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彼此
彼此
用多少年的跌跌撞撞才找到終點,用多少傷痛的心愛才不離開身邊。
——《多少》
走到門口還隐約聽見後面傳來他母親的幾句話:
“真的是她?你也由着他?李承是不是瘋了?!他難道忘了……”
聽到這裏,他突然猛一拽,拉着我更加大步地離開。
後面說了什麽,我完全聽不見了。
一直走到一條幽靜的小道上,兩旁的梧桐樹已經光禿禿的,枝丫左一下右一下地不住顫抖。跌在草坪上的落葉也被雪花覆蓋,只在雪淺的地方,隐約冒着枯黃的影子。
再蕭條應該也沒我的心情蕭條。
我掙紮着抽回了手,停在原地,他走得太快,我幾乎要滑摔了。
他也停住,回過身來。表情有些難過,眼睛裏都是歉意。
我也不知道我生氣對不對,似乎他也沒做錯什麽。只是剛才的其樂融融一直竄進我心裏,沉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你怎麽沒說一聲就自己跑來了?”聲音很溫和,不是責備。
我的口氣倒有些沖,“嗯啊,是我不對!打擾你們一家團聚了,抱歉啊!”
北風吹得手割裂一樣地疼,我不自覺地去找口袋,卻發現衣服上根本半個兜也沒有。
李承的手牽過來,暖暖的手心裹住我的手背,又放到嘴邊,呵了口氣。
“別鬧了,你知道我不是這樣想的。”嘴角微微翹起,好脾氣地微笑。
我苦着一張臉,不知該怎麽接他的話,總還是覺得有些委屈,半天才嘀嘀咕咕道:
“少來了,誰知道你怎麽想的……”
他不再辯解,把我的手拉到胸口暖和,靠近了一些。定定地望了我好一會,才認真地說:
“我只問你,你信不信我?”
信不信我……
信不信他……
……我自然是信的。
沒有原因,只要他說我就信,一直都是。
想起他剛才在他母親面前攤牌的神情,也就更沒有理由懷疑他了。
撇撇嘴,我故作不滿地說:“反正現在我信不信都只得信了。”
聽到這話他嘴角的弧度比剛才拉得更大了些,不說什麽,牽着我又往前去。
“去哪啊?”
“陪我走走。”
剛剛沖出來的時候太匆忙了,我看着他薄薄的外衣,自己都忍不住打哆嗦。
“別走了,你回去吧,你穿得太少了。”
背後伸過來有力的臂膀,環着我的腰握住我的另一只手。
“這樣就不冷了。”他盯着我看了幾眼,小聲道:“我發現你小脾氣小意見什麽的是越來越多了……”
我做個鬼臉:“後悔來不及了,恕不退貨!”
他哼哼笑兩聲,顯得有些無奈。我低下頭,憋着笑意去踢地上像白沙一樣的雪,細細的碎粒在腳下飄揚。
繞了一圈晃到公交車站,我看看表,快五點了,該回家了。天色暗了下來,周邊的雪白顯得更亮眼。
“今天怎麽會突然想到要來?”
“唔……沒有啊,我找了蕭靈出來喝茶,然後……”
他點點頭,“哦,我記得她。”
我看着旁邊的公交站牌找要坐的車,一邊故作悻然地說道:“你不願意我來,我以後不來就是了。”
嘴角馬上被人咬了一下,力度不大不小,正好讓我有點痛。
“再敢這麽說,我就加倍罰你!”
我抿抿唇,故意沒聽見,東張西望了一會,又想起剛才蕭靈跟我說的全年級都知道我們的事。心裏有些好奇,全年級都知道,我怎麽不知道?
當然,我是好早好早就喜歡他的。可是他呢?在這段關系裏,他遲到了很久吧?
報着必輸的心理,我無限哀愁地問:
“李承……你——你什麽時候喜歡我的?”
他好像沒想到我會突然這麽問,眯着眼睛想了會,嚴肅地說:
“唔,應該是那天吧……”
“嗯?”哪一天?我心裏已經冒出好多答案,大二?大三?該不會是大學畢業吧?!
他淡淡地笑,無比寧靜。
“那天……新生注冊的第一天,老師調位置。你走到我旁邊自我介紹,紅着臉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你說……‘同學你好,我的名字叫桃子圓’……”
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已經坐在了公車上,我記得好像是我愣得什麽話也沒說,正好公車來了,就被他推上了車。
興許是地上有積雪,路滑,車開得十分慢,正好連同我瑣碎的回憶,一起跳着時間的刻度。
有時候愛情就是這樣的吧。發生的時候不自知,混混沌沌好多年後,才明白愛情早已來到,并已悄悄地,駐足良久。
我想我是幸運的,靜置了那麽多年,流光遠逝,熟悉的感覺卻兀自停留,從未褪色。
越想越得意,我掏出手機,慢慢一個一個字爬上去:
“好哇,原來你暗戀我那麽多年!”
