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風筝
風筝
風筝哪兒去了,一眨眼不見了。誰把它的線剪斷了,你知不知道。
從前的我們哪兒去了,路太遠我忘了。如果你想飛我明了,你自由也好。
——《風筝》
草草地在樓下自助餐廳吃了個午飯又回到房間繼續琢磨明天的洽談。一直弄到下午,居然有點腰酸背疼,越來越沒有效率了。我站起身走到窗戶邊,正好可以眺望到海灘的美景。心裏一癢癢,我索性換了便裝,一路跑到海邊去。
海灘上人聲鼎沸,一不小心就會變成游客相機裏的背景。我只在小時候跟爸媽旅游的時候見過幾次海,聽着海浪刷刷的聲音還有一些奇異的感覺。我一步一步地淹沒在人海裏,讓微熱的沙子摩擦腳底,身邊三三兩兩的人在說着我聽不懂的方言,叽叽喳喳的很是熱鬧。
是誰說過,越喧嚣,越寂寞。
我找了個地勢稍微高點的地方坐下,前方的海浪翻騰着撲過來,撞擊到岸邊的岩石上,稍遠一些的海面上還有人在沖浪,只是沒幾個回合又在兇猛浪花的攻擊下敗下陣來。
“哇,好高啊!”
旁邊一聲尖叫吸引了我的視線,終于有句能聽懂的話了。我順着那個聲音主人的目光看過去,原來是有人在放風筝。
風筝飛得太高太遠,我看不清是什麽形狀,只是一個紅點映在藍天裏,飄忽不定。
約莫七八米開外便是那個風筝的主人,他小心翼翼地放着線,臉上似乎還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他應該是得意的吧,即使飛揚在上的風筝再驕傲,命運還是歸屬在主人的手裏。主人若是一不開心把線剪斷,風筝即使可以自由飄蕩,但又能身歸何處?
而我,又是誰的風筝,又被誰牽在手裏……
淡藍的無邊無際慢慢地讓我眼睛失焦,還一陣酸酸的,不自覺地流出些淚液,我連忙低下頭,怪這陽光太晃眼。
一直坐到夕陽西下,看着海平線變成嫣紅色,最後紅色的小半圓沉入海裏,四周慢慢染上深藍的夜色。
該回去了,還沒準備好明天的事情。
走到房間門口刷開房門,剛要進去,突然被旁邊一聲很大的開門聲震了一下。我看着從裏面走出來的李承一臉僵硬,猶豫着要不要跟他笑笑。
“你去哪了?!”生硬的語氣在質問。
我被他盯得有些無措,半天才虛虛地回答:“就附近走走。”
“為什麽不接電話?!”
電話?什麽電話?我沒接到啊。
我摸了摸口袋想把手機掏出來看看,才發現原來落在換下的衣服裏了。
“我——沒帶。”我攤攤手,極力想證明自己的清白,但自己都覺得動作好傻。
他眼裏懷疑的意味毫不掩飾,我感覺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不自在地指指房門。
“沒事我就進去了。”
他及時地叫住我,語氣緩和了一些:“明天八點出門,早點起來。”
“那……我要準備什麽嗎?”
“把你的人帶上就行。”他說完就轉身,“砰”地一聲把門關上。
房門緊閉,心門緊閉。
呵!苦笑一聲,我走進黑暗的房間。找出衣服裏的手機,果真有幾個未接來電,都是李承的號碼。
真是的……只是通知時間那麽簡單的一件事情,用不着這麽急嗎。
突然想起來已經很晚了,現在連日常三餐都是讓人煩心的事。我想到中午在樓下吃的自助餐,雖然菜色豐富,但我并沒有什麽胃口。在行李箱裏面摸了摸,找到了那盒巧克力。
臻果的……試試吧。
天際剛剛泛白時,我就已經爬起來準備,換上最利落的職業套裝,還把昨天看的資料又溫習了一遍,感覺就好像回到當初面試找工作一樣。昨晚想來想去,能想到最好也是最笨的方法應該是把所有過錯使勁往我們公司身上攬,說服對方北宇完全沒有管理不善的問題,還保證我們一定會在未來的工作裏怎麽細心怎麽努力絕不再出錯誤,感覺就像入黨宣言。雖然這樣的做法讓我感覺很異樣,但只要能保住這個大客戶,也只好認栽了。
八點李承來叫我的時候,我一打開門就驚訝地看見他一身運動休閑的衣服。他也眼睛鼻子皺在一起上上下下地打量我。末了,終于帶着一絲詭異的神色大步向前。
我太緊張了,好像沒看清。剛才他是在……笑?
我也沒有問到底要去哪裏要去幹什麽為什麽你穿得這麽随意,反正得到的回複也一定是一張冰塊臉。
“你吃早飯了吧?”
