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貓貓掉馬了
貓貓掉馬了
楚然從來沒有來過這種地方,從走進酒吧的一刻,他就明顯感受到了格格不入。
他就仿佛是一只不小心和媽媽走散的羔羊,卻闖入了狼群的領地範圍。
周圍到處都是虎視眈眈的眼睛,他們仿佛盯上了一塊鮮美多汁的獵物,随時都有可能做出撲食的舉動。
楚然輕輕掐了一下自己手心裏的嫩肉,靈力開始在體內運轉,随時保持着一種高度警惕的狀态。
他能感受到有幾道目光中帶着明顯的惡意,貪婪,色|情、欲|望,種種情緒落在楚然的身上時都會被無限地放大。
楚然努力讓自己無視這些目光,他壓了壓帽檐,目光在酒吧內尋找他的目标對象。
宋栖元就趴在吧臺上,哪怕只有一個背影楚然也能清晰地确認他的身份。
他沒有耽誤時間,迅速地朝宋栖元走去。
“喲,小美人我們又見面了。”一個人伸手攔住了楚然的去路,露骨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
哪怕只有一面之緣,但楚然對這位制造過不少腌臜事的李杓印象深刻。
楚然不敢肯定這人出現在這裏,到底是真的巧合,還是別有所圖。
餘光掃過李杓逐漸靠近的手,若是對方真的敢落在他的身上,楚然不介意讓他感受一下缺胳膊少腿的滋味。
若不是他現在急于接人離開,并不是很想惹出其他的事,早在李杓的眼神落在他身上的時候楚然就已經動手。
“麻煩讓一下。”
楚然冷臉時也是個不好惹的精致小美人,和傅琛在一起的時間長了,氣質跟着變得越來越像,尤其是不笑的時候頗有幾分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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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眸子微微上挑和李杓對視,絲毫沒有半點懼意。
李杓的心瞬間緊了一下,但他很快放松下來,笑了笑側身讓開了楚然的路。
盡管如此,他的眼神始終黏在楚然身上,就仿佛一條冰冷的毒蛇緊緊地貼着楚然的後背。
哪怕只是被看着,楚然也始終覺得自己身上好像粘上了某種惡心的粘液,整個人散發着令人作嘔的味道。
被帽檐遮擋的臉上滿是厭惡,楚然就連僞裝的和善也不願意做出來。
他總覺得李杓不應該會這麽輕易放過他,如此順利地就讓他離開,反倒是更像有其他的後手在等着。
楚然心裏的警惕攀上了最高峰,他快步走到了宋栖元的身邊,快速搖晃面前的人。
“宋栖元!”他小聲地喊道,聲音急切。
然而趴在吧臺上的宋栖元已經完全睡死了,無論楚然怎麽搖晃都沒有任何的反應,反而是因為睡姿發生變化之後鼻腔裏冒出了輕微的鼾聲。
楚然的心跳不斷地加速,他能感受到胸腔中的震動,拉着宋栖元的手情不自禁地發抖,但楚然卻只能按捺住自己的慌亂。
宋栖元睡得太死,這絕對不是正常現象。
楚然雖然沒有來過這種地方,但不代表他沒聽說過酒吧裏會發生的亂七八糟的事情。
“需要幫忙嗎?”似乎是察覺到了楚然的吃力,酒保放下了手上的工作,主動走到了他的身邊,“我幫你另外一邊吧。”
楚然聽出這就是剛才用宋栖元的手機給他打電話的那個人,而在對上對方眼睛的那一瞬間,他立馬收回了正準備道謝的話。
哪怕這人隐瞞得很好,可楚然還是感受到了危險。
這是屬于幼獸的本能,他說不清始終什麽感覺,可是這個酒保一定不是他表現出來的這麽好心。
“不用了,謝謝。”
楚然直接拒絕了酒保的提議,将靈力聚集在了自己的手上,輕輕一提就把宋栖元扛了起來。
酒保眼中閃過驚訝,卻很快調整好了自己的表情。
盡管楚然拒絕了他的幫助,但他依然主動湊了上去。
楚然很想躲開,可他身上還扛着一個人,就算有靈力的幫助,可他的動作比平時遲鈍了很多。
酒保扶住了宋栖元另外的半邊身體,和楚然一起往酒吧大門的方向移動。
終點越來越近,但楚然卻沒有絲毫的放松。
他時刻關注着酒保手上的動作,以及不遠處虎視眈眈盯着他的李杓。
不安的情緒在不停放大,而就在楚然即将離開酒吧的那一刻,酒吧的燈光瞬間熄滅。
絢麗花哨的燈光變成了一片黑暗,門口的街道上也是同樣的暗色,就仿佛有一股莫名的黑色霧團将酒吧整個吞下。
屋內瞬間傳來了此起彼伏的驚呼聲,玻璃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每一道都在刺激着楚然脆弱的神經。
