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捉蟲）

第32章 （捉蟲）

事情發生的太快, 黎修被李晉朋“暗算”的時候毫無防備，被推了個趔趄差點兒撞在電梯壁板上，是關棠及時拉了他一把才沒讓情況變得更尴尬。

只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 電梯門就已經合上了繼續上行了。

黎修：“……”

從劇組離開之前他去找服化老師幫忙拆了假發，因為長時間戴假發，自己本身的頭發已經沒法看了, 這一路他都頂着個漁夫帽。

寬大低垂的帽檐直接遮擋住了他半張臉，只露出流暢的下颌線和精巧的下巴。

到了十二層電梯門再次打開，關棠往外走了幾步發現男人沒有跟上, 又回頭将電梯門按住，招呼他：“跟過來吧。”

黎修微微擡起頭, 讓帽檐不至于完全擋住自己的視線。

他看向關棠，清隽的眉眼中暗含霜雪，漠然地審視着她的每一個動作表情。

對上他帶着猜疑不信任的眼神, 關棠只是回以微笑, 毫不遮掩，大大方方任他打量。

之前她就發現黎修似乎對原主有諸多疑慮, 也一直試圖找些什麽方式來打消他的疑慮, 只不過看起來似乎沒起到什麽效果。

除了坦然, 黎修沒有在她臉上看到任何多餘的東西。

他抿了下唇，雙手插在及膝長的棉服口袋裏, 長腿一邁跨出了電梯。

關棠的房間在1206號, 刷卡開門後她側了下/身先讓黎修進去, 她跟在後面，進門後卻沒有将門合住, 而是就那樣大敞着，只覺得這樣應該能讓黎修更安心一些。

“卸妝油和潔面慕斯都在裏邊, 護膚品也都有。”她從攤開的行李箱裏翻出了自己的洗漱包遞給她。

黎修接過那一大包東西，視線卻久久落在那道敞開的房門上，像是在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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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他回過神，唇角不大明顯的向上翹了一下，點了下頭：“嗯。”

關棠又從箱子裏找出幾片面膜放在旁邊的桌子上，随口說：“面膜，你要用的話自己拿。”

黎修在水池前洗臉，關棠站在衛生間門口看着，時不時問他幾句話。

“明天任務重嗎？”

“還好。”黎修手上沾着卸妝油，一邊揉搓着眼妝一邊說，“明天拍男主遇刺的那段，大多是羅朗星的戲份。”

說完他又覺得自己好像說多了，整個劇本體量不小，就算是劇組的演員也不一定會将劇本從頭到尾都看一遍，有的可能只是看跟自己人物相關的部分。

何況是她呢。

就算告訴她拍的是哪段戲，恐怕她也不會知道。

誰知她只是思考片刻便反問：“是男主落水的那部分？”

關棠沉了沉眸子，看來自己來得正是時候，現在正是到了原書中黎修來劇組做羅朗星的替身，卻被羅朗星反複刁難，不得不在大冬天反複跳入水中的那個節點。

黎修指腹揉搓底妝的動作頓了頓，眼睛都略微睜大了些。

這說明關棠在選劇本時不只看了他演的楚霜的部分情節，而是将全部劇本都看了一遍，最終才選了這個本子給他。

通過鏡子盯了關棠一會兒，他收回視線，從洗漱臺上拿了片卸妝棉，開始擦拭糊了一臉的油脂，說話有些含糊：“是那幾場戲，不過落水的是替身。”

說完他彎下/身子，往臉上撩了些水，按了一泵潔面慕斯，不再說話了。

他臉上沾滿泡沫，又被一碰水沖刷幹淨。

有時候多希望那些讓他怨讓他恨讓他變得面目可憎的過往能像這些泡沫一樣，輕易地就被沖刷幹淨。

可像泡沫的是他心中的妄想，比玻璃還易碎。

·

劇組那邊今天沒有夜戲，到了飯點兒也已經收工。

羅朗星的助理幫他把軍大衣披在身上，問了一句：“剛才制片跟我說了明兒戲裏落水的戲就用影視城那個大的環山的湖取景，離這邊不算遠，老師要不要提前過去看看熟悉環境？”

因為才剛歇了戲，攝像組和道具組還在收東西，有幾個演員也還在這邊拆假發。

羅朗星皺着眉頭往四周看了看，笑着說：“去啊，熟悉了環境明天演起來會方便許多，能給大家節省不少時間。”

他說這話的時候刻意放大了聲音，周遭幾個離得近的人都聽見了，免不了有人順勢恭維幾句：“羅老師真是認真負責！”

