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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12.

學校的小禮堂舞臺不大，此時也沒有布置什麽華麗的燈光，只有頂上那一排明晃晃的大燈，更沒有任何場景烘托。

但神奇的是，大家仿佛都被帶到了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帶到了楚霜俠客夢戛然而止的那一刻。

仿佛天降大雪，遍地荒涼。他半倒在地上，手捂着胸口的“傷處”，大睜着眼。

沒什麽層次感的燈光照亮他仿佛沒有一絲污濁的眼底，終于，他眨了下眼，斂盡其中無數的悲戚遺憾，最終沾滿血污的臉上露出了釋然的笑，他聲音含含糊糊，像是有湧出的鮮血卡在喉嚨處。

他喊了男主的名字，望着灰蒙蒙的天，斷斷續續說了臺詞：“這天……會晴，這天下會……會好的。”

随着最後一個音節落下，捂在傷口上的那只手無力垂落，但他沒有閉上眼，仿佛是對這個世界還有念想，想睜着眼，看昏君得誅，國泰民安，千秋萬古。

舞臺上安靜了兩秒，身高腿長的男人利落起身，這下，他又變回了演員黎修。

觀衆們甚至要比他出戲更晚一些，過了許久，兩位導演才帶頭鼓起了掌。

王導樂得合不攏嘴，扭頭跟關棠說：“妙啊小關總，你這是給我送來個寶！以他的能力，只要上點兒人氣，獨挑大梁演男主絕對沒問題！我這戲男一男二都定了，要不你考慮一下男三男四，戲份兒能比楚霜多不少。”

關棠的視線在黎修身上多停留了幾秒，這才回頭笑着謝絕了王導的好意：“替我家藝人感謝王導兒賞識，不過楚霜這個角色就很好。”

這部劇裏的男三男四她不是沒考慮過，只不過這兩個角色經常跟在男主旁邊晃，戲份兒雖多，但并不亮眼，還容易被男主壓了風采，倒不如楚霜，足夠有個性，更能在觀衆心中留下印象。

王導忍不住重新打量了關棠一番，收起了之前心中隐隐的輕慢。

其實之前他一直沒太将關棠當回事兒，一來是關棠本身風評極差，二來來混圈子的二世祖嘛，看在父輩的份兒上給些面子就差不多了，再過了怕是要被人以為他跪舔豪門。

但這會兒他看出來了，這個小關總并不只是傳說中的花架子，她心中自有她的成算，且目光長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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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修過來之後兩位導演又誇了他幾句，說他是老天爺賞飯吃，天生就是吃演員這碗飯的。

黎修笑而不語。

哪有什麽老天爺賞飯吃，上一世他可是摸爬滾打了七年，才有了如今這一身演技。

雙方現場簽約，臨走時王導還說：“放心，小黎進我的組，我一定把人照顧好。”

“這我倒不擔心，他也不是愛惹事的人。”關棠伸手跟兩位導演握了一下，順嘴提了一句：“項目缺贊助合作的話我們衆星倒是幫得上忙。”

王導愣了一下，沒想到收個好演員不說，還意外招來個金/主兒，連忙點頭，笑意更真了幾分：“回頭我一定把話帶給總制片！”

·

原本關棠這趟過來是想順便請導演一起吃個飯的，但人家後面還有人試戲，便只能作罷。

黎修上了車才突然問：“你想投資這部戲？”

“也不算。”關棠無所謂地撇撇嘴，“反正投點兒也不會虧。”

有得賺只是其中一個原因。

還有就是羅朗星家給劇提供廣告贊助，他在劇組裏就會有一定的話語權。在原書中他那麽欺負黎修，都沒人敢阻攔，更沒漏出半點兒消息來，大概就是因為這個。

她還是擔心那貨會又欺負到黎修頭上，将他往黑化的邊緣推。

這些她不能直接跟黎修說，只能邊啓動車子邊扯開話題：“今天幹得不錯，想要什麽獎勵盡管說！”

“能有工作我已經很滿足了。”黎修搖了搖頭。

這一趟出來，任何他料想中的亂七八糟事都沒有發生，只是普通的試戲，簽約，走正常工作流程，關棠也沒有趁機向他提出任何無理要求。

他側過頭去看了眼認真開着車的女人，忍不住蹙眉沉思。

他以為的這個七年前真的是他的七年前嗎？或許是他意外到了一個平行世界，這個世界裏的關棠并不壞，是個很不錯的經紀人？

否則他真的很難将眼前這個關棠和記憶裏的關棠重疊。

關棠發現黎修突然變得比往常還要安靜一些，只是她在開車，沒辦法一直關注他這邊的情況，等紅燈的時候她才有機會往他那邊看去。

冬天天黑得格外早，這會兒不過将将六點鐘，天已經全黑了。車裏昏昏暗暗，關棠看不清男人的表情，只知道他應當是垂着眼的。

“要一起吃晚飯嗎？”她問。

“不了。”黎修抿了下幹澀的嘴唇，幾根修長的手指捏了捏放在腿上的之前關棠買給他的那盒蛋糕，塑料的包裝盒發出“呲啦呲啦”的響聲。他笑了一下，“這個我還沒吃完。”