靈力可以幫楚然闖出包圍,卻沒辦法讓他從黑暗中逃離。
玉墜散發出來的光芒被冬日裏厚重的衣服遮擋,楚然能夠感受到胸前的滾燙,可卻無法做出回應。
楚然的腿不受控制地軟了一下,沒有了靈力的幫助,宋栖元沉重的身軀瞬間壓在了他的身上。
楚然試圖把他挪開,可是手卻軟得根本用不上力,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被宋栖元壓垮倒在地上。
黑暗化身為了一片沉寂的深海,所有的嘈雜聲逐漸離楚然越來越遠。
看不見光亮的世界中,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仿佛有無數之手正在借着暗色朝他靠近。
“你果然怕黑啊。”
楚然聽見了李杓的聲音,他明明感覺到這個人就在他的面前,卻連伸手的力氣都沒有。
一股刺鼻的氣味傳到了楚然的鼻腔中,他想要掙紮,就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對整個身體的控制權。
“抱歉。”楚然也聽見了酒保這樣對他說道,一個杯子模樣的東西碰到了他的嘴唇。
哪怕整個大腦渾渾噩噩,可楚然依然知道這絕對不是好東西。
可是現在的他就連最簡單的調動靈力都做不到,更不用提掙脫開控制住他身體的手了。
楚然無能為力,只能看着那杯莫名其妙的液體進入了他的身體中。
胸前的玉石不斷地散發出悠悠的藍光,儲存在其中的靈力快速運轉,試圖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保護倒在地上的主人。
世界徹底陷入了寧靜之中。
就在意識消失之前,楚然感覺自己似乎看見了滿身藍光的李杓倒在他面前的地板上。
随之而來的,是胸口處明顯的碎裂聲,以及似乎在遙遠的地方,有人在呼喚他的名字。
“然然!”
熱,這是楚然唯一的感覺。
不是從前那種燃燒經脈的感覺,而是一種浮在表面的,每一寸皮膚都仿佛被灼燒的難受。
他仿佛穿着羽絨服走在了夏天的陽光下,恨不得把自己剝的只剩下最後一片布料,然而一股另外的力量卻在不斷地把他往更為炎熱的地方推。
每個細胞都在叫嚣着炎熱,仿佛下一秒皮膚就會冒出猩紅的火苗。
冰涼的觸感落在他的手心,輕微地緩解了一點熱度,可随之而來的卻是其他沒有被安撫到的地方傳來洶湧的燥熱。
那股冰涼的感覺從手心一路往上,卻在手臂堪堪停下。
身體還有無數沒有得到降溫的地方,楚然不舒服地扭了扭身體,卻有一雙手幫他把身上淩亂的衣服重新整理好。
耳邊反複響起了很多混雜的聲音,有截然陌生的,也有過分熟悉的。
“言言!”
楚然好像聽見了爸爸在叫他的名字,也聽見了傅琛一直在他的耳畔反複低語。
“會沒事的。”
眼前的黑暗逐漸變成了光怪陸離的幻境,楚然感覺自己好像落入了一個沒有終點的漩渦之中,一團團色彩濃重的色塊中摻雜着一個小男孩無憂無慮的童年。
他看到了一個躺在嬰兒床上不會說話的孩子,笑着去抓爸爸手裏會發出清脆響聲的玩具。
旁邊才剛剛比嬰兒床高了一點的小少年試圖搶走爸爸手裏的玩具,卻惹得小嬰兒哇哇大哭。
闖了禍的少年頓時變了臉色,匆忙地把玩具塞回了弟弟手裏,用笨拙生疏但是小心翼翼的手法揉了揉嬰兒的肚子。
畫面一轉,嬰兒已經變成了半大的奶團子,坐在兒童專用的小車上,前面的少年拉着他在草坪上奔跑。
旁邊是兩名彎着腰的成年男子,正在靈珠記錄下玩鬧的兄弟倆。
屬于孩童的清脆笑聲響徹了整個花園。
下一秒,奶團子從車上滾落,一頭栽進草叢裏,打了個滾變成路都走不穩的小貓,被匆忙趕來的家長們抱進懷裏。
轉眼間,奶團子長成了小男孩,成天圍在家裏人的身後,一張小嘴把他們哄得笑聲連連,成功地騙來了屬于自己的糖果。
小男孩藏起糖果,在第二天出門時,再悄悄遞給隔壁家比他高了半個頭的小哥哥。
畫面重新變回了毫無意義的顏色,而混亂終點似乎是一片漆黑。
當視線重新清晰的時候,楚然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夢裏那個被關押的小黑屋。
只不過這一次,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清晰起來。
他看見了房間裏其他被關押的孩子,每個人臉上都是惶恐的表情,他們彼此素不相識,就在這個時候緊緊抱着彼此,從對方身上汲取一點點岌岌可危的溫度。
