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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難幫林與鶴擦了一下眼淚,留下一包拆開的濕巾,就暫時先走出了房間。
他沒有再打擾林與鶴,讓林與鶴能獨自把剩下的音頻聽完。
有些東西丢失得太久,需要時間去慢慢地消化彌補。
直到将近兩個小時之後,陸難一直沒有聽見房間裏的動靜,才走過去輕輕敲了敲門。
他擔心林與鶴的狀況。
不過陸難才敲了一下,屋門就被打開了。林與鶴正站在門口,看起來似乎剛剛準備好了要出來。
青年的狀況看起來有一點狼狽,但不算太嚴重。他的眼眶紅紅的,不過眼淚已經擦幹淨了,像是剛剛把情緒收拾好。
陸難垂眸看他,擡手幫人輕輕撥.弄了一下額前的碎發,露出了對方光潔的額頭,和那濕漉漉的眼睫。
其實林與鶴的額發并不算亂,他走出來之前應該也整理過了,但陸難還是伸出了手。
對林與鶴,他總會一反常态地多出許多小動作。沒有多大意義,可就是想去碰一碰。
陸難低聲問:“聽完了嗎?”
林與鶴小幅度地點了點頭:“嗯。”
他懷裏還抱着那個平板:“媽媽說……”
開口才說了兩個字,林與鶴就又沒能忍住,掉下了眼淚。
他擡手用袖子擦了一下眼睛,想把淚珠擦掉,平靜下來繼續說。但他才擦了一點,就被陸難握住了手腕。
男人不贊同地看着他,輕輕将他的手臂拉開,将林與鶴帶到沙發旁,抽了一張濕巾幫他擦了擦臉。
懷裏的平板也暫時被抽.出去放在了一邊,陸難看着他,問。
“你聽到媽媽想和你說的話了嗎?”
林與鶴吸着鼻子點了點頭。
“所以,不是你的錯。”
陸難伸手幫人将頭發梳了一下,散了散哭出的薄汗。
他像哄孩子一樣問。
“對不對?”
林與鶴抿緊了薄唇,睫毛顫了顫,又有積蓄的眼淚掉下來。
“乖。”
陸難伸手輕輕把人攬進了懷裏。
“想哭就哭出來吧。”
懷裏的男孩肩頭聳動了幾下,低低地長吸了一口氣。
陸難胸口的衣服并沒有被沾濕,他的腰側倒是傳來了一點輕微的觸感。
林與鶴沒有再繼續掉眼淚,只是伸手,輕輕地抱住了他。
陸難的動作頓了頓,好一會兒,他才低頭,吻了吻林與鶴的發梢。
等林與鶴的情緒漸漸平複下來,陸難才把人放開,找了個冰袋過來,用毛巾裹好,給人敷眼睛。
林與鶴緩過勁來,也終于想起來要問。
“哥哥,為什麽你會有這些音頻?”
陸難的指尖動了一下,食指和中指微微有些發.癢。
這是他想吸煙的征兆。
但最後陸難也沒有多做什麽,只是淡淡道:“那時候我找了個人,正好住在你們家附近。”
林與鶴十二歲的時候,二十二歲的陸難已經繼承了父母留下的股份,情況比之前好轉了些,也漸漸有餘力能去關注林與鶴。
從那天林與鶴臉色慘白地出門去找被扔掉的磁帶時,陸難的人就注意到了這件事,開始暗中幫他一起尋找。
只是吳欣把磁帶扔掉之後,又足足訓了林與鶴一個多小時,等林與鶴能出門去找時,垃.圾箱已經被路過的垃.圾車清走了。
這些事已經過去了将近十年,林與鶴依然記得清清楚楚,他愣了一會兒,揉了揉臉,說:“啊……那時候我把附近的垃.圾桶都翻了一遍,也沒能找到那些磁帶。”
後來天色實在太晚了,林父出來找林與鶴,先把他帶了回去,說明天再去垃.圾站問一問,現在垃.圾站已經下班了。
小林與鶴就只能把希望寄到了明天,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睜着眼睛一直等到了清晨——十幾歲的小孩子原本熬不了夜,沒多久就會在不知不覺間睡過去。
可那天晚上,林與鶴一閉眼就會做噩夢,最後他硬生生熬到了天亮。
六點的時候,晨光熹微,林與鶴就想起床去找爸爸,問他垃.圾站有沒有上班。但林父和繼母睡在一起,林與鶴不能進他們的房間,就只能在外面等着,看着鐘表一秒一秒走過,每一秒都漫長得讓人絕望。
每一秒都意味着磁帶有可能在此刻被毀掉。
林與鶴一直等到了八點半,才終于看見林父從卧室裏走出來。
他走過去急着想問可不可以去,卻見繼母也一同走了出來。
吳欣和往常一樣對他視而不見,像嫌棄什麽髒東西一樣,離着很遠就繞開林與鶴走過去了。
但她一出來,就意味着林與鶴不能再和林父提磁帶的事,林父也輕聲提醒了一下林與鶴,等繼母離開後再說。
等兩人終于能出門時,已經将近十點了。
那天是周日,林與鶴不用上學,才有時間出門去找,但這點運氣并沒有發揮多少作用,林與鶴最終沒有找到那些磁帶,被林父哄着帶回了家。
林父要趕在繼母回來之前到家。
那些陳年舊事過去太久了,林與鶴已經沒有多少情緒,只一心惦念着磁帶。
“我當時一直沒能找到,”他問,“所以,是在哪兒發現的?”
