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夙玉之死(5)

夙玉之死(5)

許不知心中想着五土,有些着急,拍了拍夏夕的手,夏夕的手冰涼,卻還是揚着頭,沖許不知一笑。

許不知愣了愣,對着夏夕笑道:“夏夕啊,你還是多笑笑好看,你這手那麽涼,回去我買燕窩給你好好補補。”

夏夕的眼睛裏有些光亮,對着許不知點頭道:“姑娘有心了。”

許不知又提着裙擺,匆匆出了此處女監的門,向男監走去。

到了五土那處,許不知遠遠地就見五土抱着頭,縮成一團,在昏暗的牢房裏,像個土豆似的,布滿灰塵。

許不知走上前幾步,喚了兩聲:“五土,五土?”

五土擡起頭,頭發淩亂,臉上都是些泥土,哪有平日在雪華樓打手頭子,威風凜凜的樣子。

許不知想起那日,自己剛到雪華樓,林洵來雪華樓砸場,自己蹲在這個憨厚而敦實的男子身後,便覺得安全了。

此時的五土甚是狼狽,在角落裏畏畏縮縮,看向許不知的眼神充滿了恐懼。

許不知心中火氣上騰,沖身旁的牢頭冷笑了一聲:“你們手段倒是好,把我堂堂雪華樓一個打手頭子,折騰成這樣,呵,誰人也比不上你們土匪。”

青果跟在許不知身邊,聽着許不知如此跟牢頭說話,有些害怕觸怒了官威,趕緊沖許不知擺了擺手,又沖她做了個封口的動作,許不知無所謂地笑笑,道:“怕什麽,不是還有個免死金牌麽。”

五土一直不動,也不到牢房前面來,許不知跟他說不上話,于是便沖身旁的衙役發火:“愣着幹什麽?想來我的人是被你們打得動都動不了吧,那麽開下門,給我看看,是會死是不是?”

牢頭上前,給一旁的衙役遞過鑰匙,又對着許不知賠笑道:“哎,許姑娘這可是冤枉我們了。這五土人高馬大的,又有許姑娘撐腰,我們怎麽敢動?這不都是這五土自己……”

許不知冷笑了一聲:“你這話說的就好笑了,我給他撐什麽腰?你們開頭不是想連我一起審麽?”

牢頭一副驚恐的表情:“這是誰說的話?謠言!絕對謠言!我們斷然不敢對許姑娘下手的!”又擡頭小心地看了身後的臨邑王爺一眼,對着許不知笑道,“誰不知道臨邑王爺是當今聖上最喜歡的兒子……許姑娘,再借我一百個膽子我們也不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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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感情當年攔車的人都是假的麽,許不知懶得再與牢頭計較這些計較不過來的事兒,等到門開了,第一個沖了進去。

牢房裏一股潮濕陰冷的氣息,伴随着一股發黴的味道,混進許不知的鼻子裏,癢癢的。

許不知走到五土那個角落裏,蹲下身來,覺得此處越發潮濕了,拖了拖五土的身子,小聲道:“五土,你悄悄告訴我,是不是他們欺負你?給你的牢房怎麽也這麽差……沒事,你家老板現在有後臺了,不怕了,我明兒就救你……”

五土卻突然地趴在地上,頭猛地一個接一個磕着,磕得地上空空作響,許不知吓了一跳,今兒一個二個的怎麽都跪了,這不是折自己壽麽,許不知拉了拉五土,五土伏在地上,一動不動,許不知對身旁的衙役道:“搭把手,把他扶起來。”

一左一右一個衙役總算是把五土架了起來,五土身子軟得像一灘泥,看着許不知,嗚嗚哭出了聲。

許不知記得上次五土哭的時候,是五土跟許不知說,想跟夙玉成親,而夙玉說,再等等的時候。

那時候五土像只荒原上被遺棄的熊,蹲在地上,抱着膝蓋嗚咽。

而現在,他像是雷雨天的樹,一臉淚,哭聲一陣一陣。

許不知拍了拍他的肩:“五土,我知道你難過,我也知道你肯定不會謀殺夙玉的,你且等着……”

五土卻又“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對着不知何處磕頭,口中不斷念叨道:“我對不起夙玉,我對不起夙玉……”

許不知一下子有些發愣,這話從何說起?

許不知心下一涼,總不會五土一沖動,就真的給那夙玉下藥了吧?

許不知又蹲了下來,制止住五土不斷磕頭的動作,道:“你先告訴我,發生什麽了,不然你讓我怎麽辦呢。”

等了半響,五土才算止住了動作,眼神放空地癱軟在牆角,喃喃道:“許姑娘,我對不住夙玉……”

“你說,怎麽了?”