楚然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那是年幼的林頤鳴。
明明還是一張無比稚嫩的臉,可楚然卻在他的臉上看出了和長大之後的林頤鳴一樣令人厭惡的表情。
即使自己自己慌亂無比,可林頤鳴的眼神卻死死鎖定另外一個角度裏相擁的兩個孩子。
小時候的林頤鳴比長大後的他更不會收斂自己的情緒,眼睛裏毫不掩飾地冒着嫉妒。
楚然能認出被林頤鳴盯着的其中一個孩子是他自己,而另一個人把臉一直埋在他的身上,看不真切。
楚然努力靠了過去,原本趴在小言言身上的孩子卻好像發現了他的存在,淺茶色的眸子直直朝楚然望去。
上一次在夢裏,楚然也看見了這雙眼睛。
這一次,夢中一直模糊的男孩的臉此時卻無比的清晰和熟悉,就算楚然第一次見到幼年的對方,但卻不妨礙他順利地叫出這人的名字。
“傅老師?”楚然喃喃道。
幾乎是同一時間,他發現自己的嗓子沒有辦法發出任何的聲音。
此時的楚然就仿佛是一個游離在時間之外的魂魄,他試圖靠近故事的主人公,卻被無形的結界攔住了去路。
楚然的手搭在結界上,看着努力抱在一起了兩個小男孩,他無聲地說道:“原來是這樣……”
小黑屋的門被人猛地踹開,一名臉上帶着傷疤的男子闖了進來,目标明确地沖向了小傅琛。
視線沒有任何的遮擋,楚然能夠清晰地看見男子手上握着的短刀。
小傅琛自始至終捂住了言言的眼睛,不讓他看見那道越來越近的,冰冷的刀片。
潔白的光亮充斥房間的那一刻,楚然知道那是他的靈力在高壓之下失控。
刺眼的光線讓其他人不得不閉上眼睛,可楚然的視線卻沒有受到任何的阻礙。
他看見自己表情痛苦地倒在傅琛的懷裏,身體逐漸縮小,最後變成了一只巴掌大的幼貓。
傅琛雖然抱着他,可卻逐漸失去了力度。
纖細的手腕落在了地板上,另一只手堪堪勉強摟住懷裏不算顫抖的幼貓。
小楚然突然爆發的靈力無差別地攻擊了每個人,房間裏的所有人都暈了過去,就連屋外的人也未能幸免于難。
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片寧靜之中,只有倒在地上的人發出的輕微鼾聲。
屋外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楚然聞聲擡起頭,正好看見了逆着光站在小黑屋前面的男人。
熟悉的身形讓楚然的心髒猛得一震,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捂住自己的眼睛,不願去看那個一步步走進房間的人。
刀具落地的聲音傳來,男子一腳踹走了落在自己腳邊的小刀。
他走到了傅琛的面前,彎下腰輕輕地抱起了呼吸微弱的小貓崽。
他的手帶着顯而易見的顫抖,而當把小貓在抱進懷裏時,卻又穩得仿佛是另外一個人。
楚然緊緊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看着男子抱着幼貓逐漸消失在視線中,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
從小到大,一直被他當做親生父親的養父,不但是當初綁架案的幫兇之一,而且還是害得他和親人分開十多年的罪魁禍首。
聽着床上的人傳來不安的夢呓,林羽君眼中滿是心疼。
他輕輕擦去楚然額角浸出的汗珠,又重新整理了一下被子。
只要看着躺在床上的孩子,林羽君的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傅琛推開門走進房間,低聲叫道:“老師。”
林羽君強打起精神朝他笑着點了點頭,表情中卻帶着不可忽略的疲憊。
這幾天幾乎一直都是他在照顧楚然,就算貓妖的身體比一般人類更強,可是在這樣不眠不休之下,他也會吃不消。
“您先去休息吧,我在這裏照顧言言。”
林羽君看着傅琛,卻沒有要起身的動作。
他盯着傅琛的眼睛,試圖從中看出隐匿其中最深處的情緒。
林羽君擁有一雙和楚然一樣烏黑的眸子,不同于楚然的幹淨純粹,林羽君眼睛裏更多的是歷經風霜之後的平靜。
他的眼睛天生帶着一種吸引力,讓人忍不住說出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
林羽君的聲音不像平時那般溫柔,仿佛此時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全然陌生的人:“你會照顧好他的,對嗎?”
