擡眸時,人已躍出了院落。

“……親完就跑,光撩不滅火……”重樓搖了搖頭:“還是老樣子啊。”

他施施然走上前,一路上被視如無物。

然後,就瞧見瑕與景天擠在一起,在樹後偷聽折劍山莊弟子的談話。

“嗯?”重樓挑了挑眉,瞧她們紛紛搖手,示意自己別動,便停在了拐角。

正巧,那幾個弟子談到的,正是他想要重用的未來魔君——姜承。

本來重樓也不明白,姜承作為折劍山莊弟子,為何和同輩關系不好。

但姜承的大師兄蕭長風路遇二小姐歐陽倩,此後因姜承話不投機,便給了他們答案。

“英雄難過美人關啊。”景天搖了搖頭。

瑕嘀嘀咕咕道:“這好像……不是我們應該看的……”

“誰讓湊巧了呢。”景天想得比她周全一些:“嗯,串的線很漂亮,你拿去客棧,也給暮姑娘看看吧,我去找一下姜承。”

瑕愣了愣:“啊?”

“此子,會對姜承懷恨在心。”不吭聲的重樓突然提醒了一句。

瑕明白過來,深以為然道:“也對,那就交給前輩和景姐姐了!”

她看得出,景天和這位紅發的前輩關系頗為暧昧,自然快速溜走了。

原地只餘彼此,景天面上的冷靜散去,尴尬的緋色彈了回來:“咳咳。”

“哼。”重樓輕嗤一聲,握住她的手:“你倒是好心,但有些事無法避免。”

姜承的血脈本就一直在活躍,品劍大會上只要打得痛快點,就避不過當衆覺醒傷人。

提醒了,亦沒什麽大用。

“那也得說到。”景天頗為倔強。

有那天晚上水邊同戰花妖的交情,對于姜承,她還是很義氣的。

“也罷。”重樓不再阻攔:“我給你帶路。”

雙方有意無意的,都沒提起适才在雪月之下,那個迷蒙如幻夢的輕吻。

去找姜承的結果不出重樓所料,他沉默了片刻,道謝後言會小心,但也婉拒了不要參戰的提議。

魔尊攜景天踏出院落時,不經意地回了個頭。

從窗戶處往外眺望深思,姜承被那個冰涼玩味的眼神一驚,無意識地往後一退。

“紅毛?”景天倒是察覺了重樓的回頭。

但她回首時,窗棂已然緊閉,也就錯過了姜承向後難耐彎腰的模樣。

他周身紫黑色魔氣隐隐約約,動靜卻仿佛被隔離在一個不存在的空間。

“哼。”重樓垂下眼眸,越是純正的蚩尤血統,覺醒時越是痛苦。

混天背後有魔神,才能無聲無息強大起來。

可對于姜承的覺醒,他只打算觀望、審視、考驗乃至支持,而不是強行激發魔氣、使出陰謀詭計,引誘其走上不歸之路。

“沒什麽。”重樓微微一笑:“我們回去吧。”

他一向欣賞強者。

只要這把刀自行淬煉,只要這把刀無堅不摧,自會得到魔尊的青睐。

重樓把景天送回客房,直到人睡着了,也陪伴在旁,沒有一刻離開。

另一邊的弟子房間內,姜承卻是痛苦極了。

“嗚嗯……”他雙手死死扣住地板,身上冒出黑紅相間的火焰,眉心浮現魔紋,頭頂仿佛也凸起了什麽。

是的,魔尊并未插手,但同為蚩尤血脈,相互之間也有刺激。

重樓一個眼神,便令姜承體內血脈激蕩,臨門一腳的覺醒有所提前。

“姜師兄!”卻在此刻,出現了一個意外。

從雪女到景天,皇甫卓飽受疑問的折磨,今晚忍不住來找姜承打探消息。

“你!”他震驚地看着姜承痛苦難當的樣子。

姜承咬咬牙:“快走,別過來,我不想傷你!”

控制不住的力量已經開始掃蕩房間,将周圍之物撕成碎片。

但或許是那份澄澈的擔憂太熱烈,也可能是那個無助的眼神太凄涼,皇甫卓竟是愣了愣,就上前想去扶他。

“……唔……”沒想到皇甫卓敢這般涉險,姜承閉了閉眼睛,保護之心占了上風。

他身上沸騰的魔力因其心強大,慢慢變得安分了起來。

一切非人特征,諸如魔紋和險些冒頭的魔角,也跟着平息下去。

“……你……不燙嗎?”皇甫卓看了看沒被灼燒的手指,不解地擰起眉頭。

房間裏,仿佛飓風過境,可他們都沒真正受傷。

“沒……”姜承放松了身體,滿身大汗地搖了搖頭。

他苦笑了一下,低語道:“皇甫少主……你……下次別過來……萬一我控制不住……”

但我看你控制蠻好的。

皇甫卓抿了抿唇,只道:“明早品劍大會,你還是早點休息吧。”

“可是……”姜承看了看周圍,他哪裏還有地方能睡?

