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羞辱

槃玖殿以黑柳木建造,整個殿內皆是略顯冷酷的黑澤,明色走過正廳中央雙龍戲珠爪紋撐地的香爐,便一腳踩在錦織梵文伏藏龍盤旋而卧赤紅毯上,錦織工匠細絲合密将那守王保福的神龍織得栩栩如生,明色走在上頭卻感覺腳下咯得厲害,好似那淩冽九天的神龍微動着,下一瞬便不顧封印從毯上飛躍出來。

武丁跪坐在案前,一手扶額,神色似是有些疲憊,他褪下一身繁重金紋金飾的朝服換上了件暗綠色祥雲團簇飛龍盤旋直上錦緞外袍,內襯玄灰色束腰長袍,露出來的袖口便是是玄底配銀線織就的錦繡山河紋理,高冠金銀交織勾邊點綴着西域異族部落進貢的稀世藍寶石,外頭用細長的龍頭簪插着,尖細的尾底耀着案前神虎燈盞臺,他就那樣安然坐着,任由微暖的光将他的面容微微罩住,修長指尖半隐着陰影将一張攪動乾坤的面龐襯得清冷高貴。

明色這樣瞧着,只覺此時的武丁方才在外頭那威凜不凡的氣場早已緩和消逝了,

她低眉福了身道,“大王,妾身準備了一些點心與大王品嘗。”眼眸閃動間思慮着如何開口談正事。

武丁低低應了一聲,也沒擡頭,“起來吧。”

明色跪坐在他案前将紫檀小木盒子裏的如意糕與梅花香餅端出來放在案前,小心翼翼将尚還溫熱的碧粳粥小碗呈上來道,“大王整日忙于朝政辛苦了,不知妾身這些點心合不合大王胃口。”

武丁擡手,正目瞧了一眼明色,嘴角挽起淡薄笑意,“明妃來都來了,有什麽正事與寡人直說便是。”

明色臉色微白,神色有些不自然,複而玉面上便開出芙蓉一般的媚笑,雙眸情動似是會說話一般,她嬌嗔了一聲,“大王,妾身聽聞大王昨夜禁閉了蘅美人,不知妾身的族姐做了何時竟惹得大王生氣至此?”

她這一聲大王簡直叫酥了心,武丁眉頭輕挑面含不知意味的笑意,“蘅美人有些事做得不妥當,寡人教訓一下關個禁閉竟還值得明妃特意跑來求情嗎?”

明色自知武丁故意與她打擦邊球,便也不再扭捏,撐着臂肘将臉朝武丁前頭近了近,美目姿态萬千,“大王這是在責怪妾身沒能教育好族裏人,不過妾身自小熟知蘅美人,她就算是有心也絕不敢在大王後宮中施以巫蠱,這其中想來是大王或許有些誤會。”

今日朝堂上受了一肚子火,正愁沒有地方宣洩,便就有這麽個意圖明顯的明色送到他前頭,武丁想起明壽帶頭掀動臣子請他安頓後宮的場景,便越發覺得明色來得十分是時候,他眸中含着淡笑,薄唇卻掀起一陣薄涼刺骨,幽幽道了句,“明妃以為是寡人之錯?”

似是有冰霜從天而降,明色身子一顫後背有些涼意,獻媚的動作便收斂了不少,“妾身不敢。”

武丁半眯着眼,“不敢?我倒是瞧着你明家的人都大膽得很。”

這話戾氣十足,饒是明色一向跋扈也不敢再造次,只得低眉跪着,“大王息怒。”

武丁順勢收了厲害,心中稍覺舒暢不少,便輕了聲音與她道,“此事寡人已交由夫人處理,明妃倒是可以去夫人那了解一番到底清白與否。”說罷,便将案前的奏章竹簡執起來,長手點着朱墨,似是有了些逐客意味。

明色咬了下唇,自然不甘心便這樣走了,複而擡眸之時,狐尾眼眸中便盈上了薄薄水霧,“大王,談及夫人妾身更是羞愧難當,初初入宮時妾身便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夫人,如今若是明色之事,夫人再降怒于族姐……”說道後邊竟嗚咽哭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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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丁蹙眉,擡頭瞧見明色玉面一般的臉哭得梨花帶雨,便不想與她計較,“明妃盡管安心,夫人不會做有失規矩的事。”

明色哭得更是不依不饒,“大王這樣說一句,妾身又如何真正放心。”

武丁有些不悅,“你想如何?”

明色擡起晶瑩的眸子,便起身繞過案牍将整個身子都靠進武丁懷裏,武丁目光含笑,便順勢用手将她攬住,嘴角炫出邪笑,“明妃這是要對寡人用美人計嗎?”

懷中的人美目流轉出萬種風情,她特意做了精致魅惑的打扮為的便是這一刻,明色魅着姿态輕吟道,“大王若是中了臣妾這一計,妾身便會安心十分。”說着,便伸出蔥白纖手作勢撩撥了自己胸前的錦緞衣袍,狐眼誘惑着他。

這等姿色自然叫任何血氣方剛的男子都難以招架,武丁卻瞧着這番風景十分惬意,腦海中只閃過昨夜将婦好欺身于下的景致,目光似是有些許無奈,便笑着與明色搖了搖頭,“想必明妃也聽聞了今日後宮傳遍之事,寡人昨夜沒能寵幸了子妃,心中實在郁結難解,只道她何時心悅臣服寡人也才好放下心事與其他妃子歡好,若是明妃這般急不可耐,便可以去子妃那裏替寡人好生勸一勸,待她不再生氣執拗依了寡人,寡人倒是定有重賞。”

聽聞這番話,明色在武丁懷中的臉色氣得一陣紫一陣白,昨夜婦好未曾侍寝她自然聽聞,本以為是武丁不鐘情于她,明色才冒險以身一試,不成想竟是武丁玉口親張與她道是婦好不願侍寝。

昨夜她叫蘅庭前去試探武丁心意,沒試出個究竟,今日竟是她自己在武丁前頭這般沒了嬌羞,心中恨不得将婦好千刀萬剮。

明色全身震驚僵着,“大王……”

武丁一手将她撩開的衣襟輕輕合上,笑着将她從懷中扶起來,與她道,“那寡人便等着明妃的好消息。”

他笑得朗然清絕,似是見了遠山仙境,心中明朗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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