傅琛彎了一下嘴角,眼神逐漸落在楚然的身上,他認真回答道:“我會的。”
林羽君并沒有移開視線,目光中滿是沉寂。
傅琛并不會畏懼他的打量,大大方方地被林羽君試探。
他很清楚,林羽君這句話不單單在問他此時能不能照顧好床上的人,而且還在問他能不能保護好楚然的一生。
“我一定會的。”傅琛再次重複,語氣加強。
“那就麻煩你了。”林羽君笑了一下,慢慢地起身朝房間外走去。
傅琛跟在他的身邊,在林羽君即将走到門邊時,他遲疑着開口道:“老師。”
林羽君回過頭,抿着唇微微一笑,目光中滿是溫柔,“怎麽了?”
傅琛沒有再猶豫,他直接問道:“言言他,是貓嗎?”
林羽君臉上閃過瞬間的驚訝,但卻很快調整回來。
他整理一下身上的外套,淺笑着望着傅琛問道:“你怎麽知道的?”
提到這個,傅琛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眼中滿是寵溺和縱容。
某只小家夥可能到現在都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的事情,每次都在設計“天衣無縫”的計劃。
看到他的這幅表情,林羽君哪裏還不懂。
他家孩子待人真誠,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把自己的小秘密暴露給別人了。
也幸好這個人是傅琛,否則言言還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頭。
不過就算真的出了問題,他們也會想盡一切辦法保護好楚然的。
林羽君看向傅琛,冷下來的聲音比平時嚴肅很多,“還有其他人知道嗎?”
傅琛搖了搖頭,“我想言言應該不想這件事情被別人知道。”
如果不是他天生擁有讀心術,傅琛也很難會把楚然和一只小貓聯系起來,但顯然世界上還有很多和他的認知發生沖突的事情,傅琛只能從自己的角度出發,認為這些特殊的人并不願意被世人發現。
林羽君微微點了點頭,看向傅琛的眼神中滿是欣慰。
言言和小琛,一個是他自己的孩子,一個是他一手交代教導出來的孩子,若是他們最後真的能夠走到一起,在林羽君看來倒不失為一件美事。
“這是個秘密。”
林羽君做了一個保密的動作,得到傅琛的承諾之後關上了房門。
小房間裏只剩下了傅琛,和躺在床上的楚然。
仍然在昏迷中的青年看起來很不安寧,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
傅琛走回床邊,伸出手指撫上楚然的眉心,輕輕壓平上面的隆起。
他不知道楚然的夢裏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看着楚然表情的痛苦,傅琛只恨自己沒有辦法進入楚然的夢境中幫他分擔。
他坐在楚然的身邊,眼睛一刻也沒有從他的身上移開。
那天趕到酒吧時,他看見楚然躺在地上縮成小小的一團,臉上帶着不正常的潮紅。
倒在楚然前方的李杓表情猙獰,整個人仿佛被定格了一樣,只能保持着同一個姿勢,只有眼睛能動。
傅琛已經想不起來那一刻他到底是怎樣的心情,把人送去醫院,檢查,輸液,回家,一系列的動作完成,他才恍恍惚惚地回過神來。
宋栖元醉倒在酒吧不省人事,酒保又這麽巧地聯系上了楚然,而李杓正好在同一個酒吧裏。
整件事情巧合到了一個離譜的程度。
傅琛不相信李杓有這麽大的膽子敢直接對楚然下手,唯一的可能就是在他身後還有另外支持的力量。
而這個人沒有別的可能性。
把楚然交給他的家裏人之後,傅琛直接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那頭的人并不意外傅琛會主動聯系自己,接到電話後,她夾着聲音說道:“小琛怎麽突然想着聯系媽媽了。”
女人明知故問,聲音中充滿了勢在必得。
傅琛沒有心思和她繞圈子,直接了當地說道:“是你做的。”
“什麽事啊?”女人的聲音又尖又細,因為嘴裏叼着女士煙,她說話有些吐詞不清。
傅琛沒有回答,他可不相信這個女人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哪怕是只能聽見電話裏的聲音,但傅琛卻能立馬判斷出紀煜娴此時所在的位置。
他眼底一片寒冰,仿佛是一片千年不化的雪山,就連呼吸中都帶着碎冰。
從小到大,他被帶去了很多次的地方——賭場。
紀煜娴絲毫不介意在傅琛面前暴露位置,她嬌笑一聲,故意發出恍然大悟的聲音:“你說是那個小帥哥的事情嗎?”