皇甫卓并非見朋友落難不管的人,直接扣住他的肩頭,把人拖了起來:“先去我那邊,這邊我派心腹收拾,回頭就說我們秉燭夜談了。”

姜承:“……”

他渾身力氣還未恢複,輕而易舉就被皇甫卓帶走了。

另一邊院落,重樓将這一切都看在眼裏,眸中閃現異彩。

魔族源于獸族,本性多魯莽好戰。

“哼。”這樣一個克制自抑的魔,倒是稀奇,竟與本座有點相似了。

想起這千萬年的種種,魔尊無聲一笑。

他彎下腰,挽起景天熟睡時淩亂散落在臉頰上的發絲,輕輕吻上那雙不自覺嘟起的唇瓣。

“唔……”景天睡得更踏實了。

餘下時光如流水。

第二日品劍大會,蕭長風挑戰姜承,戰敗又施展偷襲,被魔氣激發的姜承下意識重創。

姜承本身同樣倒地不起,又因重創同門被關入地牢。

是夜,蜀山派鐵筆、淩音為蕭長風治療。

“師父!”站在他這邊的徐世趁機對姜承惡語相向:“那姜承一定是故意的!他竟然下這麽狠的手,他——”

對于弟子當蜀山門人這些外人的面,将歐陽世家同室操戈的傷口再次撕開,歐陽英很是不滿。

“噗!”他正欲怒斥住口,便聽見門外傳來一聲噴笑。

謝滄行抱胸在前,擡腳踢門而入。

那浪蕩的模樣看得鐵筆、淩音哭笑不得,險些就要扶額長嘆。

“那這位小哥是覺得,當時被一劍刺中的姜小哥,還有餘力去管自己身上不自控的能力?”謝滄行卻戲谑道:“偏偏他還能維持在不殺掉同門師兄,只讓他躺床上修養一年就沒事了的地步?”

歐陽英:“……”

“你……你……”謝滄行的身份雖已曝光,但徐世之流還沒資格知道。

他被謝滄行當場噎住,惱羞成怒道:“你是和姜承一起來的,當然要幫他說話!”

“住口!”歐陽英終于忍無可忍:“不得無禮!”

他上前一步,拱了拱手:“罡斬長老,失禮了。”

“無妨。”謝滄行松開手臂,随意地揮了揮手。

有外人在,哪怕鐵筆、淩音深知他秉性灑脫,也不會想暴露蜀山內部氣氛,便都上前行禮:“師父、師伯。”

“嗯,辛苦了。”謝滄行很有派頭地颔首,盡量忽視了徒弟對他裝模作樣忍笑的視線。

他直接說道:“歐陽盟主,事已至此,我之前所說,你将姜小哥逐出師門,由我蜀山派接管,你到底意下如何?”

“啊?”初聞此事,剛知情的徐世、徐傑大吃一驚。

歐陽英卻是沉默了好一會兒,方艱難問道;“就……別無他法?”

“還能咋地,姜小哥血統擺在這裏,是人家占理,總不能強行扣留。”謝滄行仗着重樓不在現場,直言不諱道:“再說,那位脾氣可不好惹。”

他神色嚴肅了很多:“當年沈家堡一夜之間夷為平地,你們四大世家不都去查過嗎?”

見歐陽英還是不語,謝滄行心有餘悸地嘆道:“你該不會想步後塵吧!”

這件事,哪怕是蜀山派和女娲後人,知道景天轉世後的遭遇,也選擇了沉默。

即使裏面可能有人罪不至死,也無法為此去尋魔尊不是。

“……知道了。”歐陽英終究下定了決心:“等姜承傷勢穩定,我就逐他出師門。”

謝滄行點了點頭,招呼鐵筆、淩音道:“那我等先告辭了。”

蜀山長老和弟子都離開了,只留下歐陽英警告徐世、徐傑,不想死就別亂說出去,順便等負責看顧姜承的歐陽斌回來。

此時此刻,姜承在牢裏,遇上了一個穿黑衣帶白面具的怪人,自稱是枯木,還出手激發了他的魔氣。

“你不想知道,自己身上的這股驚人的力量,到底是什麽嗎”枯木瞧着姜承痛苦掙紮,循循善誘道:“現在我來告訴你——”

他面具後的眸中,有着別人看不見的傲慢:“這正是淩駕于低賤人類之上,崇高的魔族之力。”

就在此刻,今晚和父親含糊幾句就回了房間,趁夜偷偷潛入地牢探望姜承的皇甫卓,出現了火光旁。

“姜師兄——”他憤怒地拔劍,對準了枯木:“你是誰?!”

正欲激情暢談一番引導魔君卻被打斷的魔翳:“……”

“哼。”就在此刻,一團紫光乍現,空間陡然凝固。

魔翳倒抽一口涼氣,垂首躬身彎到底:“魔尊。”

“魔翳。”重樓毫無情緒的聲音響起:“本座讓你做事,沒讓你裝模作樣、故弄玄虛。”

魔翳:“……”

糟糕,忘記魔尊大人最煩藏頭露尾,就比如那群總給他找不快的魔神。

“魔翳知錯。”他幹脆利落跪拜認錯,半點都沒有猶豫。

姜承艱難地擡起頭:“……是……是你……”

“你沒事吧?!”皇甫卓已趁着兩個敵人談話的功夫,沖到了姜承身邊。

他把姜承扶起不說,還持劍護在姜承身前。

“皇甫少主……我沒事……”姜承搖了搖頭。

他被重樓指點過,對其脾氣有點了解,趕忙将皇甫卓往後扒拉兩下,不再以那麽敵視的态度面對重樓,以免激怒了對方。

“你是……”随即,姜承本身無比複雜的視線,直直紮在了重樓不加掩飾的面龐上:“魔尊?”

