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冰釋
冰釋
能不能再靠近一點點,大聲說出你所有感覺。
別再緊緊關在只有自己的世界,溫暖太陽為你迎接。
——《靠近一點點》
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時候,突然感覺枕在頭下的手動了動。
他醒了?
我一擡頭,看見李承微張着眼睛,眼神略帶憤怒。
我趕緊跳起來,正襟危坐。“你醒啦?”
“你來幹什麽?”他還半合着眼睛,語氣絕對不友善。
聽着這一如既往的冷冰冰,我突然就言語不能。
“你,你生病了,我——所以,我來看看你……” 我的聲音越來越小,有些發熱的臉,一點一點地往領子裏縮。
他蹙緊眉心,用狹長的眼睛斜睨我了幾秒,又偏過臉去,滿是譏諷的意味。
“多謝你可憐我,不過我還不需要。你走吧。”
我愣在座位上,手腳無措。
明知道他可能會這樣,明明告訴過自己不要在意,仍然無法遏制地難過了。
到底要到什麽時候,我們才能好好地說話?
他見我坐着不動,怒氣沖了上來。
“你怎麽還不走?你是誠心來看我笑話的吧?!
“不是!”我猛地搖頭,他怎麽能那樣說?!不知怎地,一着急就脫口而出:
“李承,我——我不結婚了!”
話一喊出口,自己都覺得有點詭異,卻又找不到更好的表達方式。不管了,別被趕走就行。
他頓住,良久,終于沉下聲音道:“……什麽?”
“我是說……我——我不跟他結婚了。”我漸漸冷靜下來,聲音也平靜了許多。
空冷的病房內沉默不語,只剩微微可辨的呼吸聲。一陣風拂過,白色的窗簾掀起一角。
靜得我有些害怕,他怎麽了?
“……為什麽?”
為什麽?還要問?
“你——不是你讓我別結婚的嗎?”
“還有呢?”
“……還有什麽?”我隐約覺得他想要什麽答案,卻又不知說什麽好,用一只手覆上另一只,盡量讓它不要顫抖。
他苦笑一聲,眼簾低垂,濃濃的睫毛輕輕顫動。
“桃梓芫,你還是走吧。”
“我不走!”不知從哪生出的勇氣,我從椅子上一下坐到他床邊,咬緊牙關,又深吸了一口氣,“昨天陳怡來了,她都告訴我了!”
眼睛驀地瞪大,他緊張地大聲問:“她告訴你什麽?!”
我被他的反應吓了一跳,顫顫巍巍的聲音說:“她說……你跟她在一起是因為你家的生意出問題了……”我收了收下巴,接着說:“還有,你跟她分手了……”
“還有呢?!”他急促地逼問,不知道為什麽火氣那麽大。
“沒有了啊……還有什麽?”我小心翼翼地詢問,稀裏糊塗。
他攥緊的拳卻慢慢松開,又看向另一邊,躲避我的目光。
“沒什麽了。”
雖然感覺他有些奇怪,卻沒有時間讓我多做思考。
“哦……你——你以前怎麽不告訴我呢?我還以為你跟她……”
“這就是你的借口?你就可以一聲不吭地消失三年?!”
我低下頭一聲不吭,這是以前他發脾氣時學到的經驗。
他不再說話,我僵硬地坐着,室內恢複到一片沉寂。我挨着他,又覺得有點熱,不好意思地又移到旁邊的椅子上。
突然想起來什麽,我指着旁邊的保溫壺說:“那個,我今天早上熬了湯,還是熱的,你喝吧。”獻獻殷勤,搞不好他氣就消了。
他的臉色不太好看,鄙夷的神情顯露無疑。
“你難道不知道我手術後兩天不能吃東西?”
“啊?”我一聲驚訝。真丢臉,原來腸胃手術以後兩天內不能吃東西嗎?早知道就先上網查查。
心裏有些失落,嘴上卻不服輸。“我是忘了,其實——我也是想帶給小希的。”
他歪了歪嘴,一副我懶得跟你計較的樣子。
不過……好像沒那麽生氣了。
我不由自主得一陣傻樂,覺得那飄揚起來的素色窗簾真好看。
“桃子姐。”小希推門進來,抱着兩個大大的文件夾。
“喲,病號,你醒啦。”小希走過來,看到李承一臉嚴肅,很識時務地閉上嘴巴。她又把目光轉移到床頭的保溫壺上,伸手拿過來打開。
“哇,是愛心滋補湯啊,好幸福啊~”小希一邊拖着怪裏怪氣的長音,一邊不懷好意地看着我。
我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嗯……我是帶給你喝的,你太辛苦了。”
“啊?”小希不可思議地長大嘴巴,又古靈精怪地去瞟一眼李承,“那他呢?”
“他——他不能喝嘛。所以……”
“嘁~白高興了,原來我是回收站。”小希的臉從驚訝變成不屑。
李承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自己掙紮着坐起來,顯然是受不了我跟小希的一唱一和,一臉不快地下逐客令。“行了,要喝就快喝,喝完出去別在這吵,我要看文件了。”
小希嘟起嘴巴,端起瓶子說:“誰要在這喝,我去帥醫師那裏,一邊看帥哥一邊喝!”說完氣沖沖地走了。
李承拿起其中一個藍色的文件夾,自顧自地翻開來。
安靜的氛圍讓我有點坐立難安,我站起身,手心好像出了點汗,就在衣服上蹭了蹭。
“嗯……那我也走了,你慢慢看,別太累了。”
“誰叫你走了?”他又合上文件夾,不悅地瞪着我說:“你星期天也有事嗎?”
“我沒事啊。可是你不是說……你要工作了嗎?”