車裏沒有別人,應該是在問我。
“嗯……”
我一早都在不安地準備,當然沒吃,但我還是識趣地應了一聲。現在說沒吃,難道還指望讓他陪我吃?
就在汽車開了快一個小時,我都昏昏欲睡的時候到達了郊外的一個高爾夫球場。我總是明白過來,虧自己也是在職場混了幾年的人,怎麽會單純地以為談生意就是去辦公室坐着談合同呢。我看着李承從後備箱裏拿出一套高爾夫球具,肯定是來打高爾夫的吧。我低頭看看我的一身黑衣,好在我不是很強壯,不然站在他旁邊不就像一個女保镖?
來了個人把我們迎進去,遠遠地就看見一男一女站在遠處的草坪上,還有幾個穿制服的工作人員站在距他們十步之外。
婀娜的女人手持球袋,側着頭靜靜地立在一旁。陽光灑下來,很和諧的景象,羨煞旁人。
而我和旁邊的李承,隔着兩臂還遠……
漸漸走進,我總覺得那個正在揮杆打球的人有些眼熟。
一杆進洞!
“好技術,劉副總!”
李承一聲招呼我才想起來,是那次在北宇慶功宴上和我一桌的青年才俊。
“李經理,你好你好。”那人把球杆遞給身邊的女人,迎上來同李承握了握手,又看看我,笑着說:
“這位是……”
“劉副總你好,我是新艾行銷公司的,我叫桃梓芫。”我局促地說了聲,一身黑衣的我實在有點格格不入,倒給人掃興的感覺。
他臉上還是有一點困惑,“哦……那……”
“新艾是我們的網絡代理商。”李承及時解釋,又道:“不過先不談公務,我們以球會友。”
“好好。”那人臉上又露出笑容,轉身對那個可人的女士說:“你們女人家去旁邊陰涼點的地方歇着吧。”
李承抽出一支球杆,把袋子遞給我,語氣平穩。“拿着。”
……我有些無奈地接過來。原來不談公務我是來當球童的?
但在接過袋子的一瞬間,我眼前的他又好像變回曾經的那個少年。在人群擁擠的籃球場裏,在旁人不懷好意的側目下,不避諱地丢給我他的書包和外套。
我驚訝的是,以前那種滿是粉紅的甜,到現在還一點沒褪色。
那女人溫柔地笑笑,她走過來說:“梓芫是嗎,我們過去坐吧。”
“……好的。”
我又看了李承一眼,他卻早已背過身去。
“我叫姚欣,劉煜是我先生。”她頓了頓又問:“你跟李經理是……”
“劉太太。”我客氣地笑笑,有一股苦澀在嘴裏漾開,調整了一下呼吸,“……我跟李經理只是工作夥伴。”
“哦,呵呵。”她又解釋,“之前見過幾次李經理幾次,沒見他帶過家屬,所以我還以為……”
還好她再沒說下去。
也許是我的起床氣到現在還沒消,心裏糟糕的情緒還在一直下陷。
一直坐到快中午,我跟姚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她是那種即使不說話也不會覺得尴尬的人,也許是因為她清新的氣質,像舒暢的和風一樣。
李承他們走過來的時候,劉煜善解人意地對姚欣說:“重不重?” 姚欣莞爾一笑,搖搖頭。這時我的肚子不合時宜地“咕”了一聲,李承一臉鄙夷的表情好像在說你怎麽那麽丢臉。
完了,一定是早上沒吃飯,餓了。
他們應該也聽到了,姚欣的笑意更濃,劉煜也道:“走吧,去吃飯。“
我尴尬地把球袋抱高一些,想盡量遮住自己的臉,李承卻一把拿過去,把球杆往裏一放,背在自己的背上。
我低頭踢踢地上的草,跟在他們的身後。
其實我真的不介意,一直幫你拿着。
劉煜找了個包廂,飯桌正好可以坐下四個人,我左手邊是姚欣,右邊挨着李承。
席間觥籌交錯,酒不知道喝了多少杯了,正事還半點沒說。我都已經開始擔心我準備的那些說辭忘記了多少,還聽他們在那閑話長談,無非是一些工作上的八卦。
姚欣放下手中的紅酒杯,突然發現了什麽似的,驚喜地說:
“梓芫,你的婚戒好漂亮啊!蒂凡尼新款吧,我前些日子才在雜志上見過。”
我一愣,擡起手看一眼。燈光下的鑽石的确璀璨,但我不知為何有些窘迫。
劉煜半開玩笑,“桃小姐那麽年輕就已經結婚了?”
我眼角的餘光看見李承拿起杯子一口氣把裏面的酒都喝下,又重重地“咚”地一聲把杯子放在桌面上。
低頭,又擡頭。我微笑,“還沒,快了。”
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像是生氣了,但一定不會是因為我……
我好急
去下廁所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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