“是啊，戲也好，年輕演員要都照着羅老師這樣去努力，還怕紅不了？”

“就是就是！”

人家這麽年輕就直接演男主了，說不定這劇上線能爆，那到時候羅朗星的身價就不可同日而語了，就算他只是個小輩兒別人也願意與他交好，都是混同一個圈子的，說不定以後能人家願意拉誰一把呢！

這一聲聲恭維讓羅朗星很是享受，他也笑着謙虛回應：“哪有，這都是身為演員該做的。”

等大家走得差不多了，羅朗星才跟助理一并往樹林外面走。

小助理看着路不太多，弱弱問道：“羅老師，這方向不太對。”

他前後看了看，指着反方向說：“那個湖在林子那邊。”

小助理比羅朗星矮了有半個頭，羅朗星看他的時候居高臨下垂着眼，語氣中帶着煩躁不耐：“去什麽去，明兒跳湖的是替身又不是我，我去有什麽用。”

他腳步加快，邊走邊吩咐：“趕緊給我叫飯，餓死了！”

·

李晉朋也不知道是抽了什麽瘋，死活不願意出酒店，關棠說請吃飯他都不幹，說要留在房間吃外賣。

最後關棠和黎修去酒店附近的一家私房菜館兒吃晚飯，吃完兩人又返回酒店，電梯到了十層臨分開的時候關棠說：“我從京裏來之前去看過你爺爺，老人家狀态不錯，醫生說再觀察調理半個月，差不多就能選日子動手術了，正好再有幾天你這邊殺青，什麽都不耽擱。”

黎修要離開的腳步頓住，回頭看了眼依舊站在電梯裏笑笑地望着自己的年輕女人，她現在的模樣跟他腦中閃過的某些畫面碰撞，即便他的記憶很新，恍如昨日，卻又已經實實在在地隔了一世。

他有些恍惚。

直到電梯門快要合上的時候他唇瓣輕啓：“謝謝。”

聲音很輕，卻足以讓電梯裏的關棠聽清。

她唇角不由彎起，覺得這條自我救贖之路又略微平坦了些。

·

黎修第二天的戲都在上午，天還沒亮他就去了臨時妝造間。

關棠有收到他的通告表，便也沒睡懶覺，提前去買了些早點給他帶了過去。

很多演員在早起化妝的時候會趁機補覺，尤其是妝造複雜更費時間的古裝戲。

不過黎修沒睡，腰背挺直，手執劇本，還在一遍一遍地看那些已經被他背得滾瓜爛熟的臺詞，感受着角色的情緒。

“瘦肉粥。”關棠買的是杯裝的那種粥，插上吸管就能喝，比較不會影響造型師的工作。她插上吸管将紙杯遞過去，輕聲提醒，“有些燙，小心點兒。”

早餐是李晉朋跟她一起去買的，不光買了他們三人的，還特意買了妝造間幾個服化組工作人員的。

李晉朋将剩下的早餐暫時放在一旁，跟那幾個當前還空閑着的工作人員說：“幾位老師可以先吃點兒墊墊肚子。”

不然等黎修這個妝造做完馬上又要開始做其他演員的造型，一上午基本上都不得閑兒，幹這行的餓個肚子都是常有的事。

“要不我先給做頭發？”發型師過來暫時打斷了還在給黎修化眼妝的化妝師，“我做頭發不影響黎老師吃東西，你先去一旁吃點東西，等我這邊弄完了再過來接班兒。”

“也行。”化妝師是個挺年輕的小丫頭，她放下手中的眼影刷，先是沖關棠笑了一下，然後對着鏡子沖黎修說，“感謝黎老師的投喂！”

說完就連蹦帶跳跑去吃天上掉下來的早餐了。

劇組裏除了之前聚餐見過的幾個主創人員，其他人基本不知道關棠的身份，只是昨天她道具組的時候打過照面兒，知道她是黎修的經紀人。

所以服化組的幾人下意識的以為關棠做這些是黎修的授意。

關棠自然也不會多解釋，她不需要別人記她的好兒，巴不得把這些人情都記載黎修頭上，說不定以後在哪個劇組就又碰一塊兒成同事了，在圈裏多些朋友總是好的。

七點鐘左右有其他演員陸陸續續到了妝造間，幾個造型師都忙碌了起來。

八點多鐘天終于徹底亮了，就是陽光還沒從雲層後面露出來。

黎修已經妝造完畢到了置景地，這會兒要先補拍他幾個武戲特寫鏡頭，等特寫補完，跟黎修搭戲的演員也趕到了現場，開始一天的工作。

每次上戲的時候黎修的狀态都能頓時拉滿，迅速進入到角色中去，很容易就能将對手演員也帶入到戲中去，但凡組裏跟他對過戲的演員都喜歡跟他演對手兒，那入戲的簡單程度簡直讓他們覺得自己的演技都得到了升華。