“……沒事。”他抓起旁邊的一份報紙丢給我,“你看吧。”
“哦。”我只好又坐下來,抓起來一看,居然是財經日報。
雙休日的時候看這種東西,跟加班有什麽區別?何況平時我也只是把它當做催眠工具用的。
突然想起來,上大學的時候他就老看這樣的報紙雜志,這習慣那麽多年都沒改。
果然看着看着又困了起來,眼前認真的李承,不一會就變得模模糊糊的。
這次是真的睡着了。
再醒來的時候真好看見護士在給李承拔針。我擡頭看了看點滴瓶,剛才還是三瓶滿滿的,現在居然全空了。
我到底睡了多久?
我坐起來伸伸雙手,,趴着睡有點累。李承把手上的棉簽扔掉,又端起文件在,拿着筆在上面寫着什麽。
我抓抓頭發,不好意思地小聲說:“你怎麽不叫我啊?”
護士大姐聽到我說話,和藹地一笑,“姑娘,你男朋友很體貼哦。剛才我換瓶的時候他還叫我輕點,不要吵醒你。”
我尴尬地嘿嘿一笑,這護士的稱呼吓死我了。李承倒是沒有什麽反應,冷靜地說:
“是因為你睡着了正好不會吵我。”
……我醒着也不會吵你啊。我在心裏嘀嘀咕咕,原來他還是嫌我吵。
不過也好,睡着了沒那麽尴尬。
護士大姐收拾好東西轉身出門,走到門口又像想起來什麽,回頭對我們說:
“姑娘你們可以下去走走活動一下,避免切口粘合。”
那是什麽?聽不懂,反正就是要下樓走走就對了吧。
我轉回頭,支支吾吾。
“唔……你要不要下去走走,她說……”
“我有耳朵聽到。”
“……哦,那——那要我去叫小希嗎?”
他又白我一眼,沒答話。把文件合起來放到一旁,他掀開被子慢慢地從床上下來。眉心緊蹙,像是有些痛苦。
“啊……你慢點慢點!”我特別害怕傷口啊縫針啊之類的事情,看他緩慢的動作又不敢去碰他,只好在一邊幹着急。
他扶着床沿,看我一動不動,又不高興地低喝:“你傻站着幹嘛?”
“哦哦。”我連忙從椅子上跳起來,伸手去挽他的胳膊。一瞬間覺得這樣的動作太親密,卻又不敢松手,不自覺地加大了力道,僵硬地抓緊他。
“你沒有扶過病人,小時候也沒扶過老奶奶過馬路嗎?”
“沒有哎……”話說完了我才發現他是諷刺。
“……你不是在扶我,你是在拽我。”李承沒好氣地白我一眼,又無奈地低聲說:“你能不能別那麽用力。”
我連忙放松手,只是輕輕圈住他,低下頭說:“對不起啊。”
他好像連話都懶得再說,只是一步一步慢慢往前。
走到昨天的那一大片草坪,可能是昨天天色昏暗,來不及看清這邊的景色。每隔十米左右就有長長的木椅,草坪中心居然還有個小花圃。草坪的另一邊還有類似于供人晨練的小道。
這不像是醫院,相反還挺惬意的,突然就讓我想起了大學的操場。
李承還是跟以前一樣,壓馬路的時候靜靜的。我偷偷地瞥他幾眼,怕是他傷口疼,還好看到他一臉平淡。
手一直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道,不敢緊握,又不敢放松。
我不自覺地笑出聲,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隔得有些久,都差點忘記這樣的心情。
突然又餓了,肚子咕嚕了幾聲,聲響還不小。不知道為什麽,我肚子一餓就特別容易叫。有點不好意思地埋了埋頭,現在才不到四點啊。
“你中午沒吃飯?!”果不其然,責問的聲音馬上響起。
“我吃了……”我沒騙人,只不過是在路上吃的,啃了點面包。早上熬完湯已經很晚,哪來得及吃飯?
“你以後上班就不要來了。”
“啊?”他沉默了一會又突然說話,我半晌才反應過來。“哦,可是你——你一個人?”
“……你不來,我一個人也活得下去。”他平視前方,語氣居然有些冰冷。
我驀地一僵,差點被草叢裏隐藏的小石子拌了一跤。
內心卻覺得像被大石壓着。他是什麽意思?
“哦……知道了。”
心裏又生出些膽怯,我手上放松了些力道,語氣有些失落,默默地跟在他身後半個身形。
沒出息地酸澀起來。
“……我下周六拆線出院,到時你再來吧。”過了一會,他又突然冒出這樣一句。
“哦,好!”像是柳暗花明,我連忙欣喜地答應,又突然想到,下周六我已經答應向明……
“呃……我,我下周六有點事……”
他一個斜眼瞥過來,似有一絲不快。我馬上解釋:
“我要——我要幫一個朋友搬家。早就說好了的,說話不算不好吧?呵呵”我讪讪地笑笑,撒謊并不是我的強項。頓了一下又想起來什麽,趕緊讨好地補充道,“不然,我幫他搬好了馬上過來,你幾點出院?”
“算了!你還是忙你的事吧!” 他停住腳步,輕輕一收就掙開我的手,“我累了,回去。”
他步速比來時加快,我看着他越走越遠的背影,不知怎麽,一沖動就追了上去。
一把挽住他胳膊,“李承——我還是扶着你吧!”我也沒料到自己會那麽大臉,“還有,明天我還是要來!”
反正都丢人了,死就死得徹底點。
他愣了一下,很快轉臉看向別處,微微放慢了腳步。
“……随便你。”
他無聲地,一步一步。我也默默地感恩,心滿意足。
原來心願很簡單,就是陪你靜靜地走一段路。
溫情很快就會來的,嗯!(堅定握拳!)
居然木有榜單……靠自己了,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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