關棠順着聲音看了一下，發現那盒蛋糕他基本沒吃幾口。

綠燈亮起，她收回視線，松了腳剎，輕聲詢問：“不喜歡吃蛋糕？”

黎修搖了下頭，想了想說：“小的時候我就很愛吃甜食，只是當時條件不允許，只有考試考好了，爺爺才會作為獎勵買塊兒小蛋糕給我吃。”

而上一世的他被關棠塞進了一個練習生選秀節目，雖說只是為了給某位有背景的新人做陪襯背景板，但他在節目播出後意外受觀衆歡迎，最後也成功跻身前幾名組成限定團成功出道。

唱跳偶像跟演員還是不大一樣。

演員大多活在角色裏，觀衆會喜愛演員塑造的角色，審視他們的演技，但對演員本人不會要求太苛刻。

唱跳偶像确實粉絲們一票一票送出道兒的，粉絲們喜歡的就是舞臺上的他們本人，所以會對他們的舞臺有要求，對他們的顏值身材甚至私生活也有要求。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被管控着，不允許吃高熱量食物，甚至飯都是能少吃就少吃，怕會發胖。

有了錢，卻也沒機會吃小蛋糕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跟關棠說那些幹什麽，不過是些舊事。

關棠不知道他想了這麽多，只覺得他以前吃了太多的苦，以後她要再多照顧他幾分。

·

關棠将黎修送到了樓下。

黎修的室友高昕晨剛拿了外賣，這會兒跑到廚房這邊拿碗，一低頭恰好看到樓下黎修從一輛黑色卡宴上下來。

高昕晨皺起了眉。

那是誰的車？

黎修不過是跟他同時期簽約公司的新人，資源比他還差，又怎麽會認識這種人物？

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只見下一秒從車窗伸出一只修長纖細的手，好像遞了什麽東西出來，黎修接過之後便沖着樓道走了。

高昕晨趕緊拿着碗返回了茶幾這邊，黎修進家的時候他正在趴在茶幾上吃外賣。

見黎修回來，高昕晨趕緊把嘴裏那根米線吞了，招呼他：“要不要來吃兩口？”

“不了。”黎修搖了搖頭，晃了晃手裏那盒蛋糕。

“诶你下午去哪兒了？不是說今天沒工作嗎？”高昕晨看了眼黎修手裏的蛋糕盒子，心想大概這個就是剛才車裏那人拿給他的。他不動聲色道，“我拍完廣告回來本想喊你一起吃飯來着，誰知道你根本不在家！”

“去試了個戲，下個月估計要進組了。”這事兒倒沒什麽需要瞞着高昕晨的，反正他進組期間不在家住，室友總會知道。

高昕晨也知道前幾天黎修争取來的角色被攪和沒了這事兒，這會兒聽說他又能進組了，彎了彎眼睛笑起來，像是在替他高興：“李晉朋總算做了件人事兒，還知道找個戲給你。”

黎修也笑了笑，沒多解釋，打了聲招呼便自顧自回房間了。

他打開那盒蛋糕，邊吃邊翻着手機上的第一醫院的官方小程序，查詢體檢預約進程。

爺爺的病拖不得，不論他回到的是不是他原本的七年前，都不能拿爺爺的命做賭注。

按照前世的時間節點，爺爺應該就是在這個月突然暈倒在鄉下家中，所以他剛回來七年前就急着幫爺爺預約體檢。

第一醫院以腫瘤治療出名，體檢設備也最全面，只是體檢要線上預約排隊，目前看來他的號已經排到了半個月後，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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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關棠正在辦公室喝茶，李晉朋敲門進來，手裏拿着一疊體檢卡。

“小關總，您的一張。”李晉朋先遞了一張過去，又遞了兩張過去，“這是您多要的兩個名額。”

關棠卻只收了自己的那張卡，把剩下的兩張又遞回給李晉朋：“等會兒你替我跑一趟黎修那邊，把這兩張卡給他。”

“哦！”李晉朋雖然不明白小關總為什麽多給黎修要了兩個體檢名額，但他覺得小關總看起來對黎修那小子更上心了，看來他以後對黎修的态度也要跟着變一變才行。

他沒直接離開，而是笑嘻嘻地說：“張舒羽今兒就回來了，要不要幫您約明天見面？”

關棠合上面前的一份文件，沖他比了個“ok”的手勢：“就約明天午飯吧，餐廳你順便幫我訂了，不要離公司太遠。”吃完飯她還得回來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