陸難說:“在垃.圾處理總站。”
在那堆即将被投入已經啓動的焚燒爐的垃.圾山裏。
他沒有多說尋找的過程,只道:“當時找到了那些磁帶,我就讓人準備去還給你。”
“但你一直沒有回家。”
“唔。”林與鶴說,“我去寄宿學校了。”
因為磁帶的事,林與鶴最終被勒令轉學去了寄宿學校,一個月才能回家一次。
陸難說:“那些東西最後給了林峰。”
可林與鶴并沒有再看到那些磁帶。
他隐約已經有了一些預感。果然,陸難道:“但沒幾天,就被吳欣發現了。”
吳欣發現磁帶重新回來之後非常生氣,覺得林峰還在惦記前妻,氣得和林峰大吵了一架。她直接把磁帶摔在了地上,一腳一腳地踩碎了。
最後吳欣還逼着林峰,讓他自己把磁帶統統從窗戶扔了下去。
這些事情林與鶴并不知情,他一直都在新學校裏。
“那些磁帶扔下來之前已經被扯出來,帶子都攪在了一起,很有很多被剪碎了,”陸難說,“所以當時就沒能再去還給你。”
陸難的人只能把散落一地的磁帶和細碎的黑條帶收回來,替林與鶴收好,把被損毀的磁帶慢慢修複。
修複的進展并不理想,每盒磁帶裏面的帶子并沒有特殊标記,不好重新拼接。即使拼好了,也需要修複後才能重新放出聲音。
直到最近幾年發展出了影音轉存新技術,這些修複工作才漸漸有了新的進展,而直到現在,那些磁帶也還沒有被整理完全。
“現在總計轉錄出了十五個音頻,剩下的五個還在繼續。”陸難說。
當初媽媽一共為林與鶴錄了二十個生日祝福,能讓林與鶴聽到三十一歲,成家立業的時候。
林與鶴看看平板,又看了看陸難。
一時接受的信息量太大,他聽着只覺不可思議。
把被剪碎的磁帶修好——這怎麽可能做得到?
但轉念再想,如果是陸難,林與鶴确實會相信對方可以做到。
因為陸難為林與鶴做得太多了——他做到了整整100,所以就顯得能被看得到的那個“1”平平無奇、毫不費力。
林與鶴愣了很久,才終于回神開口。
“哥哥,你一直在看着我嗎?”
男人那雙黑沉沉的眼眸注視着他,低低應了一聲。
“嗯。”
林與鶴心緒難平,想說什麽又不知從何說起。
然後他就聽見陸難說。
“私自跟蹤你,是我的錯。”
林與鶴怔了怔,有些啞然。
面前的男人擡手過來,幫他把冰袋裹緊了一些,重新敷在了眼睛上。
“先休息一下吧。”
這個時候,陸難不想讓人着急想太多:“乖。”
他把林與鶴送回了床上,讓人能躺着休息一下眼睛。
陸難在床邊陪着人,但沒過多久,他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陸難直接把電話挂斷了,回頭卻見林與鶴自己拿下了冰袋,眨了眨眼睛,對他道。
“哥哥先去忙吧,我沒事。”
陸難起身查看了一下林與鶴的眼睛。
腫得不算太厲害,再敷一會兒應當沒事了。
他沒再堅持,俯身親了親林與鶴的額頭:“那你多休息一會兒。”
林與鶴點頭:“嗯。”
擔心林與鶴的情緒不好,陸難去處理工作時,也時不時會出來幾次,看一眼林與鶴的情況。
林與鶴的狀态還好,休息完吃過晚飯,他還和朋友們聊了會兒天。
陸難路過時,聽見林與鶴似乎在和陸英舜聊。
也不知道這兩人是怎麽這麽熟悉的。
不過見林與鶴的心情似乎還不錯,陸難就沒有去多加幹涉。
一直等到晚上休息時,陸難才結束工作,從書房回到了卧室。
林與鶴已經在卧室了,陸難一走進來,就看見男孩手裏拿着一支用草編成的花,看樣子是他剛剛才編好的。
花的花枝是用之前剩下的馬蓮草編的,花.苞則用了另一種紅色的草,除了顏色.逼真,花的形狀也很漂亮。
那支花正被林與鶴小心地握在手中,看起來很寶貝的樣子。陸難走過去,問。
“這也是要送給媽媽.的嗎?”
林與鶴擡頭看了過來。
卧室的燈光撒落下來,将男孩溫潤的臉龐照得如玉般細膩剔透。
陸難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對方清瘦微尖的下颌。
他問:“打算什麽時候送過去?”
林與鶴抿了抿唇,把手中的花舉起來,舉到了陸難面前。
“這是玫瑰。”
他說。
“給你的。”
男孩子送你草就是想讓你草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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