倒是也會有一些小狀況，比如現在，黎修跟女主宋瑤的一段對手兒文戲，在黎修面前，宋瑤作為女主的光芒直接被壓制了，有點兒跟不上戲。

拍了幾次導演還是覺得別扭，便喊了兩位演員一起過來看一下監視器回放。

只看了一眼黎修就知道了根結所在。

“抱歉，我的問題。”黎修指着監視器上過到的一個節點，“等會兒說到這句臺詞的時候我會改一下氣口，之後你跟下一句臺詞就好。”

宋瑤看着監視器忍不住蹙眉。

她比誰都清楚，這根本不是黎修的問題。

是她演技有所欠缺，才會出現演主角卻被配角壓制的情況。

她心中愧疚，返回拍攝場地的時候小聲對黎修說：“不好意思，是我的鍋。”

黎修淡淡看了她一眼，未曾多言什麽。

在他眼裏，現在劇組裏這些在讀的或是剛畢業的學生太過年輕了，現在讓他回想，很難說剛畢業的那段時間他有沒有他們此時這般的演技。

因為NG了太多次，宋瑤越發緊張，這一次練臺詞都說錯了，是個很低級的失誤。

“對不起，對不起導演，再來一次吧。”她氣自己氣得眼睛都紅了，怎麽這麽不争氣，拉着全劇組跟她浪費時間！再看向黎修的時候她更羞愧了，“對不起。”

這條都拍了快十遍了，這麽冷的天，黎修陪着她穿那麽薄的戲服在這裏挨凍，要是今天回去他感冒了那全是她的責任。

“你太緊張了。”黎修聲音很輕，聽上去漠然不帶感情，淡溫潤悅耳，“你先調整一下。”

說完黎修擡頭看向導演那邊，揮了揮手揚聲道：“王導兒，狀态不好，調整一下！”

折騰了個大早結果戲沒拍出來幾條兒，王導心情糟糕得很，但演員狀态不好硬着頭皮拍也只是徒勞，于是他拿起對講機喊累一聲：“歇十分鐘，化妝師來給演員補個妝！”

關棠推了李晉朋一下。

李晉朋立馬會意，拿着棉服往黎修過來的方向迎了過去。

等黎修披着棉衣回來，手中就被關棠塞了一個剛搓熱的暖寶寶：“拿着暖暖。”

“多謝。”

他笑了一下，垂着眼，極其好看。

饒是見慣了帥哥美女的關棠也忍不住眯了眯眼，覺得他身上的光芒有些耀眼。

再回到場地的時候，黎修小聲跟宋瑤說：“說臺詞的語氣可以再急一些沉重一些，畢竟男主遭遇追殺，你必然心急如焚，但你的表情可以适當收着一些，因為女主本身的性格沉穩，太過外放反而顯得咋咋唬唬容易出戲。”

“我懂了！”宋瑤笑了，她反複琢磨了半天都沒想通的問題，被黎修這麽三言兩語就點通了，她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一些，臉上又帶上了些許俏皮，“不愧是你，黎老師！”

黎修搖了搖頭表示不客氣。

這次拍的這條終于過了，之後又保了一條，黎修今天的拍攝任務圓滿結束。

他沒打算回酒店休息，就跟這劇組在這邊吃了盒飯，随後一群人移動到了那個選定的湖邊。

這個湖是影視城挖的人造“天然湖”，面積不小，看上去跟真的自然形成的湖泊很像，中間有一排山峰，還有幾處因地勢而形成的小急流，放兩艘皮筏艇感覺玩兒漂流也不錯，不拍全景的話當河流用也是可以的。

關棠搬了個折疊椅跟王導一起坐在大監視器前邊兒，黎修去找化妝師幫忙拆了假發，再回來這邊的時候後面的戲裏會用到的群演和替身演員已經到了。

副導正在跟演羅朗星替身的演員講一些動作要領，黎修剛好路過他們，零星聽到的那幾句話跟前世他聽過的那些大差不差——

男主是個不會武的軍師，身上帶着要交給将軍的密函，他寧可死也不能讓密函落在敵人手裏，在受傷無奈之下選擇跳進河裏将自己和密函一起埋葬于此，所以他是從容赴死，身體不能有任何掙紮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