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太子大婚

“将軍,你怎麽能答應她?”雪晴走遠後,珍娘從後堂裏走了出來,焦急地問道“退一萬步講,就算你肯,艾将軍又怎會跟你走?”

“我豈會不知?”東方闌仿若料到珍娘會如此發問,沉聲答道“這不過權宜之計罷了。沒有意外的話,耶律顏就快到了,你準備一下吧。”

珍娘看東方闌面色不好,不敢再多言,只得低頭走出琴房。她怎能明白東方闌心裏起了什麽樣的波瀾…雪晴愛他至深,願意放棄尊貴的身份,甚至生命幫助他逃離。可是,自己不但無法給她安定的生活,甚至連答應她帶走父母的事也做不到…如果有一天,她覺得後悔了怎麽辦…自己只是一個囚徒,一個逃犯,一個連自己的國家都不能回,只能寄人籬下的人,這樣的自己真的有能力讓她幸福嗎…遠離了家園,遠離了親人,遠離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從此,世界裏只剩下奔波,逃亡,驚惶…她還會像現在這樣喜歡自己,把自己當成神一樣看待嗎…她會失望的吧…

說是為了雪晴的将來也好,說是自己的私心也罷。東方闌下定了一個決心,絕不帶她離開…縱使有一天将承受思念帶來的蝕骨疼痛,也總會在彼此心裏留下對方最美好的時光…對于自己這樣背負家國仇恨的人來說,能擁有一些美好的回憶已是奢求,更遑論擁有幸福了…也許,晴兒會因此而恨自己,可那又有什麽關系…有親人的陪伴,有父母的關愛,有太子的呵護,相信她很快就會忘了自己吧…

只是想到她會忘了自己,東方闌便覺得整顆心被揪的發疼,全身的力氣都在流失…不得不将後背抵在琴房的門扉上,臉上卻扯出一絲自嘲的苦笑…東方闌啊,東方闌,想你平素冷性冷情,戰場上流血都不眨一下眼睛,卻也會因一人而心痛萬分…

此時雪晴還沉浸在逃亡計劃中,事關重大,她一時心緒難平。在路上匆匆走着,幾乎連頭也沒擡。忽然一雙褐色的皮靴出現在眼前,想停下已經來不及了。可來人似乎連閃開的意思都沒有,雪晴腳下一滑,驚叫出聲,慌亂間忙伸手扯住對方的衣袖才勉強沒有摔倒…

“對不起…沒撞到你吧…”雪晴有些不好意思,忙松了手,擡頭問道。

只見一個長着桃花眼的美貌男子正笑望着她。細看起來,更覺奇怪,不禁面貌不似邵國人,連穿着也根本不是宮裏人的打扮。那一身雪白銀狐皮襖,整個邵國也找不出一件來。

“你是?”雪晴猶疑地問道。

“在下耶律顏,宇文國太子。前來恭賀邵國太子大婚的。不過…”耶律顏話鋒一轉,沖雪晴輕佻地眨了眨眼,“更是為了尋訪佳偶而來,若能得個像姑娘這般…”說完,便伸手想上前托她的下巴。

還未挨近,只覺一道掌風迎面而至。

“哪兒來的登徒子,敢戲耍本小姐!”雪晴不禁怒斥。

耶律顏未曾防備,勉強躲過,心下暗驚,原來這女人竟會功夫。剛回過神,又一道掌風劈來,耶律顏不敢再掉以輕心,忙調整身形,擺出了禦防的資勢。

雪晴看他應戰,也不再客氣,使出全身力氣和平生所學向面前男人招呼過來。

起初,耶律顏還真的全神貫注才能勉強應付。可不多時,便發現了她的招式看似淩厲,實則破綻百出。本也無心傷她,便穩下心來,引逗着她一再出招,自己則表現的狼狽躲閃,滑稽之極。

忽然,身後傳來一聲“晴兒小姐,住手!”

雪晴這才趁勢收了手,向後望去,只見珍娘站在不遠處。

“珍娘?你怎麽來了?”

“剛才有個公公到樂坊向我通報,說宇文國太子前來恭賀太子大婚,剛剛面見了皇上。因喜好音律,特請宮人帶他到樂府一游,讓我快些前來迎接…不想正看見…”話鋒一轉,忙對着雪晴背後的男子施了一禮,“想必您就是耶律太子吧,請恕珍娘有失遠迎。”

說完,伸手引向雪晴,“這位就是我們邵國的太子妃。一場誤會,還請太子殿下不要介懷。”

此時,耶律顏倒是露出一副溫和的笑容,搖搖頭說道“哦~原來是貴國的太子妃,倒是我唐突了。”說完,向着雪晴彎腰施禮,“還請姑娘恕罪。”看上去,真有一番君子的氣度。

雪晴見他如此,也不好再發怒,微微搖了搖頭,表示原諒。

珍娘見事情已經解決,忙對宇文太子做了個請的手勢,“太子殿下請随我來。”