刺耳的笑聲不斷地從手機裏傳來,傅琛的表情卻沒有變化。
“小琛,媽媽很高興你終于有喜歡的人了。”
說到這話時,紀煜娴的聲音已經逐漸失去了控制,絲毫沒有剛開始時溫柔母親的模樣。
哪怕看不見對面的情況,傅琛腦海中也能夠浮現出那個女人扭曲的表情。
這樣的場景他從小到大見過太多次了,每當她達成自己的目的時,傅琛都能看見紀煜娴失控的模樣。
“作為男子漢,你肯定要保護好自己的心上人,對吧小琛?”
女人根本不掩飾自己的欲望,笑聲一片猖狂。“小琛幫幫媽媽好不好?只要你幫我,我保證他以後都會好好的。”
傅琛并不意外自己會聽到紀煜娴的這些話,他也發現自己不再會因為紀煜娴而有任何情緒波動了。
上次紀煜娴自作主張放出楚然所謂黑料,傅琛就已經讓她的日子很不好過了。
沒有了資金來源,紀煜娴卻還能繼續成天泡在賭場,這背後可以挖掘的東西自然不少。
“你最近輸了不少錢吧?”傅琛用平靜的聲音戳破了紀煜娴心中最大的恐懼,“你覺得這麽大的資金漏洞,父親真的不知道嗎?”
紀煜娴的笑聲戛然而止,仿佛是一只被捏住了脖子的鴨子,充滿了滑稽和可笑。
傅琛并不準備和紀煜娴多說,只不過單純的通知了她這個結果。
他淡定地挂掉了電話,熟練地把這個號碼拉進黑名單裏。
被迫承受了這麽多年,這一次他再不想給紀煜娴任何的機會。
楚然的低語讓傅琛從回憶中抽出身,他看着床上的人,拿起放在旁邊的毛巾輕輕擦拭楚然額頭上滾落的汗珠。
烏黑清亮的眸子瞬間睜開,近距離地對上了傅琛的眼睛。
“然然?”傅琛驚喜地喊一聲,迅速問道,“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楚然目光呆呆地望着傅琛,仿佛沒有理解他說的話。
直到傅琛小口小口地把水喂到楚然嘴裏,一直安靜的人眼圈突然紅了起來,豆大的淚珠從眼眶中一滴滴滾落,逐漸連成一條細小的水痕。
傅琛頓時慌了神,這還是他第一次在楚然清醒的時候看見他哭,而且還是嚎啕大哭。
最難受的是,他不知道楚然情緒失控的原因,更不知道如何下手安慰。
楚然圓眼睛裏浸出一層厚厚的水霧,倒映着自己瞳孔的顏色。
“然然?”
傅琛連忙俯下身把楚然摟到懷裏,一只手輕輕摸着他的頭,不斷地在耳邊低語:“乖,沒事的,我們回家了。”
楚然不說話,他的手指緊緊地拽着傅琛的衣角。
和喝醉的時候不一樣,此時的楚然哭得無聲無息,可是肩膀上浸濕的布料提醒着傅琛楚然崩潰的情緒。
聽着楚然時不時傳來的抽泣聲,傅琛的心髒揪成一團,仿佛有一片細密的針頭一下又一下的紮在他的心上。
而除了緊緊地抱着楚然之外,傅琛沒有其他任何能夠安慰他的方法。
楚然摟着傅琛的脖子坐起來,整個人都挂在傅琛的身上,哭得通紅的小臉躲在他頸側。
“哥哥。”
傅琛聽到了楚然含糊的聲音,時間仿佛回到了十幾年前他第一次見到楚然時,舉着糖果的小男孩脆生生地叫他哥哥。
他像是哄孩子一樣輕輕拍了拍楚然的背,側頭在楚然的發絲上蹭了蹭:“哥哥在呢。”
接到了傅琛消息的其他人迅速地跑到了楚然的房間。
“言言!”