剛發了沒幾秒就聽到鈴聲,打開一看只有平淡的四個字:
“彼此彼此。”
後來的兩天我在幫我爸媽收拾屋子,畢竟要過年了,裏裏外外的大清掃是必須的。
那天擦完玄關處的大鏡子,我正好從鏡子裏看見我媽從對面的儲物間裏走出來。不知怎麽地就想到李承的母親還有那天她惱怒的模樣,不由得有些憂慮。也不知他們家後來怎麽樣了。
雖說愛情是兩個人的事情,但如果放遠了來說,婚姻……不還是兩個家庭的事嗎?
“媽。”
我從鏡子裏直勾勾地盯着我媽,她也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幹嘛?”
以前沒發現,現在看看覺得我跟我媽長得還是有些像的,我随口就說:
“媽,我遺傳了你好多。”
她好似有些得意,驕傲的語氣說:“那是!”
我沒注意,光想着別的事了,又岔開話題道:“是不是因為我長得不夠好,所以李承媽媽不喜歡我?”
實話說來,我的确沒陳怡那麽光鮮靓麗。
我媽卻立即黑了臉:“你這是變着法擠兌我呢?怪我沒把你生好?”
呃……我真沒想那麽多。
她怒氣沖沖地走出兩步,又像旋風一樣刮回來。
“你說什麽?他媽不喜歡你?”
我掙紮了一陣,還是認命地點了點頭。實在看不出她有喜歡我的樣子。
我媽皺皺眉,靠在暖氣片上,先是義憤填膺了一番,上天入地給我一陣吹捧,說誰看不上我是她沒眼光,讓我自尊心虛榮心都大大地滿足了一下。
稍稍頓了頓,她又開始苦口婆心:
“不過話說回來,母親嘛,都是疼自己孩子的,怎麽對她孩子好呢她就怎麽選。”
我想了想,論貌,我沒有,論財,更沒有。
我媽好像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又教育道:“除了那些物質的東西,人老了還能圖什麽,不就是幸福啊健康啊。要是我有個媳婦能把我兒子養得白白胖胖開開心心的,那我肯定喜歡她啊。”
聽了這話,我果斷下定決心,就往這方面努力!
同學聚會的這天我跟着李承一塊到訂好的隆瑞酒店。坐在車上的時候我就開始隐隐不安,預感等會我會被輪番轟炸。他倒是優哉游哉的,還打開CD盒放起爵士樂。
我眼巴巴地看着他:“李承……我有點——不想去了。”
一個白眼撇回來,“都走到這了,為什麽?”
“嗯……感覺挺奇怪的。”我跟他一起在衆人面前亮相,還事隔那麽多年……不知會不會變成酒桌上的談資。
我壓低了聲音,幾乎被音樂沒過:“你那些朋友會不會笑話我?”
這下他頭也不回了,只是挑挑嘴角說:“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阿。”
所以說女人的預感是很準的。
我們到的比較遲,進到包廂的時候已經高朋滿座。那幫人看到我們,先是露出驚悚的眼神,然後又趕緊換上歡歡喜喜。一路走過,看見好多記憶裏的面孔,一一打了招呼。
來到的這桌大部分是以前跟李承熟絡的同學,我也還認得幾個。剛落座就聽到有人說:
“李承!什麽情況?!”
他淡淡的:“沒什麽情況。”
“不夠意思!又遲到又隐瞞軍情,自罰三杯自罰三杯!”另外一人一邊說着就一邊推過來酒杯。
“不行不行。”我一聽急了,連忙擺手,“他不能喝。”
“哎喲!”有人立馬打趣,“媳婦心疼了?他不能喝你代他喝!”
哈?這群人沒一個安好心哪……
我轉過臉本想向李承求助,誰知他竟把他面前的酒杯推給我,一副“勞駕”的眼神。
我恨得咬牙切齒,原來他是敵方陣營的。
他壓低了聲音說:“沒關系,反正是紅酒嘛。”然後聲音又加大了些:“本來就該你喝,要不是你起晚了,我們會遲到嗎?”
四周響起哈哈哈的笑聲,暧昧的語調震蕩着耳膜。我真想拿起桌上的菜碟扣在他腦袋上。
這時又來了一個人,大家轉移了注意力,我心裏暗叫“福星啊”,跟着一群人一起回頭,就看見陸顏托着個行李箱過來了。
有人大聲玩笑道:“哇,陸顏,你這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陸顏哼哼哈哈兩聲,看見我們打了個招呼,完全沒有吃驚的感覺。
“不,我等會要趕個火車,順便就走了。”
“年都還沒過,你要去哪大展鴻圖啊?”
“一個……研究院。”陸顏坐下來,笑逐顏開。
“博士厲害啊……”
“佩服佩服啊……”
“咳!哪裏哪裏……”
我環視了一圈,沒有看到方煜銘。
或許他和蕭靈想得一樣,不見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我突然想起蕭靈那天說的話,淡淡然,又那麽感傷。
不能相濡以沫,那就相忘于江湖。
在反思為毛這兩天那麽慘淡,突然悲催滴發現原來俺滾下榜撩……
祝大家中秋快樂,合家團圓,吃香香的月餅昂昂\(^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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