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暗器

樹葉在風中簌簌作響,前一刻的惬意清新頃刻間蕩然無存。

子嫮頃刻間反應過來扯開兩個人的距離,右掌比着手刀朝子昭脖頸上砍過去,卻陡然頓住了,她目光觸及到子昭左肩膀,有一道不大不小的傷痕,血色已經幹涸,不像是新傷,他本就着着玄色衣裳,血水黯淡在布料上确實不好發現,子嫮瞧得清楚,那是猛獸的爪痕。

她便反手朝子昭臉上扇過去,臉上神情十分難看,“放肆!”

子昭尚回味着蜻蜓點水般的柔軟,身子向後仰了仰将她這一掌躲了過去,倜傥眉宇蕩漾着笑意,“我的臉你可打不得。”

子嫮被他這一句氣得臉色越發不自然,卻因為身體的緣故,實在與他糾纏不得,便硬着性子想離他遠些,偏偏腿上還沒什麽力氣,剛一站起來便被想要竭力躲掉的男人從後邊托住,子昭性子愈發大起來,便索性徹底成了花花公子,眉眼一挑,“若是想叫我抱你,直說便是,何苦做戲與我瞧呢?”說罷,便将子嫮一把橫抱起來,朝洞口走去,君子身後綠意蔥蔥鋪天蓋地,似有深山中不知何處的玉蘭花開得正好,順着清風鋪蓋着溫潤香氣,似是将這兩人身影揉近氣息中,與山間萬物同眠。

他将子嫮放在草榻上,詫異着她為何不反駁一番,卻見子嫮冷眼瞧着他,一雙眸子似是凍上了千山冰雪,“若是你念着救我一命,便自覺趁我無還手之力這般羞辱我,這條命我還你便是。”

最後的字剛從喉嚨裏發出來,她手上便閃過一絲寒光,子昭眼疾手快将她橫于脖頸間的利刃反手扔在地上,他瞧着地上冒着寒光的三戟棱角玄色小刃,随即反手摸了自己腰際,地上輕薄刃片仿若樹葉靈動輕盈,周身剃亮着,見不得一絲出處标注圖紋,子昭眼中輕浮色彩漸漸沉寂下來,便走過去将小刃別回自己腰際。

這是追殺他的鐵騎人馬使用的暗器,他閑暇時便會研究一番,卻還未發現這其中半點痕跡線索。

子昭轉過頭去,對上子嫮的冷眼,唇邊仍是揚着笑意道,“你竟還是個烈女子,只不過偷人東西終歸不對。”繼而轉過身朝洞口走去,還不忘回眸與她打趣,“在我看來,方才,也實在算不得什麽。”說着竟顧自肆聲笑起來,眉眼彎彎的,側身映着外頭的光暈,将他罩在一片明亮光芒之中,那眉宇神氣模樣竟像個少年一般有些頑性。

子嫮被他這般嘲諷,心頭火更是燃起來,“你……”

“那我便先與你道歉一聲罷,烤些野味算是為在下方才的失禮賠罪。”子昭将右手敷在左胸學着西域部落禮儀,朝子嫮微微彎了腰肢,再一次擡起頭來,子嫮只覺他那眉眼竟明媚得叫人炫目。

“你到底是何人?”

“我是方才輕薄于你,如今與你賠罪的君子。”

子嫮緊咬着牙關,面上眉頭深皺,右掌緊緊攥着拳頭,恨不能憑着全身武功叫這人揍得跪地求饒,見他從外頭将方才打好的兩只飛鳥拎進來,便視而不見一般躺在草榻上,将倔強不屈的脊背對着他。

子昭面上仍是笑吟吟的,卻沒再與她打趣,顧自點着昨夜尚有餘溫的火種,收拾野味羽毛架烤起來,他側目見着牆邊還有些鮮嫩的草藥,那藥是祛傷寒的,他稍一思索便剖開了飛鳥肚皮将草藥塞進去,紅彤彤的火苗映着他清絕眉眼,不一會兒便将夾着淡淡草藥清香的鮮嫩美味四散開來。

子嫮聞着香味,腹中的蛔蟲早就翻湧起來,她卻驕傲着不肯朝這輕浮的登徒子要吃食,便緊閉着眼睛無視自己的饑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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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總感覺這誘人香味兒竟越來越濃郁,子嫮不安皺着眉頭,強忍着威武不可屈服的傲骨,卻聽着身後那人好不自知得贊美起來,“這山中的鳥不似家雀倦懶,全身皆是緊實肉質,少了些許肥膩,這般聞起來實在令人情不自禁。”

空山上,子嫮練習箭術之時,常對着空中飛鳥做靶,正中的野味便會被副将晖樾烤制得十分美味,現下許久都未曾品嘗一番,勾着饞蟲,肚子便十分不争氣得叫出來,聲音不大不小,剛剛好被子昭聽得清楚。

子昭起身将插在木棍上的野味朝子嫮遞過去,“方才我們的賭注還是作數的,你贏了,這兩只便都給你吃。”

“我便是餓死,也不會吃你的東西。”

子昭挑眉,眼中複而慢慢笑意,“那便更和我心意,屆時我便将你身上的衣服撥個幹淨扔在外頭,若是碰着前來尋你的人馬,只怕……”

“住口!”子嫮猛然翻起身來,瞠目剛要與他争鬥一番,子昭便找準時機将手中的烤肉塞到了她口中,密密麻麻的嬌嫩肉味伴着草藥甘香齊齊湧進口中,子嫮竟一時忘了要與他争辯什麽。

瞧着子嫮睜大眼睛卻被烤肉堵住口的模樣,他便大笑出來,笑得十分不羁肆意,竟生生笑出了眼淚。

堂堂将軍後人,竟接連被着莽夫嘲笑至此,子嫮怒着将口中的烤肉朝他扔過去,子昭也不躲便用手接住,絲毫不顧及方才子嫮已經咬過一番,便啃食起來,眉眼皆是笑意,便與子嫮草榻邊揚了揚下巴,“若是這只你不喜歡,那邊還有一只,若是不想死後失了顏面,便填飽肚子也實在無妨。”說罷,便轉身走出洞口,衣角掩過幽暗洞口,徹底消失在日光下。

子嫮心頭郁結如此,冷凝着眉宇,剛要一掌掀翻烤肉,卻只得狠狠攥成拳頭。

外頭傳來幽幽埙聲仿若竹林落葉飄片着清靜聲韻,悠長音律繞着山間林木肆意游走,切割摩挲着漸沉餘晖,落得一派亢蕩柔情的低婉回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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