看着趴在傅琛在肩膀上哭得一抽一抽的楚然,三只大貓簡直比他本人還要難受。
楚亦抱了一堆玩具,可楚然的頭始終埋在傅琛懷裏,甚至沒有給他的玩具一個眼神。
沒有辦法哄人,幾個人圍在楚然的床前,耐心地等待他把這一陣難受的情緒發洩出來。
楚然的情緒來得快走得也快,放聲大哭可以迅速地釋放他壓抑的情緒,卻不可避免地讓自己哭得紅紅的。
楚然摟着傅琛的肩膀,不好意思擡起頭讓其他人看到他現在醜兮兮的模樣,保持着這個姿勢悶悶地開口說道,“我都想起來了,以前的事情。”
他的一句話讓每個人都露出了喜出望外的表情,可卻又很快演變成了另外的一種擔憂。
楚亦和楚煜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出了糾結的複雜情緒。
楚然想起來童年的事情,就意味着他會記得渝州的事情。
楚煜和楚亦呼吸一滞,只覺得現在的楚然肯定有無數的情緒藏在心裏。
事實上,楚然沒有他們想象得那麽糟糕。
痛痛快快地哭過一場之後,壓抑的情緒少了很多。
他慢慢地把臉擡了起來,看着傅琛肩膀上濕皺的痕跡,楚然有些心虛地錯開了目光。
“我是不是很醜?”他小聲問道。
傅琛摸了摸楚然的臉,拿了張餐巾紙拭去他臉上的淚痕,“誰說的,明明很漂亮。”
楚然對他的話保持懷疑,但房間裏的另外三個人顯然也是這個态度。
對于他們來說,就算言言哭得滿臉鼻涕眼淚,他們也只會覺得可愛。
楚然松開了抱在傅琛脖子上的手,轉而摟住了旁邊林羽君的腰。
“對不起,我讓你們擔心了。”
林羽君摸了摸楚然柔軟的頭發,緩緩地坐在他的床邊,近乎自言自語般地說道:“沒事就好。”
楚然擠在林羽君的懷裏,微微擡起眸子望着林羽君的臉,眼中滿是心疼。
在他昏迷的這段時間,林羽君好像又瘦了一圈,哪怕他現在笑得很開心,可卻無法掩蓋深藏在眼底的疲憊。
楚然知道當年他失蹤的事情一直是林羽君心裏的刺,如今他又差點在爸爸的眼皮子底下出事。
想到這一點,楚然把林羽君抱得更緊了,就好像一個大型巨嬰黏在林羽君的身上蹭來蹭去。
林羽君被他的動作逗樂,抱着楚然的時候,他嘴角的弧度一刻沒有落下來過:“能讓你想起從前的事情,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楚然清脆地應了一聲,随便說了幾件小時候的趣事,成功地讓林羽君徹底放下心來。
哄好了林羽君,楚然不太放心地看了眼楚亦和楚煜。
那兩個人似乎已經知道了養父的事情,而林羽君顯然還被瞞在鼓裏。
但楚然不敢說出口。
就算他能夠調整好自己,但他卻不能要求楚家的其他人接受這個事實。
歸根到底,他的親人才是這個事件中最大的受害者。
相較于在另外一份父愛中長大的楚然,林羽君和楚煜卻是在十多年裏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一直處于痛苦和折磨之中。
現在的氛圍實在不合适解決這個問題。
傅琛适時地把空間留給了這一家人,關上門悄悄地離開。
楚然看向他離開的方向,忍不住笑了一下。
盡管楚然已經從昏迷中清醒,但仍然有一系列的檢查要完成,确保身體沒有殘留其他的問題。
酒吧的情況和楚然猜測的類似,宋栖元被人喂了迷藥,而他在黑暗降臨的那一刻,酒保則是給他喂了一些見不得臺面的東西。
盡管藥物都已經在醫療手段下代謝幹淨,但楚煜和林羽君始終不放心。
知道他不喜歡去醫院,楚煜就幹脆把一切都搬到了家裏,能夠在家完成的事情就絕對不會帶楚然去醫院。
連續經過了幾輪檢查之後,楚然才徹底得到了解放。
這件事似乎就這樣過去了,沒有留下其他的問題,除了當初他挂在脖子上的玉墜。
在醒來後的第一天,林羽君就很抱歉地告訴楚然玉墜已經徹底碎成了兩半,就連他也沒有辦法把它恢複成原來的模樣。
楚然雖然很遺憾這個結果,但其實心裏已經有了預感。
雖然當時的意識不算清醒,但楚然依然記得很清楚是玉墜在最後保護了他。
盡管這已經是一塊沒有任何作用的普通石頭,但楚然依然随時帶着它。
林羽君之前給楚然送去的藍色玉石終于派上了用場,除了維持楚然日常需要的各種陣法之外,它最大的用處便是裝載玉墜殘缺的本體。
在等待身體恢複的時間中,楚然每天都在家裏陪着林羽君。
有他在身邊,林羽君的氣色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家裏每天都回蕩着他和楚然的笑聲。
楚煜每天變着花樣的給兩個病人補充營養,相較于只是調理身體的林羽君,楚然實打實被楚煜狠狠地投喂了一波。
不但很快恢複到了正常的水平,甚至還比之前胖了兩斤。
這一點是楚然最不能接受的,他的體重明明一直在穩定的數字,從來沒有在短時間內飙升德這麽快過。
但楚煜倒是覺得楚然現在的身材更好,不顧他的反抗,繼續每天穩定地投喂。
在家的這段時間裏,楚然抽空回了一趟自己曾經住過的老房子。
隔壁家的老奶奶依然喜歡站在鐵門內,見到她,楚然笑着打了招呼:“婆婆!”