重樓冷冷淡淡地點了點頭:“你身上的,是蚩尤血脈。”

“妖魔的力量?”姜承垂下了頭。

重樓對人族于妖魔的态度并不意外。

他只平靜道:“神農大神乃獸族的創造者,父神蚩尤為其最強的子嗣。後獸族戰敗,部分入九幽,為魔;剩下淪落人間等各方時空,為妖。”

“……”姜承和皇甫卓驟然聞聽這等秘聞,都驚呆了。

“當時,人神獸三族共處一地,縱然實力天差地別,但本質還算平等。”重樓神态冷然:“戰亂,是為生存争奪更多資源,無有是非對錯之分。”

時隔多年,身為魔尊的他再回首當年,早已看破了本質。

獸族不夠強,對付不了人神兩族聯手,本身還會相互殘殺,确有敗落之道。

“蚩尤血脈流入各界,與魔神偶爾會在人間留下子嗣一樣,都繁衍了多年,你是其中之一。”重樓淡漠道:“只不過,你血脈過于純粹。”

他似笑非笑了起來:“聽說過幾十年前的混天魔尊與天魔教嗎?那也是蚩尤血脈。”

“什麽?”皇甫卓、姜承一個激靈。

皇甫卓身為世家少主,更是瞬間就懂得了姜承的血脈對人間,究竟意味着多麽人人得而誅之的威脅。

頓時,他一句話脫口而出:“可姜承什麽壞事都沒做!”

“那重要嗎?”見他們還算聰慧,重樓心情頗佳,便點撥道:“你二人并非不讀書的,難道不知什麽叫懷璧其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兩人啞口無言。

是啊,混天和天魔教禍亂人間,人族死傷無數,到處都是腥風血雨。

多年後提起來,仍然能引人驚懼。

那放到現在,怕是通情達理者少,天然仇視者多。

“……謝謝。”姜承閉了閉眼睛,艱難地回道。

重樓揮了揮手:“姜承,本座此來,可不是和你廢話的。”

“你有兩條路。”他眼底滑過冷意:“一,舍棄血脈,本座親自出手。”

皇甫卓見姜承蔫蔫的,謹慎地接過話題道:“請問代價是什麽?”

“姜承一身根骨資質,都因血脈而生。”魔翳看了看魔尊不置可否的臉色,插話回答道:“自然會從此淪為廢人,壽命所剩不多。”

皇甫卓:“……”

他本想讓姜承狠狠心,把這後患無窮的血統拔掉,話一下子就咽回去了。

“若如此,一個廢人,不可能值得魔尊親自來一趟。”姜承倒是極快地靜下了心:“還請明言。”

重樓倒也爽快:“人間尚有不少妖魔與人族的混血,裏蜀山容納有限。妖王燎日與女娲後人、蜀山掌門商談,有意擇脾性優勝者統帥妖魔混血,不再輕啓戰端。”

這确實是李逍遙、趙靈兒和燎日,知道姜承血脈濃度不亞于混天後,靈機一動的想法。

“剛巧,本座也是此意。”重樓淡然道:“而現在,你是成為魔君的最佳人選。”

先把這條路堵死,苗頭全部按下去,省得敖胥以此為突破點搞事。

“……諸位前輩可真看得起我。”姜承有點想笑,但沉重的心情讓他根本就笑不出來。

皇甫卓也不說話。

他們誰都知道,這意味着為了人間的平衡,姜承很可能要舍棄現在為人擁有的一切美好,走上一條充滿荊棘的險途。

親情、友情、愛情,怕是什麽都不剩了。

“本座不屑強求。”重樓拂袖一揮,身影在牢中消失:“你自行決定。”

他最後留下一言:“魔翳,貶低人族之言,在此地說說也就罷了。若讓女娲後人知曉,你死在人間,夜叉也不得報仇。”

“……”魔翳默默低頭,知曉這是魔尊的警告:“是。”

他很快便也消失在此地。

只留下皇甫卓,遲疑着握住姜承的肩膀:“你……”

“別說了……”姜承低着頭:“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黑暗中,忽然有聲音響起,是歐陽家的弟子。

“姜承!師父要見你!”

“快走,磨蹭什麽!”

眼睜睜看着姜承這一晚飽受煎熬,皇甫卓實在是火了:“夠了!你們都閉嘴!”

“我去!”他按住想要拉住自己的姜承,不顧身份地沖出去,憤怒地大吵了一場。

也就成為了魔君姜世離被逐出師門、背負重任前的冰涼雪夜中,唯一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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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 魚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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