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演戲

演戲

但是生活不能像在演戲,你戴着面具如何面對自己。

——《現象》

我喜歡這樣安靜的日子,讓人心也靜了下來。

聽醫生說兩天以後李承就可以吃些流質的食物,于是我那天中午回家忙活了半天,終于把魚切好放到電飯煲裏去熬魚片粥,趕在上班前出了門。下班以後,從公司疾奔回家,把粥打包好又飛到醫院去。

我也喜歡這樣的忙碌。

還沒走到病房就聽到裏面有說笑聲,我來到門口,看見一個白衣護士背對着我坐在旁邊的病床上,興高采烈地在說着什麽。小希一看到我就激動地大喊了一聲“桃子姐”,護士小姐回頭打量,李承也遠遠地看着我。

好像是我打斷了什麽,我讪讪地笑笑,走到病床邊,把手上的粥遞給他。

“醫生說你今天好像可以吃東西了。”

他沒有伸手接,眼神倒是有點驚訝。我還在奇怪我煮個粥有那麽奇怪麽,就聽到旁邊有人說:

“他剛才已經吃過啦。”

吃過了?我又轉頭去看發出聲音的護士,是一個我沒見過的陌生面孔。面容清秀的她一臉微笑,好似有些得意。

“你今天怎麽那麽晚?”李承的聲音突然響起,我回過頭,他又問:“加班?”

“不是,我就是回去拿這個……所以耽誤了一下。”我把手背到身後,心裏有些失落。

他好看的眉毛輕輕皺了皺,“你自己做的?”

“嗯……是啊。”突然發現整個房間裏就我一人高大地站立着,有些尴尬。我連忙把東西放在臺子上,拖過旁邊的凳子坐了下來。

“那個,李承,我先走了啊,不打擾你們耳鬓厮磨。”小希的成語用得我滿臉發熱,每次我一來她就要找機會跑路,留下我和李承兩個人默默無語。這會兒,她又對着旁邊的白衣護士狡猾地笑笑說:“姐姐,你不走麽?”

護士沒辦法地站起來,對我們展露一個微笑才跟着小希出去。

“那個護士她……”

“就只是個護士。”還沒等我說完他就果決地打斷我。

啊?我又沒說什麽……其實我想問的是,“她說你吃過東西了?”

“哦,那……”我話還沒出口,又看見他把我放在床頭的保溫壺拿下來。

“你不是吃過了嗎?”他打開蓋子,我有點好奇。

“沒吃飽不行?”他擡眼看我,“怎麽,不是給我做的嗎?”

我猛地搖頭,“不不,是給你的。”

他吃了一口,問:“你什麽時候做的?”

“中午啊,怎麽了?涼了嗎?”

“沒有……”他靜靜地吃了幾口,又低着頭道:“以後別做了。”

心裏一下懸空,我不安地開口:“……很難吃嗎?”

“……你沒試過?”

我搖搖頭。

他癟癟嘴,“……挺難吃的。”

不會吧?難道是鹽放多了?魚太腥了?還是他不喜歡姜絲和蔥的味道?不會啊,我只放了一點點,而且記得以前他也是吃的啊……

“是鹹了?還是——”

還沒說完,他又把粥遞到我面前,“你嘗嘗。”

我端過來吃了兩口,挺正常的啊,雖然沒有飯店的那麽美味。

“嗯……我水平還不夠。”我還給他,心裏暗暗想:這樣也叫難吃?他一定是嘴太刁了……

“你都吃過了。”他沒有接,随手拿起份雜志,目不轉睛地說:“就自己吃完吧。”

……我無奈地埋下頭,有些不好意思,他這話說得像我要占他便宜似的。他不吃,倒了我又可惜,好歹我辛苦地做出來呢。我猶豫了一下,開始大口大口地洩憤,正好我也還沒吃晚飯,餓了。

“真別再費力了聽到沒?”他還認真地看着雜志,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又減小了聲音在嘟囔:“來來回回跑也不知道累……”

眼睛模模糊糊,忽然覺得,那一瞬間的李承,與記憶深處的一個影子,漸漸重疊……

周五的下午聽到同事們歡呼着又放假了,我才想起來明天就是周末。不知不覺一個星期這麽快就過去,不知是不是因為比較忙碌的原因。

我看了看日程備忘錄,上面記着明天……

明天是跟向明的約定。

一想到向明,心裏就像聚攏了慘淡的愁雲。現在已經是七月中旬,我們就是在去年的七月底認識的。回憶起一年的點點滴滴,心裏有些疼痛地抽動起來。

我想我應該是喜歡過向明的,喜歡過他關懷的笑容,周到的貼心。只是,我的喜歡,還太輕。

我捶捶腦門,覺得自己真的好自私。找到向明的號碼,郁郁地按下“撥出”鍵。

剛響一聲就馬上有人接起來,他有些低沉的聲音說:“梓芫,是我。”

“嗯……明天說好的,去你家?”