老人盯着楚然看了幾秒,遲鈍地認出了楚然。
布滿皺紋的眼睛頓時被笑容填滿,她“诶”了一聲,大聲回應楚然:“然然!”
楚然和她說了兩句話,聽到不久前有人來找過養父,他的眼中露出意外。
“三個男的,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老人擺了擺手,往楚然手心裏塞了一塊甜甜的糖糕:“我不敢亂說,然然一個人在外面可要小心啊。”
“好的婆婆!”楚然湊到老人的耳邊大聲說道。
他知道來這裏的人一定是他的家裏人,只是楚然沒有想到他們這麽早就專門來了解過自己。
婆婆身體不好了,和楚然說不了幾句話就開始一點一點地打瞌睡,楚然在她身上蓋了一個毯子後,離開了老人的家。
重新回到自己住了十多年的小屋子,楚然的心情卻大不一樣了。
有陣法的加持,家裏的一切都還是離開時一塵不染的模樣。
在養父去世之後,楚然就已經把家裏收拾了一遍。
養父幾乎沒有給他留下任何,只有這一間記載着他們記憶的小房子。
楚然慢慢地走到了房間內,卻發現桌上不知道何時多了一個他從未見過的信封。
信封上有一個小小的陣法,這是楚然很小的時候,養父教會給他的第一個陣法,一個只有他們才能打開的陣法,若是強行破壞陣法本身,只會讓這封信也随之消失。
楚然小心翼翼地解開陣法,打開了其中輕薄的信紙,手指無法控制地微微顫抖。
入目是養父熟悉的筆跡,寫信的時候,養父的身體還沒有到最糟糕的階段,字跡雖然有些不受控制的歪扭,但還能大致看清。
我的小然: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大概已經離開很久了。原諒我這麽多年把你捆在身邊,當初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就想起了我失去的孩子,當時的他和你那時幾乎長得一模一樣,我覺得這是上天對我的補償。
去找找楚氏集團的人吧,你的親生父母在那邊等着你,他們一定會認出來來你是九尾貓妖的孩子。等你回到他們身邊,麻煩你告訴他們,當年的綁架案并不是傅老爺子做的,而是傅家那個兒媳,她想要把那個孩子從傅老爺子手裏搶回去留在自己身邊。
我能告訴你的只有這麽多了,知道這些你恐怕不會不會願意叫我爸爸,我也沒有資格擔任這個角色,未來的小然一定要幸福,就算不在了,我也會一直關注你的。
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楚家的人。
輪到最後幾個字時,渝州的手已經無法穩住了,寫下的文字也愈發模糊。
楚然抿着唇将信紙疊好放回信封裏,在某個他不知道的時候,養父留下了這封信,用一種他無法察覺到的陣法讓它在養父去世一段時間後再出現在楚然面前。
楚然回過頭,最後看了眼這個充滿回憶的屋子。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恐怕是他最後一次回來了。
從養父将他帶回家的那一刻就是錯誤的,之後的時間,楚然要回到自己真正的家人身邊了。
楚然能在家裏的快樂日子并沒有很長。
《一起出游吧》這一切的錄制即将開始,上周因為身體原因,楚然不得不缺席了拍攝,其實楚煜本來希望楚然能再休息一周,然而在聽到了這次的旅游目的地之後,楚然堅定地要去參加。
知道楚然對這一次的旅游項目充滿了期待,家裏人也沒有再攔着他。
臨到出門的前一天,楚然蹲在床前收拾行李,林羽君坐在旁邊看着他,時不時搭把手,把楚然塞得亂糟糟的衣服重新拿出來疊好。
楚然沒有多少要帶的東西,就算随便丢在行李箱裏也不會出現不夠裝的情況,但是有了爸爸在旁邊一直幫忙,他難得起了小孩子的調皮心性。
他故意把東西随意地丢在行李箱裏,一臉期待地等着林羽君幫他把東西收拾好。
林羽君哪裏看不出他玩鬧的心思,只是他在孩子沒有任何的底線,更何況幫楚然收拾行李一直都是他非常樂意做的事情。
楚然坐在地毯上,看着林羽君一雙巧手把東西整整齊齊地放在行李箱裏,配合地發出驚嘆。
林羽君的笑容一刻沒有落下來過,手上的動作也越來越快。
看到屋內的景象,楚亦靠在門邊,憤憤地控訴道,“爸爸,你以前可不是這麽對我的。”
“你不是告訴,男孩子應該獨立,這些事情不能依賴家長嗎?”