聞言,耶律顏點點頭,走上前去。經過身旁時,雪晴分明看到他沖自己狡黠地眨了眨眼,唇邊還露出一抹暧昧不明的笑意。

雪晴不悅,向着他的背影,做了一個踢打的姿勢,才氣呼呼地轉身離去。

幸而樂坊是皇宮中最偏僻的所在,這一番意外并倒并未引起注意。

不多久,樂坊裏便傳出清麗悅人的絲竹琴音。

約莫一個時辰,耶律顏重新出現在樂坊門口。先前的小公公仍舊引着他回到邵國皇帝為外國使節安排的下榻之處。

所有人各懷心思,終于促成了這場盛大的婚禮。除夕當天,京城真可謂歡聲雷動,迎親的車隊浩浩蕩蕩,只是負責運送彩禮的車馬都足足排開了三條街道。街道兩旁的樹上挂滿了五彩絲縧,愣是把一個寒冬裝點出春天的氣息。太子騎馬走在迎親隊伍的最前端,頭戴紫金冠,冠頂一顆碩大的南海珍珠閃耀五彩光澤,身穿大紅色太子吉服,胸前背後金銀絲線織成蟠龍在天的圖案。英姿勃發,氣勢非凡。所到之處鞭炮煙火震天響,更有沿途的百姓跪地高呼太子千歲千歲千千歲。

雪晴從三更天起,就被艾府的一衆婆子丫鬟簇擁着沐浴熏香更衣上妝,艾夫人更是在旁不停念叨着加入太子府後的各項規矩禮儀…把雪晴聽得頭也大了卻沒記住多少。清晨,一切準備妥當,雪晴在喜婆的攙扶下,跪拜父母親人,直忙到晌午。剛剛坐下休息,忽然,門口有公公來報,太子的迎親隊伍已行至門前,速請接駕。

艾府衆人聞言,又忙活起來,艾老爺和夫人帶着一衆有官銜的親朋在門口跪地接駕,丫鬟下人更是跪滿了整府。

雪晴則在喜婆的陪伴下待在閨閣之中,靜待太子的到來。喜婆一邊在旁邊賠笑說着恭喜恭喜,一邊将繡着龍鳳呈祥的大紅喜帕蒙在她的頭上。雪晴只是恍恍惚惚,任人擺布,哪有半分歡喜可言,仿佛這一場盛大的婚禮和自己一點關系都沒有。

終于房門大開,雪晴握住那人遞過來的紅色絲帶一頭,任由他牽着自己,在衆人的賀喜和歡慶聲中,一步步走上大紅色的花轎,轎子離地的那一刻,不知為什麽,雪晴感覺有淚水悄悄滑落…母親說過新娘子流淚是不吉利的…也許他們兩個人之間終究是一場悲劇。

接下來的事,一切都那麽順理成章。雪晴自己也不清楚在別人的引領下,跪了多少次,磕了多少頭…終于,在快累散了架的時候,被送進太子的寝房…雪晴兀自揭了蓋頭,雖然艾夫人千叮咛萬囑咐要等新郎接蓋頭,往後的生活才會和和美美…當然,這對雪晴來講沒有任何意義。她環視着新房的擺設,無一不彰顯着喜慶,龍鳳紅燭,白玉的對杯,碧綠的翡翠如意,床上的花生桂圓棗,大紅色的床幔床單被褥,甚至窗子上的大紅喜字…看來,太子對迎娶自己的事是上了心的,他一定一心以為我是來做他的太子妃的…這似乎對他并不公平…雪晴想到平日裏他對自己的種種好,心底不由泛起一絲難過…若是他知道自己終将離他而去,今日裏所做的這一切都會成空,不知他将是怎樣的心情…頭上的發飾太過沉重,壓得雪晴不願再去多想,在桌前坐定,伸手拔去簪子、金鳳步搖、玳瑁發夾、耳環等繁雜的頭飾,用力甩了甩頭,拿起桌上的牛角梳理了理散亂的發,正待起身,忽見銅鏡中映了一個欣長的身影…雪晴吓了一跳,忙回身去看…

還未站穩,就被一雙溫暖的手臂環住…他身上散發出淡淡的酒氣,顯然飲了不少…雪晴只覺一只手撫上了她的發,輕輕順了順,耳邊傳來一陣低笑,夾雜着含糊不清地話語“對不起…要你戴這麽重的東西…頭疼嗎?”

雪晴有些晃神…他怎麽不責怪自己不等他來就揭了喜帕呢…還未回神,環着自己的手臂已經松開。只見眼前的人身材高挑,紅色的錦袍在燭光的映照下散發淡淡的光澤,更襯得他飄逸俊秀。此刻,許是多飲了酒的關系,白皙的面頰浮上一絲紅暈,眉梢唇角俱含笑意,眼神溫柔似水…牽起她的手來到喜桌前,落了座,一把攬住她的腰,讓她坐在自己腿上。伸手取過白玉杯斟滿,遞了上前,柔聲說道“晴兒…與我飲個交杯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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