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困局

婦好見着胥莞面上似是有些憔悴的模樣,心中五味雜陳,似是一罐子鹽撒在心尖上,她道,“莞姐姐,這些日子辛苦你照顧了。”

千言萬語,萬種感謝堵在心頭,說出口卻也只得如此,喏喏想着,婦好竟也想哭起來,一場變故一場大病似是洶湧而來的天降之災,短短幾日眼前的東西便面目全非起來。

“阿嫮,子将軍身子已經大好了,大王派了些人護送着他趕路,想來一路上重重守衛都警惕着,這等偷襲的事不會再多發生了,你且放心養病就好。”

明着這些甄意與阿蠻都與她說了個明白,卻是從胥莞口中聽得心中總是莫名的安慰,心頭哽咽着說不出一句話,其實她又怎會不知,父親是被削藩遣送的,怎能如此輕易便得了重兵守衛,若不是胥莞從中協調,為她父親求了恩典,憑着胥家的勢力,才将這一切辦得妥帖利落,只是她如今告知于她,卻将這些過程淡淡隐了。

心頭猛然澀澀起來,回想當初她在空山之上以為憑着自己的身手與運籌帷幄的決策便能戰無不勝,可如今她被困在這深宮之中,過往一切于她而言恍若隔世,一場浩劫才叫她真正看清自己的無力。

見着婦好神色黯淡下來,胥莞眸中醞釀着萬分關切道,“你當真是好了嗎?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了?草藥師診脈是如何說的?”

昨夜她醒得突然,今日一大早便又忙着收拾,還沒來得及找草藥師診脈,婦好方要開口,便聽着身後珠晃動悅耳的聲響,細細碎碎的仿若玻璃破碎一般,婦好只覺心頭一陣莫名的刺痛,後來很久她才明白那是她多年習武身子練就的自然反應,只是她現在卻尚未察覺而已。

聽着姜如笙緩緩與她們走近道,“昨夜我淺淺探過子妃姐姐的脈象,平和有力,已經無甚大礙了,不過因着病了幾日這身子還是要多加調整才好。”

婦好笑着與胥莞道,“昨晚我們兩人一同睡的,方才急着與姐姐道平安,險些将姜妹妹忘在卧房了。”

胥莞見着姜如笙,面上閃過意外之餘,眸中染上一絲憐惜,兩人對視一會兒,胥莞見姜如笙與平常無意,才輕輕嘆一口氣,走上去與她道,“妹妹還好嗎?”

姜如笙低眉輕笑,“胥姐姐若是問我昨夜被棄的那等醜事,如笙還好。”

婦好望了胥莞一眼,見她眉頭忍着似是有話要說,“莞姐姐,發生何事了?”

胥莞鎖着眉,凝愁的眉宇似是空山缭繞的煙雲,沉重的很,她道,“你們可知昨夜是誰侍寝的?”

她這話實在意有所指,婦好與姜如笙互相看了一眼,面上有些琢磨不透,聽着姜如笙道,“這幾日明妃寵冠後宮,大王召她侍寝也情理之中。”

胥莞凝着眉與她們道,“明妃确實風頭正盛,可昨夜侍寝的卻是那蘅姬。”

她此言一出,三個人皆默了半晌,且不說武丁曾不滿與蘅姬将她禁閉降了位份,她如今一個小小姬妾,竟讓武丁越過妃位上的姜如笙與一衆美人召她侍寝,這其中意味實在叫人難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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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還晴好的天色不覺竟有了些昏暗的跡象,不知是那種暗雲将日光半掩起來,見不得光的日頭難免叫人瞬時沉思起來,似是那暗雲巧不巧掩在了心頭間,隐着朗日清明,越發叫人琢磨不透。

婦好瞧了一眼低眉嬌弱的姜如笙,問道,“姜妹妹,你可是與那明妃有過什麽過節嗎?否然她竟不惜擔着擾亂宮闱的罪名,将蘅庭擋在你與大王中間。”

甄意從外頭一路小跑過來,進了正廳與姜如笙和胥莞行了禮,便忙道,“娘娘,方才大王叫人傳旨後宮,将蘅姬封了妃。”

婦好聽聞只覺一股涼意從頭頂霹靂而下,震得整個身子發麻,對上胥莞同是不解震驚的神色,兩人相對而視,皆是無言,卻聽得姜如笙輕輕道了一句,“大王的寵愛果真是鬼斧神工一般,能徹底改了後宮女子的命數。”

那蘅庭本就是随嫁侍女,與其餘幾十個侍女一同進宮,可如今竟從雀巢中飛上枝頭與她的主子成了同位分的妃子,一夜之間将入不得眼的姬妾升為王妃,可見這王寵深重,恐着再是這樣下去,那蘅家也會連着這妃位一般叫人不寒而栗啊。

胥莞目光關切望着婦好道,“阿嫮,你最近可要小心些,那蘅庭應是個有心思的人,如今她與你同為妃位,想必會更加肆無忌憚。”

婦好點頭,心下明了胥莞在于她提醒當初她與蘅庭結下的恩怨,就是這樣稍作回憶,婦好驚覺自己的這些遭遇禍事,沒有一件不是武丁加與她的。

“我自然躲着便是,只是我父親遇刺尚不得結果,此去南嶺路途艱遠,總是有大王精兵,那帶人不得早日捉拿歸案,我總是不能安心的。”

胥莞複而将她的衣着上下打量一番,恍然道,“難不成你竟要選着今日,去找大王商談此事嗎?”

姜如笙道,“胥姐姐忘了嗎?那日大王擔心着子妃姐姐的病症,若是子妃姐姐方恢複些便去請求大王為子将軍讨個公道,自然也會得到大王憐惜的。”

胥莞思了半晌才緩緩開口道,“可你卻忘了,如今大王新人在懷,明妃與蘅妃立于兩側,大王當日的恩寵與憐惜,可否還在呢?”

末了似是顫了一聲沉重的嘆息。

天色便越發陰沉下來,遮天蔽日的昏暗似是将她們困在不見出處的牢籠之中,婦好只覺得仿若危機暗處潛伏着,幽幽的警覺叫她的心一瞬間提起來,總是被人撥弄于棋盤之上身不由己,如何能安然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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