楚亦一臉不滿地沖進房間,往楚然的懷裏塞了一只玩具熊,嘴上說着抱怨的話,蹲下身整理行李箱的動作卻很熟練。
作為一個初中開始住校的過來人,楚亦對收行李這件事還是非常有發言權的。
他一邊收拾一邊跟楚然告狀:“從我第一次出去上學他們都沒幫過我,當時我也不懂事,根本不知道要帶什麽東西出門,随便收拾下就走了。”
回想起那段時光,楚亦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東西沒有帶齊就去上課,你是不知道那一個星期我過得有多難。”
“所以你現在不是很獨立嗎?”林羽君手上動作不停,根本沒有分給楚亦多餘的眼神。
楚然笑彎了一雙眼睛,抱着泰迪熊倒在地毯上。
楚亦的手護在楚然的頭邊,免得他在地上亂滾的時候撞到了自己。
明明知道自己可能是自讨苦吃,但楚亦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言言就不需要獨立了嗎?”
“你和言言能比嗎?”林羽君沒好氣地直接楚亦打發了出去,繼續享受他和楚然單獨相處的空間。
林羽君最後幫楚然檢查了一遍行李箱,目光落在孩子充滿敬佩的臉上時,他忍不住露出溫柔的笑容。
林羽君輕輕摸了下楚然的臉,語重心長地叮囑道:“寶貝和小琛出去好好玩,自己在外面要注意保護好自己。”
楚然一個勁地點頭,他坐直身體,把腦袋靠在林羽君的肩上。
“要買的東西提前準備好,不要讓自己受傷,明白嗎?”
楚然眨了眨眼睛,一臉茫然地看着林羽君,腦袋上冒出了一個又一個問號:“為什麽會受傷?我不是去游樂園嗎?”
他側過頭,試圖從林羽君的表情中看出端倪,“王導是不是悄悄地改地點了呀?我還挺想去游樂園的。”
林羽君愣了一下,轉而露出了無奈的笑容。
那天看到楚然和傅琛的相處,他以為兩人早就應該水到渠成了,誰能想到自家孩子會這麽不開竅。
想起傅琛陪在楚然身邊的模樣,林羽君心中莫名升起了一股同情。
不過孩子們的事情他也不會主動插手,林羽君捏了一下楚然肉嘟嘟的臉頰,把話題引開:“游樂園怎麽不需要注意安全?你哥以前就在游樂園瘋跑摔破了頭,現在還有個疤。”
楚然乖巧地點頭,舉起雙手滿臉認真地保證道:“我一定會保護好自己的。”
林羽君眼中的笑意濃度根本化不開,他望着楚然,不忘囑咐其他的問題:“在外面要注意靈力的變化,有任何問題随時跟我和父親說,不要随意變回原形。”
“我當然知道的啦。”楚然拖着聲音軟軟的撒嬌,“我又不會控制不住自己。”
雖然他确實會有無法變回人的特殊時間,但卻不是現在。
此時信誓旦旦跟爸爸發誓的楚然絕對沒有想到,幾個小時之後的他會以小毛團的模樣鑽進傅琛的被窩裏,醒來時卻變回了精致的青年,而他的手還摸在傅琛的胸前。
仰頭對上傅琛似笑非笑的眼神,楚然幾乎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容。
傅琛低沉的聲音落在楚然的耳朵裏,卻仿佛是惡魔的低語——
“摸夠了嗎?崽崽。”
果咩,稍微長了一點,這并不是我本意,但是寫着寫着就一萬一了QAQ
PS:我昨天和別的作者聊天的時候學到了新的東東,比如你們想看的那種……的番外,要怎麽發出來(扭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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