五土這才道出後面一直沒說的事兒。

自從那日夙玉拒了五土成親的要求後,五土日子過得很是頹廢。而夏夕此時,給了五土不少安慰,五土其實是個随遇而安的人,後來夏夕也表明了,想着,自己兩人都是下人,年紀也不大了,若是五土不嫌棄,他倆便湊合着過了罷了。

那時五土的心思只是有些動搖,但夏夕對五土是實實在在的好,五土的情傷也算在夏夕這裏得到了些緩解,夙玉死的那日,五土和夏夕正約了夜裏在院子後相聚——夏夕是夙玉的貼身丫鬟,所定的院子就是夙玉的院子。

五土手有些發顫,抖着身子問許不知:“許姑娘,我一直都想着,你說那夙玉,會不會突然走了出來,看到了我和夏夕……所以才想不開……”五土話說得斷斷續續的,說到後面,終是說不下去,閉上眼,靠在牆上大口喘息。

許不知腦海中飛快轉過當日在夙玉房間裏看見的東西。

許不知拍了拍五土的肩,堅定道:“不,夙玉不會自殺。”頓了頓,又繼續道,“若是夙玉目睹了你和夏夕如何,又怎麽會善罷甘休?這不是她的性格,這事後必有蹊跷,你且慢慢等着,我們終會給夙玉報仇的。”

五土這時眼睛方才睜開,亮了些,看着許不知,點了點頭。

許不知想了想,又問道:“那你以後和夏夕……”

五土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夏夕是個好姑娘,只是……我還是莫誤了她的好。”

許不知出了牢房門,心情很是低落。

她不想坐馬車那麽快回雪華樓,拒絕了臨邑王府的馬車,靜靜的一個人在路上,慢慢地走着。

儲顯邑也揮了揮手,讓侍從和馬車都回了,跟在許不知身後,慢慢地踱步。

許不知仰着頭,看着月朗星稀,夜風習習,好一個寧靜的夜。

她心中卻有許多東西被打碎了,再也拼不起來。

她曾以為會團結一致的雪華樓的四大頭牌,死了一個,剩下三個,為了自己抽身,也沒怎麽考慮雪華樓整體的立場。

她曾以為五土對于夙玉的愛,是濃烈的、不可代替的,最終,卻發現沒有誰,是不可取代的。

許不知想,他們都沒錯,是自己想得太美好了。

她又想起了秦洛。

她甚至還想起了莎士比亞的那句名言:悲劇就是,把最美好的東西,碎裂在你的面前。

許不知就那麽在街上,晃悠着,而儲顯邑也不說話,跟着她走了一路。

走累了,許不知就找了塊幹淨的石頭,在河岸邊,坐了一會。

發呆發了許久後,許不知對于身後沉默立着的人終是忍不住開口:“臨邑王爺。”

儲顯邑沉默了一會,答:“表妹。”

許不知低頭笑了一下,又應道:“表哥,累了不?過來歇歇?”

儲顯邑看了許不知身下那塊黑暗中不明就裏的石頭一眼,猶豫了片刻,還是走了過來。

“表哥。”

“嗯。”

“我真的很難過很難過。”

“嗯。”

“我今天突然發現,我自以為是,要給別人的東西,或許別人根本不需要。”

這回儲顯邑終于是沒嗯了,回了一句“怎麽說?”

“你說,我死死撐着那雪華樓,幹什麽呢?”許不知伸出手,在空中比劃了一下,“我覺得,她們根本不在乎這雪華樓。若不是出了夙玉這件事兒,我還想着,等我從宛城回來了,去勸勸夙玉,問問還有什麽原因,成全了夙玉跟五土呢,實際呢?五土其實找找好了自己的後來事兒。我覺得,我就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其實我壓根啥都算不上。”

儲顯邑沉默了一會,方才緩緩開口說道:“你不該這麽想。”

許不知回頭看着他,道:“怎麽說?”

儲顯邑道:“你做的事兒,是為了把他們圍繞在你周圍,這是你為了得到他們的助力,要盡力保全他們,所必須做的。可以說,他們也是你的財富。這就跟我下面的兵一樣,就算我知道他有種種缺點,又自私自利,我也要盡力保全他,因為他是為我沖鋒陷陣的。”

許不知點點頭,道:“然後呢?”

儲顯邑看了許不知一眼,表情有些奇怪:“沒了。”

許不知嘀咕道:“我以為你要給我炖鍋心靈雞湯呢。”

儲顯邑皺了皺眉,道:“雞湯倒是有,心靈是什麽東西?”

許不知撲哧一笑,拍了拍儲顯邑的衣擺,笑道:“就是胡椒,雞湯要加胡椒才好喝。表哥啊,你今兒跟我說的話,要趕上你半個月說的話了吧?”

儲顯邑面不改色,淡淡地嗯了一聲。

許不知哈哈大笑。

夙玉之死這幾章太沉重了……

快點寫到歡脫一點的情節啊摔!

【我14號論文答辯,祝福我答辯好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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