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靜候

朱牆燦紅映着明媚日光,竟比萬物花開還要迷人眼,宮道便鋪着青石板,映着朱牆也算幹淨整潔,剛過正午時分,瑤園第一朵芍藥花便不聲不響間暗自盛開了,嬌俏豔美的小粉花于叢林綠葉中灼灼盛放叫人看着便心生愛憐,若不是這一枝獨秀婷婷而立,竟不覺已是春末夏至時節,這一朵默然而開,再過不久整個瑤園定将滿園春色。

均數等待着姹紫嫣紅萬樹花開,卻誰也忘記了最先開的花也是最先衰敗,随風落紅一地零落成泥,屆時便是誰又會記得呢?

這邊瑤園中靜默生機着,一旁瑤華殿裏卻不得安寧,猶如地獄冷殿一般凄幽幽的,從正廳門裏傳來一聲東西砸木地的悶響,接着便是一件件精巧絕倫的擺件器具從裏頭扔出來,都是稀罕珍貴的東西哪裏禁得起這樣的折騰,剛碰着外頭硬實的青石板地便稀裏嘩啦成了碎片,點綴的寶石珍珠飛濺得四處,倒是可惜了整件整件匠人雕工精致而成的琉璃與瑪瑙擺飾。

門兩旁的開門小奴隸們吓得緊緊縮着頭,擔心從裏頭扔出來的東西哪件一不下心便會砸到頭上,這是讪讪躲着,卻也不敢站起身來躲開,只隔着牆聽得裏頭咚咚悶響,兩人均吓得臉色慘白,大氣不敢出一口。

明色将案上的翡翠琉璃花瓶一把掃落在紅潤地板上,便再也沒了多餘的力氣,一雙妩媚狐眼氣得通紅,發洩了這一通卻沒起到半點舒緩怒火的作用,便一掌握拳狠狠砸在案上,怒火似是燒起了眉毛,臉上皆是滔天的火焰洶湧澎湃着似是要沖到天上,她狠狠咬着牙,全身氣得發顫。

袅煙一直展在正廳一角,見明色漸漸平靜下來才緩緩松了一口氣,悄聲吩咐外頭的丫頭取了裹布和藥草,她便越過一地碎片滿目狼藉跪到明色案前,溫言輕聲勸了句,“娘娘,氣大傷身,您瞧您的手都傷着了正流血呢,袅煙替您處理一下。”

許是被哪個琉璃盞飛濺出來的碎片不小心割傷了,刺眼的血色從明色蔥白的指間溢出,旋出一朵朵猩紅的花紋。

明色怒目瞪着她,擡手便給了袅煙一巴掌,血色的掌紋印在袅煙臉頰上顯眼得很,猙獰猶如一個巨大的傷疤,瞧着便觸目驚心,她被大力掀到在一側,卻也不躲便複而直直跪在明色前頭,低聲下氣勸慰着,“娘娘,您手上的傷口還是趕快須得處理一下,若是不慎留下疤痕您就算把奴婢殺了也挽不回了,等奴婢幫您止了血您再打奴婢出氣也不遲。”

她這樣說着,明色似是聽進去,便也不再動作便由着她将草藥汁敷在傷口處,藥汁粘在傷口處有些微微刺疼,明色忍着痛閉上眼睛微蹙眉頭一言不發,不一會兒袅煙便用裹布将傷口卷得利落,血也不再流了。

袅煙跪着往後邊退了一步,對明色匐跪磕頭道,“娘娘,今日之事袅煙未曾與娘娘細細籌謀,是袅煙的過錯,若是娘娘仍心中有氣便拿袅煙出氣,傷了您的玉體奴婢實在擔待不起。”

明色眸子晦暗着光線,氣得微顫,便終于發洩出來,暗暗低吼道,“大王如此看重她!竟不惜用那個賤人羞辱于我!”

眉頭如劍,狐媚眼角劃過一絲狠厲,似是淬了劇毒的尖刃,叫人看得膽寒。

袅煙道,“娘娘息怒,如今子妃受盡大王恩寵,若是娘娘此時與子妃鬧僵,奴婢以為實在得不償失。”

明色冷眼睨着她,擡手将案上呈藥湯的端盤掀翻在地上,濃綠色的草藥汁混着淡淡血腥味直接潑在袅煙後腦上,聲嘶力竭一般吼道,“難不成竟要叫本宮去求着那個賤人為大王侍寝嗎?”

藥汁浸濕了額前碎發,順着袅煙的兩側鬓角滴落紅木地,樣子十分狼狽,她面上卻十分冷靜,仍是分析道,“娘娘,如今您不妨暫時斂起鋒芒,奴婢以為大王并非真的叫您請子妃,不過是為了借您的口将消息傳在後宮。”

“借本宮的嘴昭告後宮大王對那個賤人的恩寵?”明色每想至此便恨得牙癢癢,恨不能親手殺了婦好,“卻也難說着本就是婦好那個賤人為了讓我在大王面前丢進顏面故意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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袅煙道,“娘娘也可想一番,雖說子妃現如今正得恩寵與大王庇佑,可若是後宮人人皆知大王對她的獨寵溺愛,那子妃便成了後宮的衆矢之的,六十幾個宮人的眼中釘,境地豈不是步步深淵?屆時自然會有人見不得她好,您只休養身子等着收漁翁之利,到大王面前領賞便是了,又何必急于這一時之氣呢?”

她這話說得極為細致清明,點點漸談間便恍若一盆冷水一瞬間澆滅了明色心頭的怒火,“這樣等着豈不是白白便宜了那個賤人。”她雖嘴上不依不饒着,可預期聲音卻平和了些,想來雖是有些埋怨卻也覺得袅煙的話說得有理。

袅煙淡淡安慰了一句,“風水輪流轉,從來都是有人爬得越高跌得越慘,娘娘不妨多做些借鑒也好以後明哲保身。”

明色思慮一番心頭才漸漸平靜下來,便擡眸冷眼問道,“夫人何在?”

袅煙将頭從地上微微端起來與她回道,“回娘娘的話,姒洛夫人現下正在未央殿裏,聽草藥醫師傳着消息那姜妃娘娘已無大礙,如今已經醒了。”

明色挑了眉眼,芙蓉玉面皆蒙上不屑神色冷冷道,“想來那下蠱之人也是不知那個病秧子看起來病恹恹的不經風吹,竟這般命大,三番兩次竟都叫她從鬼門關爬回來,厲害得很,不死也好,就留着本宮慢慢折磨她。”說完眼風一狠,冷哼一聲,“擺駕未央殿,本宮倒是要親自過去瞧瞧這個命大的賤人哪裏來的好福氣。”

袅煙低低俯身,恭敬道,“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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