“……好。”不知為什麽,他的聲音聽起來是那麽無力,頓了一頓,他好似有些猶豫地問:“梓芫,要我去接你嗎?”

“……不用了,你多陪陪你媽媽吧,你把地址給我,到了你再下來接我。”

我承認我是不敢面對向明,我害怕一看到他,就被無止境膨脹的沉重所包圍。像是他往日所有的關切全部聚在一起,聚成一個大大的包袱壓在心頭,是我不能承受之重。

又說了幾句,最後他語氣很認真地說了聲:“梓芫,謝謝你。”

聽到這句我又忍不住心酸起來,那句“不客氣”憋在嘴邊死也說不出口,幾秒後我直接按了挂斷。

一不小心,我們連說話的語調,都要變得疏離和客氣。其實從那天晚上以後,我就知道我就要告別那個親切的向明,只是當真正像普通朋友一樣禮貌地你來我往的時候,傷感還是不可阻擋地泛滿心頭。我思緒恍惚地摸着手機的挂飾,那個還來不及摘掉的翡翠,那個只有一半的玉盤,那個我們之間最後一件象征契約的東西,呆呆地看了一會,慢慢地把它摘下來。

我沒有早一點發現,一方的牽強,又怎麽能拼湊出美滿的圓盤?

約好的時間是早上十點,我按照向明給我的地址一路找過去,提前了二十多分鐘到。我在樓底下來來回回地踱着步子,居然有一絲緊張。

“梓芫?”我回頭,看到幾米外的向明。

他快步走過來,手裏提着好些菜,應該是剛從市場回來。他看着我手上也拎着個大袋子,伸手拿到他手裏。

“怎麽還買那麽多東西?你什麽時候到的,怎麽不給我打電話?”

我聽着向明熟悉的溫柔語氣,不知說什麽好。我想對他笑,卻不小心扯痛了嘴角。

“剛到……正要打呢。”

他好像意識到什麽,退開兩步,又有些疏離起來。

“我們上去吧……”

我跟在他身後,走進促狹的電梯空間,默默地數着那個液晶顯示屏上那一個一個上升的數字,呆呆地站成一尊雕像。

電梯“叮”地一聲停住,他說:“梓芫,到了。”

老實說,這是我第一次以特殊的身份,去見別人的父母。我戰戰兢兢,突然手就被握住。

向明用拇指輕輕地拂了拂我的手背,像是在安慰。

我走進他家,突然就想起上次向明去我家的時候,我媽的歡喜和我爸的欣慰。

一次真實,一次虛假。然而不論真假,我和向明都成不了家人。

向明的母親坐在輪椅上,眼睛已經看得不是很清,她一直拉着我,叨叨地念着什麽,有些含混,氣息不穩。略帶南方的口音,有一些我甚至聽不太懂。我靜靜地看着她,那張和向明有些相似的臉,相似的親切和溫柔。她拉着我的手枯瘦粗糙,一直看着前方的眼神迷離恍惚。我知道她看不見,卻還是一個勁地點頭,眼淚凝在眼眶裏,滴不下來。

聽着她一句句的“你們要好好的”,我又能說什麽呢?

向明的爸爸沏好茶,輕柔地拍拍她的肩:“好了,讓姑娘歇會啊。”

我對伯父笑笑,小心地端起那一小杯功夫茶,一邊小口地呷着,一邊細細地看了看周圍的古樸,木沙發,棕色書櫃,都充斥着一股書卷氣。

伯父話不多,但沒有給人嚴肅的感覺,他拉起向明媽媽的手,輕輕地幫她按摩。我看着眼前溫存的畫面,不知為何又有些難過起來,坐了一會兒就跑到廚房去給向明打下手。

原本心裏還有的一絲不安,也在這樣的風平浪靜下漸漸消散。

離開的時候伯母依依不舍地說“有空再來啊”,伯父囑咐着要注意安全。我笑着答應,心裏跟他們說了再見。

一瞬間覺得自己好殘忍。

向明送我到樓下,沒有停下的意思。路過車站,我們還在一直往前走。

“梓芫。”他終于站定,“你真的已經決定……”

他說不下去,我也明白了。聽着他有些哀恸的語氣,我開不了口,只是點頭。

“梓芫……我盡力了……”他苦笑一聲,垂下眼簾,“我是輸給了你們的過去,從起點開始,我就輸了……”

雙更,我爆發了……

爬榜不易哇,筒子們BW就算了麻煩順手收了俺!

咬手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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